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準備去見昭陽公主,昭陽公主卻先一步來見他。
火光烈烈的山林大道上,昭陽公主見到了金刀金甲,騎在白馬上的賈璉。
昭陽公主不知道白馬王子的故事,但是這一刻的賈璉在她的眼中,就是他的白馬王子,真命天子。
她丟下公主府府兵,策馬來到賈璉跟前,展露出一貫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昭陽本想下山接應將軍,不想將軍已然到了這裡。”
一句話,不但將她的來意講明,更是表示出了她對賈璉上山如此之快的驚訝與讚賞。
賈璉看到如此模樣的昭陽公主,臉上也浮現一抹久違的笑容,“我能這麼快到此處,多仰仗裴將軍深明大義,開卡投誠,否則我要到這裡還不知道要犧牲多少將士的性命。”
賈璉說著,看了一眼旁邊著臉的裴豐年。
昭陽公主也順勢掃了他一眼。
下來的路上她也聽見、看見這邊的局勢,大概明白北大營守山將領應該是對賈璉舉了白旗。
隨意的點點頭,昭陽公主重新看向賈璉,麵色鄭重了一些。
“將軍來的正好。如今山上局勢驟亂,兵馬為禍,父皇也正被困在行宮之內,急需將軍領兵救駕。”
賈璉神色一變,沉聲道:“究竟如何?”
“驍騎營和步軍營正合力衝擊行宮,所以原本應該來支援將軍和謝將軍的護軍營都已經緊急回防了。
事不宜遲,還請將軍隨我即刻上山護駕。”
昭陽公主姣好的麵容,在火光的照應下,顯得明亮而光輝。
雖然她之前說過,她不會偏袒她的父皇或者皇爺爺。
但是事到如此,她還是做出了選擇。
皇爺爺輸了,輸的隻是皇爺爺。
若是父皇輸了,動搖的則是大魏的江山社稷。
在天下人的眼中,太上皇榮養是理所當然,而皇帝被廢乃至被殺,無疑是地動天驚。
屆時,一眾牛鬼蛇神,隻怕都會冒出來,為帝國帶來無儘的紛亂和殺戮。
賈璉暗吸一口氣,隨即看向裴豐年,正色命道:“裴將軍!”
“下官在。”
“著你與麾下將官、兵馬,從即刻起聽候昭陽公主命令行事,直到剿滅叛軍,救出陛下為止!”
“是……”
裴豐年瞅了一眼昭陽公主。
說實話,他雖然是敗軍之將,到底乃是從三品的將軍。要他聽命於賈璉他還勉強能接受,畢竟賈璉和他的火器營之厲害,確實讓他心服口服。
但是要他聽命於一個女人……
賈璉似乎能夠看穿他的心思,音色變厲:“爾莫要看昭陽殿下乃是女子,當初在塞外大漠,殿下僅憑手中數百侍衛,將瓦剌數萬大軍戲弄於股掌之間。
殿下之才,連陛下都深為讚揚,你難道還不服?”
“卑職不敢!卑職謹遵侯爺之命,一定唯殿下之命是從!”
彆的都是虛的。
他現在的小命以及事後能不能保留自身前程和闔族性命都在賈璉的一念之間,裴豐年當然不敢得罪賈璉。
而且賈璉提醒他昭陽公主受寧康帝親睞,他更不敢表露一絲“怨念”了。
昭陽公主卻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一直笑眯眯的看著賈璉,臨了才淡淡的掃向裴豐年。
這一眼,卻讓裴豐年頭垂的更低。
昭陽公主這才放過他,複與賈璉笑道:“終於又能與將軍並肩作戰了。”
賈璉也對著她點點頭。
大晚上的,兵馬太多會拖累機動性。而且他的火器營經過特訓,什麼情況如何配合都有自己的章程,若是帶上幾千“雜魚”,肯定不便。
這也是他讓昭陽公主統領北大營降卒的原因。
……
山上。
寧康帝站在行宮西樓,目光死死的看著遠處絞殺在一起的大片禁衛軍將士。
這已經不知道是對麵的第幾波衝殺了。
驍騎營之威,悍然如斯!
若非他占據兵力優勢,又早有防備,據地利而守。
若非,他早就有心的重點打造親軍營,讓親軍營的整體實力,也不容小覷……
隻怕此時的他,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就是已經被太上皇捉去了。
但即便如此,行宮外的防線已經全部被衝斷,行宮柵欄也被衝擊的東倒西歪,到處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個又一個的將士們倒在血泊之中。漫天的血腥味和烈火燒灼屍體的刺激味道,哪怕是站在高樓上的寧康帝,也能清晰得聞。
這些,都是帝國最精銳的士卒。
寧康帝沒有說話,但是從他袖口不自覺握緊的拳頭,可以略窺其胸意。
旁邊陪侍寧康帝左右的心腹近臣,很多都不忍的將頭挪開。
這般直麵淋漓的鮮血,即便是最殘忍的陰謀家,此時或許也會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
“咚咚咚!”
鐵靴踏著木樓,衣甲帶血的兩名將軍快步至寧康帝跟前,“敵軍攻勢太猛,為了陛下的安危,臣等懇請陛下撤離行宮!”
作為眼下寧康帝這邊最高級彆的兩名統兵將領,他們的話,引起了寧康帝身邊文臣的騷動。
但是寧康帝沒有動,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也沒有說話,目光仍舊看著前方在浴血拚殺的將士。
馮勝二人對視一眼,跪下道:“驍騎營騎兵攻勢銳利,行宮內又無險要,僅憑臨時挖掘的壕溝和柵欄,阻擋不了幾次衝鋒了。
一旦防線被衝破,數萬大軍混戰,臣等無法確保陛下的安危!
臣已經與衛統領商議,由衛統領護送陛下至山下安全之地,臣則率護軍營為陛下斷後,以求萬全……”
“萬全?”
寧康帝緩緩的轉過頭來。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萬全之法了。
托逆子之福,此番即便勝了,他也注定被背上一個忤逆犯上,不仁不孝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