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去哪吃酒了,弄得這滿身酒氣的。”
黛玉親自給賈璉捧來一杯熱茶以讓賈璉解酒,一邊溫聲責備。
“今兒薛家大爺的生日,姨媽請我和你鳳姐姐一起過去吃了兩杯酒。”
“哦。”
黛玉了然,也就不關心了。雖然沒有見過這個薛家大爺,但是聽到他的次數可不少,知道是個極差勁的人。
忽然察覺賈璉借著接茶的時間,連她的一雙玉手都捧住了,黛玉的小臉有些泛紅,使勁抽出雙手,瞪了賈璉一眼。
賈璉嗬嗬一笑,就捧起仿若還帶著黛玉素手清香的茶水,小口的品嘗起來。
他神色愜意,四肢放鬆,就那麼隨意的躺坐在椅子上,任是何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的好心情。
黛玉忽然覺得這個場麵很溫馨。雖然璉二哥哥不能一天到晚的陪著她,但是每次來瞧她,都是以最好的姿態,最放鬆的心情,仿若她這裡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一般,這令她很開心。
走到賈璉身邊,笑道:“你吃了酒,就彆在外麵逗留了,早點回去歇息吧。”
賈璉也不理會,仍舊嘬著茶水,半晌才放下茶杯,回頭看著有些蹙眉的黛玉,笑了起來。
“回來這麼些日子了,怎麼林妹妹都不到我那院子裡來?
就算你不想看看我,你鳳姐姐也想你的很。她和我說,你怕不是和她見氣,以前你沒事的時候,還偶爾到我們屋裡坐坐。這次回來,就一次都不去了,每次還是她過老太太這邊來,順道來瞧你。”
一番話,說的黛玉有些心虛,也有些感懷。
賈璉說的是事實,回來這些日子,來瞧她最多的,並不是賈璉,而是王熙鳳。
王熙鳳是每日都要往賈母這邊來的,除了有時候她在賈母身邊,可以看見王熙鳳之外,時不時的,王熙鳳還要抽空到她屋裡來。
每次來,都必是要表達一番關懷。
雖然,她知道鳳姐兒是一番好心,因為鳳姐兒每次到她屋裡,對她態度都好的很,噓寒問暖的。但是,次數一多,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偶爾甚至會產生厭煩之感。
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對於旁人過於的關心,會格外的敏感一些。
主要是她知道,鳳姐兒沒道理對她這麼好。所以,她不免疑心,鳳姐兒對她的關心,究竟有幾分是真心,幾分是假意,還有幾分,是為了做戲。
當然,即便如此,她內心還是感激鳳姐兒的,這並不矛盾。
因為,鳳姐兒這個態度,至少不至於讓她難堪,還會讓她產生對鳳姐兒不起的感覺。
所以,偶爾她也是想要去鳳姐兒院瞧瞧賈璉的,但是她都忍住了。
她不想讓鳳姐兒覺得她,有心與她爭寵什麼的,她才不屑做這樣的事。反正璉二哥哥答應過自己,即使再忙,每隔兩天都至少會來瞧她一次。
雖然黛玉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僅從她神色的變化,賈璉也猜出她的幾分小心思。
他站了起來,輕輕將黛玉攬在懷裡,溫言說道:“傻丫頭,你就是心思太多了,其實你鳳姐姐人還是挺好的,你要是不信,不妨聽我的,多與她相處試試。
倒也不是勉強你,隻是你想想,她作為姐姐,都這麼主動來討好你,你要是避著她不見,豈不是顯得你不如她氣量大?當然,她要是欺負你,你也儘管告訴我,我幫你收拾她。”
黛玉錘了賈璉胸膛兩下,見賈璉不鬆開她,勉強鎮定住,慌忙道:“誰說我是避著鳳姐姐了,我隻是不想看見你……”
黛玉脫口而出。確實,她不過去鳳姐兒院,除了不想和鳳姐兒照麵之外,也有不想讓人覺得她總是去找賈璉的意思。
她知道,雖然賈母等人不讓說她和賈璉的事,但是府裡知道的人,還是不少。
她又隻是定親,還沒有過門,可不想讓人覺得她林家黛玉,不夠自重。
所以,她為了反駁賈璉的話,才這麼說了一句。但是話說出口,她又後悔了,賈璉對她這麼愛護,她這麼說,會不會傷到賈璉的心?
但是她顯然多慮了,賈璉不但不生氣,反而哄著她道:“好好好,知道你不想看見我,那你下次去見你鳳姐姐,見香菱還有小大姐的時候,我跑去後院躲著如何?”
黛玉聽到賈璉的回複,半晌沒說話,隻是賈璉卻察覺到,黛玉原本放在他身體兩側的手臂忽然上抬,環住他的腰身,然後收緊了些。
賈璉便十分自得,覺得自己哄黛玉的水平又提高了。瞧這反應,明顯是對他的回答很滿意,可能都感動了。
隻是不等賈璉多享受片刻黛玉的柔情,卻見黛玉強行掙脫他,風流靈巧的麵上,帶著幽幽之色。
“你該回去了,讓紫鵑送送你吧。”
黛玉側過身,如此講道。
賈璉知道黛玉的顧慮,也覺得今晚來的意義達到了,便也打算離開,隻是拒絕了黛玉安排人相送的提議。
榮國府未到三更,或者說主子們沒有歇息之前,各處的“路燈”(角樓上的燈籠)都是不滅的,所以對賈璉而言完全不必擔心走黑。
“我明兒或者後兒會去你們院裡瞧瞧的,你隻管大大方方的坐在屋裡,不用去後院躲著。”
黛玉突然的話音,帶著幾分輕快,還有幾分戲謔,隻是等賈璉回頭,黛玉卻已經轉身走到炕頭,拿起之前扔在上麵的一本書自顧自的瞧了起來。
於是賈璉笑答了一個“好”字,也不再擾她,轉身出去了。
走到外麵,恰好碰到紫鵑,賈璉習慣性正想說點或做點什麼,卻見紫鵑對著他行了一禮,然後身子以極高的柔軟度一彎腰,巧妙的避開他往屋裡去了。
賈璉一愣,以前這個丫頭不是挺喜歡打趣他,說他是她們姑娘的療傷聖藥什麼的麼?
回頭,看著紫鵑那飛快的小碎步,賈璉不由得撇了撇嘴,邁著步子往賈母屋裡走來。
平時不來瞧老太太,還可以說太忙,且老太太也交代過無事不用過來請安,但是此時都到了榮慶堂,若是隻見見黛玉而不去見見老人家,怎麼都顯得不對。
賈母此時已經打算要休息了,但是看見賈璉來問安,還是問了幾句。
“你方才是不是去瞧了你林妹妹?”
“是……主要是覺得有兩日沒給老太太請安了,順道去瞧了瞧她。”
“扯謊。”
賈母嗬嗬一笑,也沒與賈璉計較。
她老人家在通情達理上,還是很不錯的。而且,賈璉對黛玉好,也是她樂於見到的,不枉費她把心肝寶貝交給賈璉。
從情感上來說,鳳姐兒隻是一個她覺得不錯,能哄她開心的孫媳婦,但是黛玉可不同,那可是與她有血脈相連的,嫡親外孫女。
若是真要讓她從鳳姐兒和黛玉之間選一個,她指定站在黛玉一邊。
其實,這也是當初鳳姐兒知道黛玉和賈璉定親之後,最擔心的地方。後來才慢慢想通,一則賈母年紀大了,能再活幾年都是個問題,再者,她如今也是侯爺夫人,有了自己的底氣,倒也沒有以前那般懼怕、敬畏賈母了。
也看出賈璉有些酒意,因此也不讓賈璉多留,打眼瞅了兩圈,看見鴛鴦進來,她就吩咐道:“夜深了,你叫上兩個人,送送他吧。”
鴛鴦領命,麵上也不見什麼神色,當即下去準備,然後就帶著兩個仆婦,打著燈籠護送賈璉回去。
一路無話,鴛鴦隻是很規矩的在側給他照亮,賈璉回頭瞅了她幾眼,除了覺得這個小妮子,屬於越看越好看的那種,還明顯察覺到,她有心事。
想想,自己對人家小姑娘,手拉了,也抱過了,甚至都差點親上了。
但是回來這幾天,還沒有機會與她說什麼話。如此,人家心裡有幽怨,也是正常的。
於是快走到院門口的時候,賈璉忽然停下,在鴛鴦戒備的神色之中,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道:“不用送了,回去吧。好好服侍老太太,總有一天,我會讓人把你從老太太屋裡抬到我屋裡的。”
賈璉這話一說,鴛鴦自是麵色緋紅,一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趕忙退開一步,紅著臉不敢接話。
在後麵,看清楚架勢的兩個仆婦,已經滿臉菊花的笑了起來。
倒也都不是很意外,她們都是賈母院裡的人,自然知道鴛鴦在賈母跟前的地位。
從賈母竟然舍得讓鴛鴦親自送賈璉回家,就可窺見賈母的一些心思了。
賈璉回頭瞅了這兩個婆子一眼,給了她們一個頗具威嚴的眼神,然後就回頭,伸手想要再捏鴛鴦的臉蛋一下,沒捏到也不以為意,笑著轉身大步跨進了院裡。
等他一走,兩個仆婦連忙對著鴛鴦道恭喜。
“瞧二爺的架勢,可是瞧上了鴛鴦姑娘呀,將來鴛鴦姑娘做了二爺屋裡的姨娘,可彆忘了提攜提攜我們囉。”
“何止是瞧上了,我看二爺可是很喜歡鴛鴦姑娘的呢,將來鴛鴦姑娘到了二爺屋裡,定是榮寵無限,隻怕比在老太太屋裡,還要有地位呢。”
“就是就是,我一早就看出鴛鴦姑娘是個福澤深厚的人,果不其然。”
這兩個仆婦的話,越發讓鴛鴦臉紅。收斂收斂心神,她正色道:“兩位嫂子就彆渾說了,二爺不過是隨口一說,哪裡能當得了真。”
隨意反駁了一句,深知鳳姐兒厲害的鴛鴦覺得今夜賈璉的話傳到她耳中,或許不是件好事,因此又半是囑咐,半是脅迫的對兩個婆子道:“二爺身為主子,有時候行事難免隨性一些,但是我卻是老太太的人,所以方才的事,還望兩個嫂子莫要亂傳才是。二爺的脾氣,想來你們也是知道的,他最不喜歡嚼舌的下人……”
“姑娘放心,我們哪敢嚼二爺的舌根啊,方才二爺瞪了我們一眼,差點把我們的魂都給嚇掉了。
所以鴛鴦姑奶奶放心,方才的事,我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見這兩個仆婦識趣,鴛鴦才放心一些,回頭瞅了鳳姐兒院一眼,她又忍不住心臟砰砰直跳。
之前賈璉忽然駐足看著她,一度讓她以為,賈璉又要輕薄她。
誰知道,賈璉卻隻是摸了摸她的頭,給了她一個確切的承諾,這令她既是羞怯,也是感動。
二爺是忙大事的人,竟還有這般細膩的心思……他定是瞧出自己的心事來了,所以才特意這般安撫她的。
這種被重視的感覺,真好。
……
卻說賈璉回到家裡,平兒和奶娘,正在屋裡逗著小大姐玩。
小大姐已經快兩歲了,不但能夠自己走路,而且說話也越發清楚。瞅見賈璉進來,小家夥眼神一亮,一邊踉踉蹌蹌的往賈璉身邊跑,一邊高興的扯著賈璉的褲腿喚道:“爹爹,爹爹~!”
賈璉老懷大慰,彎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看著女兒越發粉雕玉琢,如金似玉的臉蛋,笑眯眯一連“誒”了好幾聲,惹得小家夥咯咯直笑,更是讓賈璉歡喜的不行。
父女兩個親昵的場麵,讓平兒和奶娘都很是感動,紛紛露出會心的笑容。
被賈璉抱著逗了一會兒,小大姐忽然想到什麼,直拍手道:“爹爹,出去出去,玩風車車。”
小丫頭說話雖然不夠完整,但是意思表達的十分到位。她指了指桌上一個紙紮的風車,又指著大門外麵,很容易讓人理解,她是想要賈璉帶她出去玩小風車。
平兒知道賈璉剛剛從薛家吃了酒回來,見狀連忙對小大姐道:“大姐兒乖哦,爹爹吃了酒,不能陪你出去玩,讓小紅陪你好不好?”
小大姐眉頭一皺,立馬仰頭到賈璉麵前,輕輕嗅了嗅。
微微的酒味對小大姐來說,也是很刺激的味道,於是小大姐連忙彆過,回答平兒的話:“好吧,聽姨姨的話。爹爹臭臭的,等他洗了澡澡再讓他和大姐兒玩!”
平兒便將小大姐從賈璉懷裡抱出來,又喚來小紅,讓小紅和奶母一起,陪著小大姐院子裡玩去了。
看著平兒幾下就安排好這些,而且小大姐還十分聽話配合,賈璉不由得笑道:“看不出來,小丫頭還挺聽你的話的。”
正扶賈璉起身給他寬衣的平兒聞言一笑。小丫頭確實挺聽她話的,這得益於鳳姐兒,或許是為了抬舉她,也或許是為了讓她更加儘心竭力的照顧小大姐,總之,鳳姐兒親自教導的小大姐,讓其叫她“平姨”。隻是小丫頭也不便區分,喜歡直接以姨姨稱呼。
小孩子也是有眼力的,因為平兒在院裡說話,也是說一不二的,連每日陪伴小大姐時間最多的奶母和兩個專門照顧她的小丫鬟在平兒麵前都是言聽計從的。久而久之,小大姐自然也知道,平姨是個大人物,彆人都怕她。
以致於,小丫頭除了怕鳳姐兒之外,最聽平兒的話,這一點,連她的奶母都比不上。
“奶奶怎麼還沒回來?”平兒問了一句。
“她去找小秦氏說話去了,估計還有一會兒才會回來。”
“哦。”
平兒將賈璉的外衣解去,眼波一轉,突然傾身湊到賈璉耳邊,戲謔道:“二爺今兒可是厲害呢,小蓉大奶奶那樣的品貌,二爺現在肯定很得意咯。”
嗯?
賈璉偏頭瞅了瞅突然妖嬈起來的平兒,有些詫異。
平兒可是一向很莊重自持的,這還是少有的,在床笫之外撩撥他。
想要瞧她想做什麼的賈璉,隻是按兵不動的回了一句:“還行吧。”
這樣凡爾賽的樣子,自是令平兒悠然一笑,手搭著賈璉的肩膀,轉到另一邊耳畔問道:“平兒隻是好奇,二爺是如何說服二奶奶的?
我看二奶奶晌午,好像一點沒生氣的樣子。”
賈璉嗬嗬一笑,倒也不打算瞞著這個行為處事很讓人放心的侍妾,直言道:“還能怎麼說,就說把小秦氏當成你了唄。本來你們二奶奶就不該將她留在屋裡睡覺,最後便宜了我,她怪得了誰?”
平兒麵色微微一紅,雖然猜到是如此,但是當真聽賈璉說,是拿她當借口,還是忍不住白了賈璉一眼。
蹲下身,繼續給賈璉解褲子,一邊又喃喃自語道:“二爺可知道,晌午二爺出去之後,二奶奶審問我了。”
“哦?”
“二奶奶問我,二爺回來的時候,可見到我了。
想來二奶奶是懷疑二爺撒謊了。要是二爺回來的時候見到我了,自然不可能再把裡麵的小蓉大奶奶錯認成我了。”
賈璉聞言,心頭微緊。
倒是忘了這一茬了。果然鳳姐兒這女人不是好騙的,她表麵上裝作完全相信自己的樣子,卻轉身就審訊平兒,何等狡詐!
不過,既然其後來沒有再找他麻煩,向來是平兒幫他圓了謊,因問:“你怎麼回的。”
平兒抬頭,頗具風情的揚了揚眉頭,笑道:“二爺不用擔心,我說我不小心睡著了,完全沒有看見二爺,也沒有和二爺說過話,更不知道,二爺悄悄進屋做了什麼……”
賈璉笑了笑,果然這丫頭很聰慧,即便沒有與他對過口供,也能應付過鳳姐兒去,是個好姑娘。
平兒將賈璉脫得隻剩一跳短褲袍,然後站起身,笑意盈盈的盯著賈璉。
“爺可不知道,當時奴可緊張了,生怕回錯了一個字,惹得二奶奶生疑,壞了爺的大事。
奴幫了二爺這麼大的忙,爺怎麼謝我啊。”
賈璉嗬嗬一笑,一把將平兒摟過來,笑道:“是幫了我好大的忙,也確實該好好謝你。
不過你家爺身無長物,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說話間,一把將平兒打橫抱起,扔到床上就欲圖好好報答她。
誰知平兒賣弄風騷,動真格了卻又退縮了。
慌亂中她爬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襟,看賈璉半躺在床上笑眯眯的看著她,她又笑了起來:“這樣可不行,分明是爺享樂,怎麼說是謝我呢。”
“哦,那平姑娘想如何?”
“我還沒想好,不如先記著,等我哪天想好了,再請爺兌現好處如何?”
賈璉看著這個容貌乾淨秀美,膚色潔白,體態豐盈的小妾,忽然覺得她變得更加生動,有情趣起來。
因此哪有不同意,笑嗬嗬的回道:“好,隻要你不是想造反奪了你們二奶奶的位置,本侯都依你。”
“那爺可記好了,彆到時候不認賬了。”
說完,平兒白了賈璉一眼,蓮步生風的出門打水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