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小的瀑流躍下,為深潭蓄水不少。
順著深潭往南邊走上半刻鐘,一條寬闊的溪流就出現在了崔粥眼前,這溪流清澈見底,水約到小腿肚深,快到午間時候,天色亮的能照出水裡那些遊來遊去的自在魚兒。
崔粥四處看了看,這地方藏得深,一看就沒什麼人發現,也虧得有這陸大金主了,否則她壓根就尋不到這樣的去處。
眼神中藏了些讚許的對著陸道安就笑了笑,“果然是福星,這樣好的地方,竟被你給尋到了。”
陽光下,陸道安被溫暖著。
他也說不上來為何對眼前這位姐姐總是有種無限的信任,仿佛她一笑,自己也能跟著高興些,見她對此地如此滿意,繼而就說道。
“一條溪流罷了,你想要我再尋便是。”
他對水有一種天然的熟悉感,每次泡在水裡都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因此昨夜會跑出去也就是因為在水桶裡頭洗澡不甚舒服,沒想到意外收獲了此地,還討了眼前人的歡心。
此刻的他就如同小狗依附主人般的忠誠,見她開心,自己也跟著搖尾晃腦的興奮。
有話說,“清明螺賽肥鵝,三月螺,四月蚌。”如今雖然已到了五月,可這裡因為無人踏足的緣故,所以溪流裡還藏著不少的河歪子。
崔粥卷了卷衣袖就蹲在溪旁伸手撈了一個起來,比巴掌還大些,在陽光和水滴的映照下顯得五彩斑斕,煞是耀眼。
“這東西好,殼能賣,肉能吃,剩下的邊角料還能喂雞鴨,從前我們村頭的那條小河裡也不少見,就是沒有這麼肥大的,快來幫忙,撿一簍回去,晚上給你做辣炒河歪子。”
聽到有的吃,陸道安動作比誰都快。
他現在正是恢複體力的時候,所以吃食上消耗的格外快些,加上崔家眾人的手藝好,哪怕隻是一碗普通的麵疙瘩他也吃的暢快,因此借著手臂修長的優勢,很快就把崔粥的小背簍給裝滿了。
他下手的時候,甚至還有魚兒從旁邊遊過,悠哉悠哉的,一看就是沒經曆過“被人挾持”,崔粥略有些苦笑,對著這條河就拜了拜,口裡心中還不停的念叨著,謝謝老天爺的恩賜。
陸道安耳朵靈,自然是聽見她的嘟囔。
鼻子一哼,眼神一挑,也跟著腹語了幾句,“明明是該謝謝我的恩賜才對!”隻不過這樣的話他沒挑明了說,畢竟這道辣炒河歪子他還沒吃到嘴裡呢,因此還是低調些好。
來回一折騰,等二人回到小院的時候,已經申正。
他們才剛進門,崔家擺攤的三人也回來了,個個麵帶笑意,一瞧就知道今日的生意賺了。
比起崔家爹娘,崔大牛顯然是最興奮的,上前來對著崔粥就手舞足蹈的講著今日擺攤之事。
“這吃食生意也太好做了些吧,咱們才剛去,就有老顧客回頭來買,三兩成群的都不愁沒生意做,稀豆粉賣得最快,年糕湯也快,可惜今天就備了十份的量,若是再多些,生意還會更好咧。”
說罷就拿出一個錢匣子,裡頭放著今日做買賣掙的錢,滿滿當當的一看就超過了一千文,崔粥還沒數呢,就聽崔大牛興奮的說道。
“我仔細算過了,一千一百三十六文,天爺啊,這一天就能掙下一兩銀子,這要是等鋪子開起來,那錢還不得跟淌水似的往家裡流啊,妹妹,你要發財了啊!”
崔大牛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裡滿是對自家妹子的恭賀,若說還有什麼,那便是驕傲!
村子裡也不是沒有人在縣城謀生,可大多都是給人做夥計,打零散工,如他家妹子這般上來就開鋪子做食肆的少之又少,關鍵是鋪子還沒開起來呢,就這麼多進賬,真是越想越高興。
見他這模樣,崔阿爹學著女兒前幾日給他潑涼水的樣子就教育了起來。
“你就隻看到進項,沒見到支出也是海一樣的往外走嗎?你妹子今日去交稅,出手就是四兩,還不連鋪子的租金,東市攤子的租金,還有那些鍋碗瓢盆的置辦呢,在這裡錢是好賺,但也好花呀,你以為呢。”
被自家阿爹一通說教,崔大牛眼見的透心涼了,一拍腦袋就發豪誓的說道。
“彆急彆急,我明日一大早就回去,趕著把你的車給做出來,另外還缺什麼東西隻管列單子給我,回去預備全了一並給你送來就是,往後東西就從家裡拿,不夠的我去村裡找,總比縣城的要便宜還新鮮,能少花銷些,妹妹也能多攢下些。”
崔家人都是實心眼,看著兄弟姐妹過得好了,並沒有什麼嫉妒和不滿,反而跟著想法子往前奔,也正是這樣的心思,才會讓崔粥這個“遠來之客”放心不下,想要帶著全家人往縣城裡頭來。
如今哥哥見著情況了,相信會在他心裡種下個種子。
等日後機會合適,拉著他進城也就變得順理成章,這比讓崔粥日入十兩還開心些,因此指了指小背簍就興奮的說道。
“我和陸公子去看過他說的那溪流了,要保證咱們鋪子今夏的營生完全沒問題,且河鮮吃食講究個季節,咱們食肆常換常新,客人們也能多來幾回,所以我想著店裡的招牌,就用河鮮!”
這話一出,崔家三人雖認可但也還有些顧慮。
河鮮價高,所以等閒之輩輕易吃不上,慶春街上的人雖然比其他地方要富裕些,但也不至於日日都吃得起,他們不擔心手藝問題,擔心的是客流問題。
要是東西做出來無人問津,他們虧損豈不是大?
崔粥聰慧,知道有些事情隻用嘴說是解決不了焦慮的,還得乾出實事來才行,因此就寬慰了兩句。
“爹娘放心,我有法子。”
她表現出來的沉穩和篤定讓二人都不得不信服,畢竟當初說要來縣城開鋪子就夠驚世駭俗的了,如今事情不但成了,還能讓他們日日都看見有錢進賬,所以女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因此卸東西的卸東西,進灶間的進灶間。
唯有陸道安大剌剌的就去躺椅上歇著了,他倒是沒有絲毫的尷尬,畢竟撈了一下午的河蚌,他心安理得的很。
灶間,崔粥幫著崔阿娘一道收拾起今日所獲的河鮮。
一簍的河蚌,四五條水密子還有兩條肥美的鱖魚,都嗷嗷待宰,崔阿娘下手比崔粥還利落些,因此她在收拾河鮮的同時,崔粥也在準備配菜。
水密子依舊是乾燒,河歪子要辣炒,至於鱖魚打算一條紅燒,一條煮湯,所以豆腐是必備的,還有辣椒段也一樣。
現在並不是收獲辣椒的時節,所以她隻能用曬乾的,蔥白切絲,薑塊也切絲,蒜末更是準備了滿滿的一小碗,該醃的醃,該泡的泡,不多時,灶間裡的香味就傳了出來。
崔家是地道的隴西人,因此麵食還是占主導。
趁著鍋裡在咕嘟著魚塊的時候,崔阿娘就開始擀麵,今日的油辣子還剩了些,她打算用來做個爽口的油潑麵,麵粉在她手裡就跟孫子似的聽話,沒多會兒就成型了。
兩三指寬,勁道又爽足。
下鍋沒多會兒就飄了起來,崔阿娘往裡頭加了鹽和菜頭梗,等一並起鍋的時候,油潑的滋啦一聲讓原本就饑腸轆轆的大家夥兒更是口水直流了。
“開飯。”
聽到這話,動靜最大的自然是陸道安,走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桌子的河鮮還有剛做好的油潑麵,他倒是不客氣,輕嗅了一下,香味直往鼻子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