“這些都是官家的牛,你們且記著好生伺候,若是無法馴化便換個人家馴化,挽馬也是一樣!”
八月末,隨著首次互市結束,張昶也派人將互市所得的五十餘頭黃牛、挽馬帶回。
這些黃牛和挽馬經過劉繼隆的示意,儘數發給了城中沒有牲畜的百姓,並授意將它們馴化。
對於劉繼隆來說,山丹的互市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他並未放在心上。
山丹的特產是鐵礦,不過他們自己也缺鐵,所以不可能大規模出售給回鶻人,因此山丹互市的規模並不大。
在張淮溶前往祁連城的這些日子裡,劉繼隆不是在城中練兵,就是去城外指揮百姓挖掘土壑,監督工匠打造甲胄兵器,製作陶管。
在他率領山丹軍民如火如荼建設山丹的時候,張淮溶和索勳也在大力建設著祁連城。
祁連城坐落在祁連山北麓的一處峽口,峽口之中穀地寬闊數十裡,東南部是連接鄯州的大鬥拔穀道、三斜道,西部是前往張掖、山丹的官道。
八年前,論恐熱就是走這條道追擊吐蕃國相尚思羅,耀武於甘州。
甘州人口下降,也是因為他當初造下了不少殺戮所致。
在涼州吐蕃四分五裂的情況下,張議潮最需要防備的就是鄯州的尚婢婢,所以他才會特意吩咐修建祁連城。
祁連城坐落峽口東北角,曾經為論恐熱所焚毀,時隔八年後,張淮溶與索勳率領一千多人對其開始了修葺。
“上麵的用些力!”
“嘭!!”
“啪…啪…啪……”
時間步入月末,甘州的氣溫也開始回落。
站在祁連城外,張淮溶和索勳目光審視工地,他們身後便是通往鄯州的祁連山脈。
祁連峽口東西寬數十裡深,南北十餘裡寬,往祁連山脈走去,南部的山脈中便分出現多條穀道,延伸向鄯州。
這其中,大鬥拔穀道和三斜道的出穀口較為平坦,難以伏擊。
此刻的城外,二百餘名披甲騎兵正在巡視,而祁連城則是由一千多軍民正在修建。
一筐筐的石塊和泥土被堆砌在垮塌的缺口,用石碾夯實。
新老城牆一對比十分明顯,但隨著時間推移,幾個月後便會融彙一體,再也分辨不出。
“南城牆和東城牆已經修葺好了,現在隻差北城牆和西城牆了。”
索勳雙手抱胸,目光得意的眺望祁連城。
站在他身旁,張淮溶頷首道:
“秋收在即,還是先讓將士們先填補一下豁口,不用修葺的和老城牆一樣高,起碼能阻礙騎兵衝入城內。”
“哈哈哈……”索勳聞言大笑:“張司馬,你還真覺得尚婢婢和論恐熱會往這邊殺來啊?”
“我看你莫不是被那劉繼隆嚇到了,前些日子又是派出塘騎往鄯州巡視,又是令人晝夜不停地修補豁口。”
“你看看,忙碌了大半個月,結果論恐熱和尚婢婢在哪?”
索勳絲毫不遮掩的嘲笑,這也讓張淮溶臉上掛不住。
他率兵來到祁連城後,雖說並不覺得劉繼隆所說之事會成真,但他還是派出了塘騎往兩條穀道巡視。
結果一連巡視了大半個月,卻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
加上祁連城正值用人之際,因此他便把塘騎撤了回來,加緊修補了幾處豁口。
為此,這半個月來他沒少被索勳嘲笑,心裡也不免對劉繼隆輕視了些。
“有備無患,總得看看。”
張淮溶強撐著臉麵解釋,隨後便示意:“去西城看看,西城的口子比較大,估計要耗費不少人力和物力。”
見他岔開話題,索勳倒也沒有窮追不舍,而是當做無事發生般,跟著他前往了西城牆。
在那裡,幾處寬數丈的豁口十分惹眼,就連騎兵都能正常出入。
“先把這幾處豁口修葺到六尺的高度吧。”
張淮溶說著,索勳也頷首表示認可,當下召來監工的幾名校尉,吩咐一聲後便與張淮溶前往了城內休息。
祁連城內到處都是被焚毀的屋舍,這些屋舍垮塌一片,被山丹將士就地取材用來修補城牆。
滿是廢墟的城內,正中心的一角被打掃了出來,搭起了一頂頂帳篷。
張淮溶和索勳走向最大的一頂牙帳,坐在裡麵開始了磨茶、飲茶。
太陽的攀升使得空氣中的寒冷減少了幾分,不多時一隻烤羊腿也被送入帳內。
二人一邊品茶,一邊用小刀切割羊腿用餐。
相比較他們,帳外的軍民則是吃著粟米飯和不太新鮮的菜乾。
坐在角落,李驥忍不住嫌棄道:“還是跟著彆將在山丹好,每隔幾日就能去彆將府上打打牙祭。”
“住嘴吧,都被你說的流口水了。”坐在一旁的酒居延打斷了他。
二人雖然是旅帥,可自從來到祁連城,除了頭幾天還能吃到羊肉,其它時候全看塘騎們能不能打到野味。
隻可惜隨著時間推移,當峽口越來越冷,能吃到的野味也越來越少了。
祁連城的海拔太高,根本尋不到什麼新鮮的野菜,平日裡全靠幾個月前製作的菜乾下飯。
吃著這沒有油水的飯菜,酒居延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不止是他,就連第三團的許多將士都開始抱怨起來。
他們跟著劉繼隆的時候,劉繼隆常常自掏腰包來為第三團加餐。
如今遠離了劉繼隆,張淮溶和索勳他們根本不關心他們,都隻顧著照顧自己的嫡係,他們第三團反倒是成了後娘養的。
“忍忍吧,入了冬就可以回山丹了。”
酒居延這樣安慰著眾人和自己,好在張淮溶他們倒也不是良心全無,還是讓人端來了兩桶羊湯。
羊湯拌著米飯吃,口感倒是好了不少,眾人的怨氣也降低了一些。
“嗶嗶——”
忽的,木哨聲從遠處的峽口傳來,城牆內外吃飯的兵卒紛紛站起來看向那哨聲傳來處。
“怎麼回事?”
“不會是番賊來了吧?!”
“滾!彆說不吉利的!”
將士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臉上寫滿了擔憂。
在他們的注視下,一夥塘騎疾馳衝入城內,往牙帳的方向疾馳而去。
“發生了什麼事!”
牙帳內的張淮溶、索勳也聽到了木哨聲,二人走出牙帳,隔著老遠就看到了疾馳而來的塘騎。
那夥塘騎衝到牙帳前,勒馬翻身一氣嗬成。
“稟告司馬,三斜道發現了鄯州番賊的塘騎!”
“數量多少!”
張淮溶瞳孔一縮,他沒想到劉繼隆所說的竟然成真了。
當然,更想不到的人還是一旁的索勳,此刻他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不下百騎,但他們沒有進攻,而是讓我們將這份信交給您!”
塘騎夥長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取出了一封信。
張淮溶連忙搶過,將泛黃的信封拆開。
他掃視幾眼,臉上先是露出喜色,片刻後又轉為陰沉。
“怎麼了?”索勳發問,張淮溶也遞出了信紙。
接過信紙,索勳的臉色也如剛才的張淮溶一般,變化萬千。
片刻後,他將信紙合上裝入信封中,嚴肅著臉:“這件事必須上報張掖!”
“是得上報!”張淮溶鄭重頷首,同時對麵前的塘騎開口:“帶上你的人去山丹送信,告訴劉彆將,立馬搶收城外糧食!”
“標下領命!”塘騎作揖應下,張淮溶也將自己的半枚魚符遞給了塘騎夥長。
隻是呼吸間,塘騎夥長翻身上馬,率領本夥弟兄,馬不停蹄的朝山丹城疾馳而去。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張淮溶又連忙傳來了兩夥塘騎,要求他們持剩下半枚魚符,護送書信前往張掖城。
隨著一切安排落下,張淮溶這才有時間與索勳對視。
二人眼底充斥著太多情緒,但其中吃驚與不解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