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軍團,紫微垣艦隊。
古地星遠古文明數字典籍中載有三垣二十八宿,隻是如今天河浩渺,三垣二十八宿早已納入聯邦下轄星域,不複故名。
直至蟲族之勢壓境,當時的行政院院長兼挑軍部事務,集研究院眾才、傾聯邦之力設三支艦隊,予以三垣之名,分至當時實力最為強盛的三個軍團治下。
天市垣艦隊、太微垣艦隊分由居於前線的第一、第二軍團指揮,而紫微垣艦隊則用以拱衛中央星係。
前兩者有大型戰艦十九艘,又有諸多中小型戰艦、軍用飛船隨行,皆以天市垣、太微垣下屬星官為名;而紫微垣艦隊卻不同。
——這支艦隊僅有三艘大型戰艦,其大小卻都比得上天市垣艦隊主艦“帝座”號,以及太微垣艦隊主艦“長垣”號,分彆名為“北極”、“太尊”、“天槍”。
三艦中以主艦北極艦最為龐大,這艘戰艦馳騁星海,通體呈冰山藍色,大小堪比一顆中型行星。用以構造其骨架、皮肉的俱是聯邦之內最好的材料,其中一應之物俱全,隻要能源充沛,足以令艦上軍士自給自足。
北極艦,指揮艙。
一位身著深黑製服、肩帶中將肩章的將官正立於星圖前,垂眼靜思。
在她身前,璀璨星海靜默,繁星間無數航道串聯成線,織開一片龐大的星際網絡,將周邊群星囊括其間,也包括她,及她手下的艦隊。
“中將。”見她遲遲未曾開口,站在她身後的副官忍不住問,“我們還未尋到那兩人,是否要尋求梅拉克研究院的幫助?”
副官問這話很有原因:自凱布裡上將命令下達以來,中將令第七軍團諸多小型戰艦前往糾察殺手,卻一無所獲,甚至在一個天河時前,還得知了一艘小型戰艦傾覆的軍情。
這並不是尋常事,能在軍部坐到高位之人,亦不缺乏政治嗅覺,自然覺得事情蹊蹺。
——那兩名上了通緝名單的殺手,最後的出現地在“環形山”附近,而將時間線往前撥一些,便能得到“環形山”乍開乍閉兩次的消息。
“……不。”中將似乎被她聲音驚醒,緩緩地答。副官見她頓了頓,像是正在思索什麼。
“藤。你之前說,警備司的阿萊西婭也在追查此事?”中將緩聲喚了她名字,很平靜地問道。
“是。”藤召出光腦,就警備司方麵上傳的相關報告,仔細回複,“阿萊西婭並拉奧尼娜兩位大校皆在追查此事,日前已前往tra001號衛星。”
中將——明筠轉過身來,秀麗的眉目間似有輕愁,卻又在藤捕捉到的那一瞬散去,轉而浮出的是一脈冷然:“既如此,艦隊便不該再動了。”
藤一時啞然,小心翼翼道:“可這畢竟是凱布裡上將下達的……”
明筠神色未變,隻淡道:“追查通緝犯是警備司之職,與艦隊無關,更與第七軍團無關。若是兩位大校有所需要,再來向我尋求幫助不遲。”
藤心知她所說不錯:隻因第七軍團軍務,均由自家中將處理。
第七軍團名義上直屬聯邦元帥管轄,因此並未設上將一職。然而當今元帥是為柯卡塔主席,其年事頗高,名下權柄均由秘書長、總參謀長等五人共掌。這五位均是上將官銜,依舊例不該直掌第七軍團,於是軍團僅由三名中將共治。
明筠便是其中最年輕的一位,參軍年歲較另兩位中將輕上許多,聲名卻已隱隱壓過他們幾分:無他,她是第七軍團內少有的經曆過前線戰役的將官,三艦中軍士足有三分之一曾與她並肩作戰過,待她調至第七軍團,也隨她一同而來。
此外,紫微垣艦隊三艘大型戰艦極難駕駛,稍有不甚便有損傷,而掌在明筠手下的主艦北極艦部件損毀之事卻極為零星。
再加之她在軍士中廣受擁戴,都令她於第七軍團內聲威甚重,無軍團長之名,卻有軍團長之實。
“處長之心,實不為聯邦。”對著信重的下屬,明筠緩和語氣,解釋說,“我已做了樣子,他若為之不虞……便可一窺背後事。”
——第七軍團拱衛中央星係,紫微垣艦隊更是其中重中之重,不可輕易為此等小事出動。
凱布裡要她命第七軍團軍士負責此事,雖有調查第一軍團上校柯察身死一事之名,卻仍顯怪異之處——這柯察本該提前回中央星係述職,為何會在中央星係之外的星域為殺手所殺?
“何況……”她側過臉去,指尖在星圖上滑過,眉目間蘊著深深的疑慮,“‘太尊’、‘天槍’兩艦,最近動向實在奇怪。”
紫微垣艦隊三艦均各攜十二艘中小各型戰艦巡弋星海,分中央星係為內、中、外三圈,各自巡航,每一天河年換位一次。
可如今……明筠手撫過放大的星圖,眉目沉沉:
外圈靠近殲星空間站“華蓋”處本該由北極艦巡視。可這兩艘大型戰艦,現在都已經全速向中央星係外圈趕來。
這是為何?
另一廂,凱布裡也迫切地想問“為何”。
他才遭謝鳴玉、小維利爾斯燒了房子,剛從醫療站檢查出來,就發現原本按兵不動的紅蠍子星盜團以及“太尊”、“天槍”兩艦,皆已圍至中央星係外圍。
不應當,這太早了,也太急了!
早到紫微垣艦隊主艦“北極”還未正式納入計劃之內,接過他位置的明筠也沒處理;而現下阿圖爾奇克·彼什科夫和梅耶·維利爾斯都在首都星,這麼急迫地將計劃推進下去,勢必會引起這兩人的警覺。
再說,行政院、監察院、聯合法庭乃至議會,還不算是儘在掌握。
他匆匆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登上陸空兩用的懸浮車,頗有些神思不屬地令ai自行駕駛,逐漸行出禁空領域後便展開飛行模式,朝中心城與北區交界的蒼翠山巒飛去。
首都星內亦有翠玉礦藏,就在這山巒之下。隻是此地翠玉作為戰略物資,一直未曾開采,便在臨近之處分第七軍團上萬軍士駐紮,算是第七軍團的行星上的駐地之一;又有研究院的一個研究基地在更遠些的位置,其主事人則是15ii梅拉克。
然而凱布裡的目的地並非這兩地,他在能看到山上青翠樹木時接過懸浮車駕駛權限,謹慎下落,停至附近的懸浮車停靠點,又更換了一架覆有隱形塗層的小型飛行器,向山中飛去。
這山巒並不隻一座,而是一片山脈。凱布裡要去的,即是群山環抱中的一片凹形穀地。
說是穀地也不儘然,它四周都是峭壁,最頂部皆有雲霧繚繞,唯一通向外界的一條荒野小道還為一重型機甲阻隔,出入穀地隻能以飛行器代步。
偏偏這穀地四周又布有完備的防空措施,飛行器若無進出許可,強行闖入隻會在半空中就被射線武器擊落。
凱布裡的飛行器自然是有進出許可的,他安全無虞地令飛行器落至穀地底部,就停在另外兩艘相同製式的飛行器旁。
另外兩艘……
他走出飛行器,眼睛微眯,顯得臉上那道長疤如蛇般遊動,看上去有些猙獰。
“莫非項盼山和15ii梅拉克也在此地?”
凱布裡心下喃喃,危機感一瞬叢生。
他是得知消息後就來問情況的,可這兩人卻比他早到……莫非,那位提前叫了他們過來,卻沒叫他?
這並不是什麼好事,隻能說明他之前的事辦得令那位不滿,才讓他被撇開了。
凱布裡沉著臉踏入去地底基地的電梯,在注意到電梯內多出的監控探頭後,他臉上的冷意如冰雪般一觸即化,換上一片恭順。
電梯下行不久停下,他轉而換了另一部電梯繼續往下。又換了三部之後,他才緩步踏上熟悉的走廊。
軍備部部長項盼山恰從另一頭疾行而來,凱布裡難得見他一回,又想著他是從那裡出來,不免問了句:“如今什麼情形?”
可項盼山僵著一張臉不置一詞,凱布裡看他麵色,在銀白的金屬走廊下竟隱隱有些發青。
……似乎,不太對。
他心下微凜,下意識避了開,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過去。
然而年輕男人的聲音已經施施然落到耳畔:“維德,過來。”
凱布裡不得不壓下心頭的驚駭,硬著頭皮朝走廊儘頭的房間走去。
他走這走廊走過多遍了,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覺得金屬壁上映出的影像如同惡鬼,似要撲出來將他吃掉。
儘頭那扇門是半開的,一個穿著研究服的白發男人正站在那裡。
是梅拉克。
這位很得信任的首席研究員用紫羅蘭色的眼睛瞧了他一眼,便稍稍側身,示意他進去。
凱布裡心頭緊張更甚,他向梅拉克點頭示意,便深吸口氣,踏進了房間內。
門在他身後合上,凱布裡見到熟悉的黑色帷幔的同時,還嗅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氣。
“閣下。”見帷幔後的人並未率先發話,他便恭順地行了個禮,才迫不及待問道,“令兩艦及星盜團封鎖航路一事,是否太急了些?”
帷幔被風吹起一角,他瞥見男人挺拔的背影。
“不急。”年輕男人冷漠的聲線從帷幔後傳出來,帶著難以言喻的陰鬱,“再慢些,梅耶恐怕就要猜到了。”
“何況謝家那孩子還在霍裡斯旁邊,事情讓他們捅出去,難免影響大事。”
即使隔著帷幔,凱布裡依然覺得,那雙血紅的眼睛正靜靜望著他。
年輕男人道:“我知你要權力、壽數,這當然好,我也很快會給你。”
“但、但是?”凱布裡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
年輕男人卻避而不談,隻說:“你趕得急了,先喝口水罷。”
凱布裡剛見了項盼山那樣子,心知自己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人看起來也是那樣,哪敢多喝,但在密密麻麻的視線下,還是喝了一半。
他僵硬笑道:“閣下究竟有何想法?”
“正如以往所說。”年輕男人冷冷道,“眼下,還是需要謝鳴玉過來。”
還是原計劃嗎,那還好。
凱布裡壓下心中忐忑,稍有為難:“可這兩人過於滑頭,蹤跡不很好找。”
“無妨。”男人輕笑了一聲,“她落單了。”
那雙猩紅的眼睛又從帷幔的縫隙中露出來,定定地落在凱布裡身上:
“維德,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