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一夜未歸,這裡出了人命官司。
崔阿娘會有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奇怪,而崔粥更是想起昨日探頭探腦的那人,頓時有種說不上來那感覺,也心慌的很,崔阿爹比她們倆還哭喪著臉,看著那兩桶新做好的稀豆粉,他覺得有種錢打水漂的感覺。
可官差要封東市,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能做什麼?
隻能是等消息。
眼看著時間一盞茶一盞茶的流逝著,眼看著飯點過了,東市還封禁著,人出去也進不來,隻能乾著急。
崔阿娘沒了主意,崔阿爹垂頭喪氣,好好的士氣就這麼被打散了,崔粥心有不甘,起身把那稀豆粉放出來,一邊攪和一邊安慰的說道。
“甭管什麼情況,總歸是要填飽肚子的,爹娘是想吃紅絲餺飥還是稀豆粉?我來給你們做。”
“隨便吧。”崔阿爹有氣無力的回答著,早上的乾勁似乎被人抽走了一般,耷拉著腦袋,什麼活也不想乾了。
崔粥也心煩意亂著呢,可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自穩陣腳,隨著東西一樣樣有條不紊的擺了桌,她也跟著平靜了不少。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飽飽的吃了一頓,狀態也回溫不少。
“大妹子,這紅色的餺飥怎麼賣?我瞧著你們吃得開心,給我也來一碗吧。”
說話的正是旁邊賣珠花簪子的婦人,她大約是心善,想著這一家子的營生還得靠這些吃食呢,所以就張了口。
見這話,崔阿爹一下子就來了力氣,趕忙做了一碗送過去,能賣一碗他們就少虧一碗。
崔粥見此也提了提精神,外頭的人進不來,但她可以問問周圍的攤主,說不定也有人要買。
有了這想法,立刻就行動起來。
繞了一大圈,果然帶回來點生意,一碗紅絲餺飥,五碗稀豆粉,量雖然不大,但能賣則賣。
於是一家人又張羅起來,等到把吃食送過去的時候,附近的攤主也都探頭探腦的看,流動攤子附近的攤主都是沒見過的崔家新吃食的,又逢現在情況束手無策,個個都沒精打采的厲害,乾脆吃飽了再說。
因而,這一趟出去,又來了生意。
崔粥這一趟趟的沒白跑,她嘴甜會應對,所以他們成功賣出了三碗紅絲餺飥和九碗稀豆粉。
還接了個丁家豆腐鋪的團單。
他們家夥計就有六個,忙起來的時候也是在東市隨便對付幾口,好容易閒下來,主家也大方,一口氣要了八碗稀豆腐和兩碗紅絲餺飥,崔粥給打了個折,便宜了十文錢,主家樂得開心。
等崔阿爹和崔粥把吃食送過去的時候,正好碰見有人來報信。
“事情已經交給官府處理了,待會兒東市該解封了,你們該做生意的開始做就是,不多耽擱。”
那官差會特意來丁家豆腐鋪說這話,是崔粥沒想到的,見她臉上有些懵,旁邊的夥計得意的說了一句。
“我們主家的姐姐是師爺夫人,自然在官府麵前也是有體麵的,因此消息得的快些,也正常。”
“原來如此,多謝小哥解惑。”
“嘿嘿,好說,你家的吃食還真不賴,等下回我帶兄弟們過去嘗嘗,就在流動攤位那邊是吧?”
“是的是的,小哥來,我們定多送些。”
客氣話說完,崔家父女倆就離開了,走的時候崔阿爹阿彌陀佛了大半天,說總算是老天開眼,生意又能做了。
聽到這話,崔粥也開心。
等了半個時辰,果然見剛剛報信的官差又敲鑼打鼓了一番,東市解封,慢慢的熱鬨就回歸了以前。
等到收攤回家的時候,稀豆粉還剩半桶,紅絲餺飥也剩了近一半。
看著那些東西,崔阿爹舍不得,但也知道吃食過夜味道就不對勁了,所以推車想要四處繞繞,若是能再賣些,也不至於浪費了糧食。
他這樣的念頭,崔阿娘也是同意的,最後商定,崔粥先回去做飯,他們能賣多少算多少,戌時前會回來就是。
熱鐵被瓢潑,論誰也會打不起精神來,而崔粥回到小院,還是跟昨日一樣,沒見著海伯的蹤影,因此快步走去左側院,就想看看陸道安的情況。
還跟昨兒一樣,沉沉的睡著,隻是海伯……
她心裡愈發不安,不會真出事了吧?
做飯的時候帶著心思,但該炒的菜,該煎的藥也沒停下。
想著今天大家都又累又受驚嚇的,她起意做個肉丸鍋仔湯,於是割了兩刀鹹肉片,放鍋裡煸出油脂,隨後又加了熱水。
往乾貨袋子裡找出來了曬好的筍乾和菇菌泡發,隨後丟鍋裡一起煮,豬肉剁碎,打了兩個雞蛋一並攪勻加鹽,汆成丸子下鍋,便等吃就是了。
米飯上鍋一道蒸,裡頭加了幾滴香油,這樣的飯會更加香糯些。
忙碌了一通,藥罐子也咕嘟了,崔粥倒了一碗出來,端著就送進左側。
陸道安依舊平靜,有了早上喂藥的經驗,崔粥將他身子墊高就一勺一勺的喂起來,眼看著下去了小半,忽而聽見有人猛敲外麵的鋪子門。
看了看日頭,不該是爹娘啊。
心有疑竇的走出去,隔著門縫瞧了瞧,竟是官差打扮之人,崔粥心中大叫不好,可手裡卻沒閒著立刻開了門。
原先敲門的是兩個凶神惡煞的官差,彪壯體格,滿臉胡須,正打算開口就質問呢,誰知道來人會是個姿色姣好的小丫頭,因此大半的氣性也少了許多。
“這位小娘子,家裡可有其他人在?叫他們出來問話!”
“官爺見諒,我爹娘還在外頭做生意未歸呢,家裡就我在,你們有話不妨與我說,這院子是我日前才租下的,剛到,不知是有什麼問題嗎?”
見她對答如流,表情也不落怯懦,官差想了想,還是提嘴問了一句。
“這裡可是有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平日裡好酒的厲害?”
官差說的是海伯,崔粥一聽就知道,心裡掛著那人命官司,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見此,那官差表情也鬆動了不少,遞過來一張單子就說道。
“昨夜抓賭坊,那老頭沒跑掉,就被兄弟們給拘到大獄去了,喝酒賭錢嫖妓罔顧宵禁,老頭子也是個能折騰的,所以判罰要關三個月,這是拘人的條子,特來通知你們一聲,倘若是要贖人,得準備十兩銀子,倘若是沒錢,那就熬日子等著吧。”
聽到這話,崔粥才放了心。
被抓總比死了好,尤其還是在兆縣的大獄裡,想來受罪是肯定的,但喪命不至於。
若海伯是個忠仆,崔粥或許還能起心思幫襯一二,那般歹毒的人,也該為他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才是,因此要讓崔粥去撈人,做夢!
說完就起了淚霧,望著兩個送信的官差一臉的委屈。
“家裡連吃飯的錢都還艱難著呢,十兩銀子,一時半刻的怕是拿不出來,還請官爺通融一二,我們想法子去湊就是!”
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
若不是因為那老頭說鋪子在慶春街上,他們才懶得跑一趟呢。
沒成想,竟是個租戶,且鋪子連招牌都沒有,想著這小娘子也沒撒謊,當即臉上多了些不耐煩,揮揮手說道。
“能辦辦,不能辦就算,那老小子嘴裡沒一句實話,真他娘的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