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道家剛才用她威脅霍裡斯?
謝琅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有什麼好威脅的。
她和霍裡斯根本沒有半點關係,從原身那算,也是家裡長輩認識,偶爾聯係一下。
“霍裡斯。”謝琅頓了一下,“可以先放開花道家女士嗎?”
她不清楚花道家的歲數,思來想去,還是稱呼女士最為合適。
霍裡斯微微偏頭,頭頂的紅狐狸耳朵也跟著一偏,從鼻子裡悶出一個疑問的“嗯”聲。
少將盛怒時的麵容也俊秀非常,容光極盛,但麵上浮現疑問的神色時,配上那一對耳朵,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笨蛋狐狸。
謝琅輕咳一聲壓下笑意,鎮定道:“先放開花道家女士。”
狐狸耳朵微微耷拉下來:“可是……”
謝琅眼睜睜看著他的尾巴狠狠抽了劍術家一下,想笑卻又嗆到,不由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霍裡斯手足無措,因為手上拽著兩個人,也空不出手來給她拍背,隻得有些緊張地問:“……你還好嗎?”
他朝謝琅走了一步,扯得劍術家跟著踉蹌著前行一步,一下撲到床邊。
霍裡斯看他伸手去找花道家的手,擔心這對兄妹接觸後還有什麼後招,便又把他拽起來,轉頭疑惑地問:
“小琅,為什麼要放開花道家?”
他聲音聽起來還有幾分委屈,謝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聞言道:
“她在能力領域裡說,如果我能擊倒她,就不再修剪我。”
她又抬眼看了看霍裡斯,慢吞吞道:“當然……也不會除掉你這叢雜草。”
霍裡斯:“……”
他直言說:“阿特洛波斯的殺手不可輕信。”
“我知道。”謝琅點點頭,“所以我隻是想讓你將具象化的鎖鏈變回去——應該可以用意識牽動吧?”
唔。
好吧,至少在場的人裡她最信任我。
霍裡斯心裡原本委屈縮在雪原角落的狐狸高興地蹦起來,冰雪漸有消融之勢。
“然後……”謝琅話音一轉,“拿你的能力在我身上試試。”
砰。
蹦起來又下落的狐狸頭埋入雪層,上半身整個紮進雪裡,徒留後兩條腿在半空中無力蹬動。
霍裡斯冰冷的神情隱隱有一絲龜裂,難以置信地問:“小琅,為什麼?”
少將說這話時已經讓鎖鏈全然隱去,劍術家跌跌撞撞撲到床邊,循著氣息去找花道家的手。
謝琅看他指腹緩慢摩挲過花道家的手背,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臉上焦急的神情一鬆。
接著,他極為熟練地將花道家橫抱起來,又自顧自地坐到床沿,讓她能將頭枕在他大腿上睡著,手撫上她麵頰。
很細致的觸碰,手從側臉撫到額頭,又到眉心,再沿著雙眼、鼻梁一路往下滑,在鼻尖微微停了一下,最後定在唇角。
謝琅從他臉上看出了很是複雜的柔情。
聯想到花道家稱呼他為“兄長”,她試探地問道:“請問……”
劍術家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麼,抬起頭來,還沒等她說完話,就極為自然地打斷了:“是。”
……我還沒問完呢你是什麼是!
謝琅有點惱火。
手腕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輕輕勾了一下,謝琅低下頭去,發現是帶著白尖兒的狐狸尾巴。
霍裡斯輕聲道:“他們之間的關係難以捉摸,一向都沒有人能說清。”
尾巴又勾勾她指尖:“不要問了。”
花道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蘇醒,霍裡斯索性又把錨住劍術家能力核心的鎖鏈具象化了,連著他的手一起係在床頭柱子上。
劍術家沒有異議,或許是他此時的精力都用於等待花道家醒來。
“在她領域中發動這項能力似乎是直接作用在人的精神上。”
謝琅剛才已在一旁研究了半個小時,仍沒看出她有半點醒來的跡象,連身上的毛絨睡衣也沒有開始變回去。
“要終止能力釋放應該還是得在領域裡,但是……”
但是花道家陷入沉睡以後,領域就自動解除,謝琅也在自己身體裡醒來了。
她急著試驗自己在花道家領域裡的發現,少將又不同意在兩個殺手麵前嘗試,最後折中,把劍術家持劍的手用鎖鏈捆床頭上,她和少將去隔壁客房。
霍裡斯的能力不受距離限製——至少在房子裡沒有限製,就算讓劍術家和花道家呆在他們斜對角的房間,直線距離也才二三十米。
更彆說他們現在是在相鄰的兩個房間。
被花道家打碎的窗玻璃已經被加強的防禦係統封上,劍術家嵌在劍痕裡的劍也被霍裡斯拿走了。
謝琅一邊看醫療機器人替他處理背上的傷口,一邊聽到他喃喃自語:“彌生人的劍會不會自己飛回主人身邊?”
謝琅眉毛微抽。
……又不是飛劍!
這劍怎麼看也隻是一把普通的劍吧!
見霍裡斯還在糾結,她忍無可忍,一把將劍奪過來,用被子結結實實壓住了。
“好了,不要多想。”謝琅催促道,“用你的能力對我試試。”
霍裡斯神色稍顯為難:“信期過後我同你說過,被我的能力定錨至少會虛弱三個天河日,小琅……”
謝琅從容不迫:“試試吧,你不一定能找到我的能力核心。”
在見到霍裡斯後,謝琅才接觸到能力核心這個概念。
蟲族體內擁有蟲核,研究院據此判定,能力者可能也擁有自身的能力核心,但一直沒有通過任何手段實際觀測到過,直到出了霍裡斯,他們才對能力者的核心有了一點了解。
謝琅很好奇他怎麼沒被研究院拉去研究。
“蟲族的能量核心‘蟲核’是結晶狀的固體。”信期結束後,紅發的大狐狸細致解釋,“因此在定錨後,我能輕易用鎖鏈把它抽出來。”
“但能力者不同,他們的能力核心更像一團霧,等級越低的能力者,核心越飄忽,顏色也越淡,很難被定錨。”
“我的能力現在升至s,比以前更能看清能力核心。不過,低階的能力者,我隻能看到核心,沒有辦法定錨。”
說白了,霍裡斯是一個專門對付蟲族的頂級殺器。
對能力者,特彆是聯邦多如牛毛的低等級能力者,他除了拚體能,沒有其餘的辦法。
像她的能力一樣能影響普通人乃至高等級能力者的並不多見。
“你在花道家的領域裡遇到了什麼?”霍裡斯沒有急著按謝琅的要求做,反而先問她的情況。
“睡眠和幻境似乎是可以結合起來的。”謝琅爽快回答,“但我還沒有太多頭緒。”
花道家的能力“花雨”,在召出足以傷人的花瓣的同時,還會帶出讓人意識沉入幻境的芳香。
芳香能從人的皮膚滲透進去,籠罩範圍隨花道家自己的心意而定,因此方才中招的隻有謝琅,沒有霍裡斯。
“結合起來?”霍裡斯重複了一遍她的想法,不讚同地搖頭,“一種能力很難產生兩種不同的用途,除非……”
他聲音倏忽頓住。
能力者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說法,b+以上的能力者,能力多半有兩種使用方式。
而能力被判定為高危等級的能力者,隻要有條件,能力等級是一定能升到b+的。
好巧不巧,謝琅的能力正處於高危等級。
霍裡斯一時啞然,默不作聲地閉上眼。
一團比一天河日前還要明亮的光霧出現在他意識裡,頃刻間又消失不見。
錨點讀取失敗。
霍裡斯愕然睜開眼——
“你的能力等級升到了d?”
謝琅笑而不答,以肯定的口吻問他:“錨點讀取失敗了?”
霍裡斯點頭。
“花道家的幻境領域裡還可以再度疊加新的幻境,但她沒有成功。”
“我意識到,這或許是我能力的緣故。”
“幻境作用於人的意識,睡眠也同樣作用於人的意識,但看起來,睡眠比幻境的優先級要更高。”
“霍裡斯。”謝琅叫他,“你知道,幻境中的死亡,有哪兩種嗎?”
……
是形似現實中的死亡,和短時間內難以醒來的沉眠。
在他訝異的目光中,失憶的次席研究員狡黠一笑:
“剛才說沒法解除能力,是騙他的。”
霍裡斯沉默一瞬,無奈道:“……我以為是你還不了解能力使用。”
失憶後的她比以前更難懂了,以往的鳴玉……難懂的是她的研究。
但少將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他的獸類形態還未消褪,隱在正常眼瞳後麵的獸瞳時不時會浮上來。
她現在的靈魂是一捧看上去熱烈卻又冰冷的火。
以前的鳴玉是……水麵上結了極厚冰層的溫泉水。
失憶真的會讓……
他的思緒被鎖鏈的突兀震動打斷。
霍裡斯定了定神。
“花道家醒了。”
兩人重新走進房間時,花道家正依偎在劍術家肩頭,把玩他鎖在床柱上的手。
聽到門推開的聲音,她懶懶偏過頭,乜了兩人一眼。
謝琅走到霍裡斯前麵去,喚她:“花道家女士。”
“上野櫻。”花道家偏回頭去,聲音懶洋洋地,“你隨意,那叢雜草不行。”
霍裡斯:“……嘖。”
我也不想叫你。
“櫻”是劍術家對她的稱呼……謝琅心下一轉:“櫻女士。”
花道家換了個姿勢。
她坐起身,整個人轉而攀到劍術家懷裡,雙臂環繞抱住他的脊背,下巴也擱在他肩頭,興味盎然地朝謝琅看過來:“我難得睡了一個好覺,你的能力很有意思,小花。”
謝琅:“……”
她隱晦地看了眼花道家眼下的淡淡青色。
你們星際人真就沒一個睡得好的?
“櫻女士答應我,不會再修剪我,也不會除掉雜草。”謝琅右手微微握緊,這是釋放能力前慣用的戒備姿勢,“我會請少將解除能力,請你們現在離開。”
花道家微微歪頭:“彆啊。”
她紅唇微勾,略顯蒼白的豔麗麵容上浮起一絲微茫的笑:“我還想和你們做筆交易呢。”
“失蹤的研究院次席研究員,32ix奧菲烏克斯,還有……據說已經犧牲的,霍裡斯·維利爾斯少將。”
她溫柔和緩地說:
“我想請你們幫我和兄長一個忙。”
“作為報酬……”
“我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是什麼人想要你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