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月17日，京城，小雪。
方想站在一機部的大門口。
他的吉普車還在洛邑，沒有了通行證。
所以這次，他還得老老實實拿出自己的介紹信。
不過好在，來之前，已經給尹局長打過了電話。
“方工，請進，尹局長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了。”
沒一會，黃秘就小跑著到了門崗。
方想點點頭，跟著黃秘就上了樓。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是遇到什麼大事兒了嗎？”
有陣子沒見，尹局長好像最近不知道是沒休息好，還是生病了。
眼窩看著有些深陷，臉色也不太好。
“嗯，有幾件事兒，得溝通一下。”
方想點點頭，坐在了尹局長的對麵。
黃秘將泡好的茶擺在了手邊。
“說吧，都有什麼事兒？！”
尹局長摸出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看著方想。
“今年的天氣，有些異常，導致黃河斷流，三門峽的水壓床，無法正常運作。
這個事兒，您知道吧？”
方想抿了一口茶，還是熟悉的花茶味道。
“知道，因為這個事兒，部裡開會說了好幾次了。
但客觀因素無法改變，催也沒有用。
因為這個大梁，部裡給洛汽今年的計劃產量，是一改再改。
方案也調整了好幾次，眼瞅著年後也沒辦法有一個明確的產量。
壓力我都幫你扛著呢。
不然，你猜為什麼一個電話給沒打給你？”
尹局長笑的有些勉強，嘴裡的煙，一直沒停過，抽的很快。
“那。。。大概預期的產量，有個範圍嗎？”
方想有些愣住了，沒想到，部裡很清楚這個事情。
而且，居然自己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總要有個500台以上吧？”
尹局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半天，才憋出來了一個數。
“500台的話，問題倒是不大。
隻要材料和配件能跟得上。”
方想盤算了一下設備和工人數量，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計劃。
“如果全年計劃不超過800台的話。廠裡的產量，還是會有一些富裕。
我已經試製了一批213吉普。目前來看，還不錯。
那能不能給我批一些計劃內的產量？”
在方想離開洛邑回京前，杭城的那批發動機，還沒有運達。
自然談不上還不錯。
不過方想肯定是撿好消息說。
“這個事兒，我做不了主。
你不如通過許教授，問問張部。
他才有能力去協調啊。”
尹局長又摸出一支煙，將快抽完的煙屁股對上，點燃。
“成，那您覺得，這個事兒成功的概率大嗎？”
方想眨眨眼，對於尹局長把這個事情推掉，並沒有什麼不悅。
尹局長隻是個副局長，他不能掌控的事情多了去了。
不能勉強太多。
“問題不大，無非就是給你批多少計劃了。
少了的吧，你不樂意。多了的話，廠裡完成不了。
你說不是打著彆的主意？”
尹局長笑眯眯的點出了方想的小心思。
“要不怎麼說還得是您呢！
廠裡就800個人員名額。造重卡，肯定是綽綽有餘。
但計劃內就這麼點量，多的話，我造了也不好賣。
還不如搞點副業。
一個是幫兄弟單位減輕一些計劃壓力。
一個嘛，就是幫廠裡搞一些創收。
不行的話，我還可以上繳一部分利潤嘛。”
方想笑著點頭承認了。
而且，甚至為了213吉普車，還拋出了誘餌。
“你這是把一機部當什麼了？
北汽和洛汽都是一機部自己的孩子。
一個手心，一個手背。
你想造213就造唄，差不多彆搞太大就行了。
怎麼，你還想搞南北分治啊？！”
尹局長敲了敲桌子，把方想那點小心思，直接擺在了桌麵上。
“害，這不是為二汽做準備嘛。
現在多培養一些技術工人，將來二汽也能少從各地抽調一些工人。
洛邑那邊，也能促進一些就業。
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
方想如今，也鍛煉出了厚臉皮，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你跟我扯這些沒用。
我就是一個副局長，當不了這個家。
還是剛才那句話，張部同意了，我也就同意了。
可我同意，不等於張部和一機部就同意。
你可得搞清楚。”
尹局長搖搖頭，此時已經被方想給氣笑了。
“成，那就這麼說。一會我就去找許教授做說客去。”
方想咧著嘴笑了。
其實，他在尹局長麵前說這些話，就是想打探態度而已。
以目前尹局長反饋的信息來看。
這邊的抗力，不會太大。
甚至會樂見其成。
“另外就是，重工機械廠和內燃機廠。
他們的工藝和精度，有些不太行啊。
我試製了一小批成品後發現，問題很多。
按照目前他們展現出來的量產水平來看。
跟設計標準，怕是要有一段距離。
一機部這邊，能不能給予一些幫助啊？”
談完了213吉普車，方想轉到了此次的第二個目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現在最好的設備，都在東北。
東北那邊項目多，重要性高，你是知道的。
不是不想給你配，是沒有設備給你配。
國外又對咱們搞封鎖，更沒辦法更新和購買新的設備。
隻能湊合了。”
尹局長苦著臉，搖了搖頭。
聽到這裡，方想也有些沉默了。
國內的情況，他也清楚，此次來，是想看看一機部有沒有藏著掖著什麼好東西。
但現在。。。。。。
“那我從杭城發動機廠，購買發動機，能行不？
一機部這邊，能不能協調一部分計劃和份額出來？”
方想知道，指望給洛邑柴油內燃機廠，增添點新設備。
讓他們能生產符合標準的汽油發動機的想法，基本宣告破產。
那這樣的話，隻能選擇備胎了。
“這問題倒是不大，正好杭城發動機廠是給滬汽做配套的。
滬汽的H760定型後，引起了很多地方上的關注。
都發來文件，想采購一批。
杭城發動機廠，年後擴產的計劃，已經在部裡開始小範圍的商談了。
這樣，你回去後，也寫個文件，把你們的需求，交到部裡。
我幫你們開個後門，到時候給你們批一部分。”
尹局長此時很大度的幫方想解決了這個問題。
“還有個問題，就是輪胎了。
豫省目前沒有輪胎廠。
重卡需要的輪胎，屬於特種輪胎，一般的輪胎廠，也造不了。
之前給的配套兄弟單位裡，我也沒看到輪胎廠。
咱們這邊，是漏了，還是？”
解決完了發動機，下來就是輪胎了。
這也是個大頭，不止重卡要用，吉普也要用。
有一個穩定的供應商，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說的這個，我清楚。
國內能生產特種輪胎的，就隻有京、貴、桂三地。
不過離你都很遠，運輸過去，成本高不說，目前他們的產量，也跟不上。
正好呢，三線建設不是已經開始一年了嘛。
寧省銀市，去年才新建了一個特種輪胎廠。
12月底才剛開工。目前急需訂單。
雖然離你也不見得近，但已經是國內唯一能夠滿足你需求的輪胎廠了。
不過重卡輪胎的標準，他們目前沒有。
原本他們是特工航空輪胎的，不過重卡輪胎，想來他們應該也可以造。
你把數據發過去，讓他們試試看。
如果不行了，你再找我，我幫你聯係其他廠。”
尹局長起身，從櫃子裡翻找了半天，抽出一個檔案袋。
打開文件看了一下，才給了一個確定的答複。
“寧省銀市？那可遠著呢，怕不是得有上千公裡？”
方想愣住了，怎麼找了個那麼遠的廠。
“沒辦法，能生產特種輪胎的廠，就這麼幾家。
沒有一個離你近的。
所以，鐵道部那邊，你得找找關係了”
尹局長掐滅了煙頭，吐出最後一口煙霧。
悠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