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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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湛精力不濟,寫完這句話後便有些乏力,晃了一下。

陸雲初趕緊扶他躺下,柔聲道:“快睡吧。”

他無力支撐,閉上眼,但眉頭卻緊蹙著,似有極大的痛楚在淩遲著他。

陸雲初問他:“身上傷口痛?”

聞湛沒有反應,他實在是太過虛弱,沒什麼大動作,隻有睫毛微弱地顫動著。

陸雲初將他額前的碎發撥開,貼近問:“怎麼了,想要說什麼?”

聞湛眉頭簇得更緊。

她隻能猜:“冷?還是被子厚了,熱?”

聞湛費力地睜開眼,眼裡全是噩夢裡的掙紮,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

對上他的眼神,陸雲初心臟縮了一下,試探著說:“……我在呢。”

聞湛眼裡的掙紮更甚,他想要說什麼,張開嘴,沒有聲音,似乎忘了自己是個啞巴。

陸雲初覺得他是被夢魘住了,有些好笑,哄孩子般地對他道:“你放心睡吧。”

聞湛身上的痛楚叫囂著,他皺著眉,牙關緊要,可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陸雲初一頭霧水,試探道:“我不生氣?”

“我沒有擔心?”

“我不會離開,我會一直陪著你。”

她絞儘腦汁,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就是沒找到聞湛想聽的那句話。

忽然,指尖一涼,她打了個激靈。

聞湛的手從被子裡探出來,白皙的手背傷痕累累,顫抖著,終於碰到了她的指尖。

一陣巨大的酸楚湧上心頭,此時此刻,她好像感受到了聞湛的情緒,一種空洞無儘的黑暗鋪天蓋地的湧來,她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道:“……我是真實的,我不會消失。”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這樣說,可能是他的眼,也可能是他指尖的冰冷,讓她短暫地同他陷入了同一片迷障。

聞湛骨血裡的苦痛還在撕扯,但他卻如釋重負,噙著笑,昏睡過去。

陸雲初愣愣地坐在床邊,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感覺自己奇奇怪怪的,怎麼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她拍拍腦門,讓煩悶苦澀的情緒散開,重新恢複活力。

屋外陽光正好,透過窗紙灑進屋內,她將床幔撩開,讓日光照進來,驅散床內的黑暗。

日光將聞湛的睡顏染上一層安穩柔和,她呆呆地看了會兒,直到意識自己這樣有點變態後才猛然回神,挪開視線起身。

她繞到小廚房後辟出來的雜物間,翻出一個嶄新的銚,這是用金屬做的方便攜帶的小鍋,常用於溫酒煮茶,形狀有點兒像茶壺,把口堵上,拿來烤梨正好。

開藥的大夫很細致,除了尋常傷寒藥以外,還額外包了許多潤嗓清肺的藥草。

陸雲初挑揀出甘草、川貝,從竹籠裡拿出曬好的紅棗乾,清洗乾淨後,放入切頭去核的雪梨中。

將雪梨放入銚中,倒入甘草汁,再將灶眼堵上,把銚放進去慢慢烘烤。

雪梨表皮略微粗糙,吃起來像混著細密的顆粒,汁水充足,一口下去,迸濺的汁水裡像撒了甜津津的白砂糖。

烤梨不能用太炙熱的高溫,要用文火慢慢燜,讓這些細密的顆粒逐漸融化,變成白瑩瑩的輕柔糖汁。

等待梨烤好的時間,陸雲初又回到廂房陪伴聞湛。

他應該沒有那麼難受了,臉上神情平靜,眉頭不再緊鎖。

她安靜地看著他的睡顏,想象他睡飽覺以後睜眼吃到甜蜜的烤梨的模樣,嘴角忍不住高高翹起,內心被溫暖的幸福充盈。

看了一會兒,陸雲初離開廂房,趁著陽光正好把乾貨拿到院子裡曬上。

忙完以後,烤梨差不多好了,聞湛應該也醒了。

她回到廚房,拿開隔在灶口的銅板,一股濃鬱的甜蜜熱氣瞬間湧了出來。

她用火鉗把小鍋拿出來,將烤梨和糖汁倒到碗裡,配上勺,端進廂房。

聞湛果然已經醒了,他坐了起來,靠在枕頭上,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動靜後立刻回神轉頭,還沒看見陸雲初的人影,嘴角就先翹了起來。

他圍著被子,安靜地注視著陸雲初走過來,配著虛弱的神色,有一種格外乖巧的感覺。

陸雲初問:“睡得怎麼樣?”

他笑著點頭,表示很好。

她將餐盤放在小桌上,走過去摸摸他的額頭,確認體溫正常,問:“身上還難受嗎?”

聞湛搖搖頭,想要抬手比劃紙筆,一做動作,肺部發癢,不由得乾咳了幾聲。

陸雲初連忙給她倒了杯溫水,他擺擺手,表示無礙。

她在他身旁坐下,看他這模樣,不由得埋怨道:“看你虛弱成什麼樣了,下次不要淋雨了,你的身子和我能比嗎?”她可是打不死的小強型女配。

聞湛搖搖頭,再次比劃紙筆。

他睡醒以後不像剛才昏沉時那樣軟乎乎的了,陸雲初有心逗他,把手掌遞給他:“想寫什麼?”

聞湛頓了一下,眼裡閃過迷茫,不懂她為何伸手,緊接著斷斷續續的畫麵閃過,他有些難以置信,一著急,劇烈咳嗽起來。

陸雲初連忙收回手,替他拍背順氣,不敢再逗他了。

待他咳嗽聲漸歇,陸雲初將餐盤端來:“吃點。”

烤梨的皮呈棕黃色,皺皺巴巴的,縮成很薄一層。周圍的梨湯清透,蜜色的汁水像醇厚的老酒。

把壓在上麵的梨頭拿開,濃鬱的甜香味兒更重,熱乎乎的,像剛出爐的的甜,纏綿悠長。

“這算得上是我最喜歡的飲品之一了,生津養胃,清肺止咳。”她解釋道,“我沒有放糖,但是這梨很甜,不放糖也很甜,不愧是聞玨每年都……咳。”最後一句支吾著給吞下了,可臉上的損樣兒壓也壓不住。

聞湛沒聽清楚,有些迷惑,但他向來不是會追問的人。

梨湯冒出的白煙嫋嫋,勾得人喉間乾癢,聞湛用瓷勺碰了一下皺巴巴的梨皮,軟而不爛,一勾就破開,露出內裡雪白的梨肉。

烤過的梨肉水汪汪,甜當當的,吸滿了甘草汁,既有水果的甜蜜,又有藥草的清苦,中和了膩感,有一種悠長的回甘。

果肉綿密,每一顆顆粒都吸飽了水分,一口咬下去,像是糖水在舌尖綻開,整個人都同這梨肉一般,被甜水滋潤浸透變得嘭嘭的,瞬間撫平了秋日的乾燥,神清氣爽。

聞湛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這股水潤的甜蜜,慢條斯理地小口吃著,看來是很喜歡這種吃食。

他吃了幾口,突然想起什麼,抬頭看陸雲初。

“怎麼了?”

他指指烤梨,略微歪頭,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想要遞給她又收回,不上不下的,十分尷尬。

“哎呀,你放心吃,廚房還烤著好幾個呢。”陸雲初讀懂他的想法後,不由得失笑,“這是梨,又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的好東西,至於擔心我吃不著隻給你嗎?”她可是從聞玨那裡順來了一大筐呢。

而且聞玨作為一個霸氣外露的大男主肯定不會來討要,估計會差人再運一筐過來,等著下次跑劇情的時候,她再去薅一把。

她想著想著,突然意識到,或許是因為聞湛作為一個工具人nc,關於梨的記憶和他寥寥幾筆的人生一樣模糊,才會下意識覺得梨也很寶貴。

她不由得歎氣。

即使是配角,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憑什麼就要這麼暗淡地無關緊要活著呢。

她看聞湛這麼精細地品著烤梨,有些口渴,也跑廚房去給自己盛了一碗。

熱乎乎的烤梨吃起來和記憶中的無甚差彆,她一邊喝一邊同聞湛閒聊道:“烤梨是中原北部地區的路邊小吃,好像南邊兒有些地方也有,做起來不難,以前晚自習下學路上,小攤周圍總圍滿了學生。”她也不管聞湛能不能聽懂,自顧自地回憶著,時隔兩世,記憶都快模糊不清了,但有些畫麵總是忘不了。

“一般是老人家在賣,拖著一個車,車上放著鐵皮箱,箱子做成無數個小方格,方格外帶著門,方格裡放著搪瓷杯,用於烤梨。越冷的天,甜味就越濃,整條街上都是甜香。”隻可惜當時拮據,很少買來吃,長大後換個心境,再去買就沒那種感覺了。

聞湛垂著眸,安安靜靜地聽她說,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的心思,反而在她的碎碎念中沉靜下來,周身透著柔和的氣息。

寒冷的夜晚,擁擠吵鬨的路上,嘰嘰喳喳的談話,飄的很遠的溫熱甜香……聽上去就很美好。

陸雲初一口氣喝完甜滋滋的梨湯,很飽,曬著暖洋洋的日光,困了。

她軟綿綿地塌著腰,眼睛快要睜不開了:“聞湛,你困了嗎?”

不對,好像是她自己困了。

迷糊中,她好像聽到一聲輕笑,有人將她扶著躺下,一股清冷的藥香將她包圍,聞著十分心安。

她睡得很甜,睡了一半,忽然被一陣力道拽醒。

該死的劇情!

她煩躁地睜眼,一個大挺翻起來,看清自己所在之處,嚇了一大跳。

聞湛躺在她身側,墨發如瀑,安靜地合著眼,呼吸平穩。

床榻很大,他靠在最內側,就算陸雲初睡這兒,兩人之間也能間隔很遠。

偏偏陸雲初是個睡覺不老實的人,一路從床邊滾到了聞湛身邊。

難怪她睡夢中聞到了一股安穩的藥香,且香味越來越濃,原來睡著的自己在不自覺地朝那個方向不斷挪動啊!

她看著自己不老實的腳,差一點就要貼著聞湛了,估計再睡一會就會壓在他身上。萬萬沒想到,缺了大德的劇情居然救了她一次,否則她真是要尷尬死。

她看著聞湛沉靜的睡顏,忍不住小聲感歎道:“他可真好看啊。”

她伸手將他鬢側的碎發撥開,沒什麼文化,說不來好詞,隻能感歎道:“真漂亮。”

本還想要再看一會兒,劇情一把子把她拽了起來。

陸雲初心中埋怨,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跑劇情。

她罵罵咧咧地出門,也不知道今天要乾啥,萬一等太久趕不上晚飯,感覺劇情並不是很急迫,於是一個拐彎去小廚房揣上烤好的餅,又給聞湛留信後才終於出了門。

等她出了門,門內傳來壓抑的嗆咳聲,似是忍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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