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
謝琅厭惡這種被當作獵物盯上的感覺。
現在沒有軟話可講,她必須直截了當拒絕,但洛桑卓瑪已經率先走到她身前。
“柯察,你來銀青不是旅遊的。”上將比這男人還高上半個頭,她直接將謝琅嚴嚴實實擋在身後,很不客氣地說:“派西斯還沒找到,你不僅不打算做什麼,還想在第三軍團的地盤上約走我帶來的人?”
謝琅看不見柯察的表情,但能聽到男人微冷的聲音:“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上將喜歡女人呢。”
謝琅:“……”
你們星際男的第一反應也是感情那檔子事嗎?真是夠了。
洛桑卓瑪冷笑:“哦?靠關係爬進第一軍團的可憐蟲,每天滿腦子隻想著女人,也就有個稍微有點作用的能力,外加一個好叔父——在我麵前也敢這麼說話?”
她長長地歎了一聲,似乎悟到了什麼:
“看來你是懷念你那位老上司了,是不是?沒有他你還進不了第一軍團,可惜他現在從巡防軍總部回軍部受罰去了,你是想和他在那見個麵嗎?”
洛桑卓瑪厲聲道:“彆忘了,你現在是在執行任務!”
謝琅往旁邊挪了兩步,看見柯察麵色鐵青,又因為憋著股氣,臉逐漸變得通紅。
一旁的安妮輕輕拽了她一把,謝琅順著這力道低下頭去,開始觀察艦橋上的花紋。
……有點熟悉的紋路。
像是原身光腦備忘錄裡畫過的,旁邊似乎還有一行說明。
“經檢測該類外顯紋路可極大減少深空中材料溢散情況,目前已嘗試開展運用。——xy”
謝琅花了一段時間才明白,最後的署名是原身名字的首字母。
原來她隨手寫下的東西最終用在艦橋上麵了嗎?從這方麵入手或許可以鎖定原身身份。
謝琅暗暗記下,打算等會回去的路上就查。
她正這麼想著,柯察卻驟然提高了聲音:“我是否可以認為上將在包庇嫌犯?”
謝琅:“……?”
她發現柯察的手正指向自己,隻覺茫然,甚至還有幾分好笑:
我就當你是和原身有仇吧,可你剛才當這麼多人麵想邀請我共進晚餐,現在被上將罵了,就惱羞成怒指著我說我是嫌犯……
是個人都覺得你有病好不好?
她目光逡巡一周,發現幾乎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包括正站在柯察身後的第一軍團軍人。
柯察似乎也注意到了周圍人的表情,當即怒道:“我沒說錯,她說不定就是嫌犯!”
安妮冷冷道:“請恕我暫且打斷您,柯察中校。小相是我一直帶在身邊長大的,從未離開過銀冕星係。聯邦擁有龐大的人口,麵容相似之人不知凡幾,隻因長得像這一點,就要被冠以嫌犯的名頭嗎?”
“她說得對。”一道陌生的男聲斜插進來。
洛桑卓瑪往左讓了一步,一個男人的全息投影便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緩緩浮現。
最先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他如瀑一般垂至腰間的紅發。
謝琅現下正巧站在投影側後方,能看清他半個側臉。
全息投影中的男人似乎剛剛結束訓練,麵上猶帶薄汗。紅發間有一點焦黑,半根焦掉的發繩還鬆鬆掛在頭發上,像是剛被激光武器削斷。
他青碧的眼睛裡眸光很冷:“柯察,你隻是暫代我帶隊前往銀青星,搜尋派西斯隻是順便,不是必須。再說,你明日還要趕回首都星述職,現在就鬨出這種事,莫非……”
“你想在自己的考核評價上,多添一個不合格?”
柯察的臉色此時終於變了,他閉緊了嘴,有些不甘地往後退了一步,險些撞到身後的軍士身上。
全息投影隨著洛桑卓瑪一同轉身。
謝琅微微屏息。
之前看到這張臉時,她同全息投影離得還遠,現下近了一看,才發現他簡直英俊得有點過分了,可謂“一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觸目如見琳琅珠玉,一時隻覺軒軒如朝霞舉,不複深空晦暗。
饒是自認見過許多美人的謝琅,與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都不免有些心旌神搖。
霍裡斯·維利爾斯稍稍放柔語調:“這位小姐,我代表第一軍團為此事向您致歉。因我公務繁忙,後續之事依洛桑卓瑪上將處置,相信能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謝琅看著投影匆匆關閉,難得有點遺憾。
他看起來真的很忙。
可惜,擁有這般美色的美人不能被她養在宅子裡。
謝琅掐掉自己的危險想法,目光轉向安妮,後者會意,向洛桑卓瑪道:“那我和小相便先行一步,請上將稍等幾天,她會為您帶回新的器官裝載容器。”
上將微微頷首。不知為何,謝琅感覺她神情有些複雜:
“二位再會,路上小心。”
因著柯察這事,謝琅當日沒有回到阿爾法街道30號。
她跟著安妮回了路易斯宅,在第二日以謝丹的身份和安妮一起送彆自己的“遠房堂妹”謝相。
威茲德姆把自己的身高控製得和她差不多,又給自己換了張臉,就極其淡定地上了圖特家的私人飛船——當然,外表塗層上留的是路易斯家的標識。
看在實在教不會謝琅化妝的份上,他還額外留了幾張已經畫好臉的仿生皮,方便謝琅直接朝自己臉上貼。
威茲德姆走後,謝琅回到阿爾法街道繼續兢兢業業當睡眠治療師,可惜沒有接觸到任何明麵上與萊爾礦業有關係的人。
安妮新發的消息拯救了她:
——柯察已乘上了前往函夏星係的飛船,預計在函夏星係兗州星轉乘回首都星。
——天市垣艦隊暫駐第三軍團駐地,半月後開展聯合軍演。
聽聞這事,謝琅不由舒了口氣。
頭頂的陰影總算暫時消失了。
剛離開深空駐防區,她就用光腦搜索各星係深空艦橋建設的相關信息,但並未找到什麼有價值的。
原身的信息著實是難以覓其影蹤,這讓謝琅對其更加好奇。
她隱隱感覺,自己離清楚原身身份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三天河日一晃而過。
安妮一大早就把她接去路易斯宅,看著滿屋子裡烏泱泱的人頭,謝琅一時發懵。
她以眼神詢問安妮:什麼意思?
安妮並不理她:“來,給謝先生打扮好看點,要能配得上我今天的裙子。”
謝琅:“……”
需要這麼多人來弄造型嗎?
她突然有些懷念遠在蓋布星的威茲德姆。
去宴會廳的路上,謝琅從安妮那拿到了萊爾礦業高層人員的影像。
“下午的招標意向會我沒去。”宴會廳不太適合輪椅進場,安妮正在埋頭調試自己的機械腿,“你記住戴裡克·萊爾的臉就行,他一般不會帶女伴參加晚宴。”
謝琅眉頭微蹙,問:“那為什麼你就得帶男伴?”
她感覺不太合理。
“其實不是必要的,隻是我需要有人幫我擋酒。”安妮簡單調了下個彆參數,抬起頭問,“所以你能喝嗎?”
“我……”謝琅一時語塞。
她能喝,但不代表原身能喝啊!
安妮了然地笑了笑,開始整理裙子:“沒事,你拿著一杯酒跟我走就行。”
懸浮車在宴會廳外停下。
安妮挽著謝琅的手,帶著她穿過一排侍從,踏入大廳之中。
宴會廳裡吊燈光芒璀璨,比人造衛星的光更顯明亮。食物的香氣驟然撞進懷中,謝琅不由輕輕吸了口氣。
她從路過的服務生托著的酒水盤中取過兩杯酒,一杯遞給安妮,一杯拿在手上。
她們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本以為洛桑卓瑪上將應該晚些時候才來,沒想到上將現在就站在宴會廳中心,正言笑晏晏地同身邊人說些什麼。
等洛桑卓瑪身邊空下來,安妮才拉著謝琅過去和上將打招呼:“洛桑卓瑪上將,夜安。”
洛桑卓瑪探究的目光落在謝琅臉上:“這位是……?”
“初次見麵,上將。”謝琅回以微笑,“我是謝丹,一名睡眠治療師。”
安妮適時補充:“阿丹是小相的遠房堂兄。”
謝琅點頭,並向洛桑卓瑪道謝:“我聽安妮說了三日前的一些事……多謝上將替小相解圍。”
說這話時,謝琅沒有錯過上將神情中一閃而過的震驚。
……很好,原身應該沒有兄弟姐妹。
安妮隨即說:“我姐姐安娜在來銀青星的路上被巡防軍攔路打劫了,還是兩回。”
“他們先是假扮星盜,又裝作驅趕走了星盜回來收了一次保護費——但沒有換掉飛船塗層。”
洛桑卓瑪眉頭皺起:“我會向軍部反映此事。”
賓客越聚越多,兩人暫同上將告彆。
謝琅陪安妮在宴會廳裡轉了一圈,直至看到萊爾礦業的人,才按計劃和她暫時分開,隨意取了一份甜點坐到角落裡。
這個位置隱在一盆綠植後,不會受到太多關注,又能隔著綠影觀察整個大廳的人。
謝琅沒有喝酒,隻是將杯子托在手中把玩。
萊爾礦業的人會尋找這個身份的突破口。
要怎麼在他們麵前表現得心事重重呢?
她嘗試代入之前看到那條身份信息時的悲傷情緒,很快便覺心中悲慟。
光可鑒人的銀勺上,她的麵色已然變得蒼白。
餘光中,謝琅瞥到有人正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是戴裡克·萊爾。
上鉤了。
謝琅壓下微勾的嘴角,低下頭去,卻聽見一聲鈴響。
……是光腦收到陌生人訊息的提示音。
怎麼回事?
謝琅飛快地朝戴裡克·萊爾那邊望了一眼,發現他中途被人攔下寒暄,才迅速召出光腦。
屏幕上孤零零地躺著一行字:
“先還五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