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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進靜室,沈南音便收到師尊傳音。

靜慈法宗請他過去,說是玉不染回來了。

降靈本該持續三日,如今還不到兩天,師弟突然回來,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沈南音立刻趕往清虛閣,清虛閣乃靜慈法宗的閉關之所,隻對沈南音一個人不設防,自由出入。他跨入閣內的一瞬間,就感覺到裡麵氣氛緊張。

抬眸劃過在場眾人,除了師尊之外,還有三位跟著玉不染前去噬心穀降靈的師弟。

三人各自都受了傷,但靈息尚穩,沈南音沒在清虛閣看見玉不染的身影。

“大師兄。”

三位師弟見了沈南音都低頭行禮,自動告知玉不染情況。

“二師兄為救我們受了傷,正躺在碧水宮不能動彈。”

“噬心穀出事了?”沈南音直接問。

三位師弟麵色恐懼,嘴唇動了動,無人敢回憶當時發生的事情。

最後是靜慈法宗現身道明一切。

“噬心穀封印出了問題,有被強行突破的痕跡。”

靜慈法宗蹙眉道:“為師夜觀天象,為修真界扶乩卜算,觀一禍星降世,連日來鎮妖塔失守,噬心穀封印被突破,皆與禍星有關。”

“噬心穀封印被強行突破?”沈南音當即道,“不可能,弟子上一季才去降靈,仔細檢查過封印,沒有錯處。”

靜慈法宗慢慢道:“該是你離開之後出現的,噬心穀自建成以來,還沒有修界的人進去過,不知裡麵具體情形,或許真有人扛得住降靈噬心之苦,留存了力量來突破封印。”

沈南音忽然失神,不知怎的,想到了剛剛才見過的程雪意。

她所承受反噬之苦很像降靈所致。

但她是人修無誤,體內經脈查不出任何魔氣,是以他覺得她是走偏門被心法反噬了。

“南音?”

沈南音倏地回神:“弟子在。”

“你想到了什麼?”

沈南音默了默道:“沒什麼,師尊,弟子想再去一趟噬心穀,確認一下封印情況。”

靜慈法宗道:“為師正有此意。這件事一開始就不該交給你師弟去做,若此次是你前去,絕不會受那麼重的傷。他非要逞強,現在人躺在碧水宮傷重不起,蘇長老說還要一味藥才能製成丹藥將他喚醒。”

“師弟需要什麼藥,弟子從噬心穀回來,便去為師弟尋來。”

乾天宗都沒有的藥,自然珍貴難得,但沈南音話說得堅定平和,令人完全相信他能拿到那藥。

“是修月草。你手中不是有鬼市下次開市的頭場票?修月草便是下次鬼市頭場的壓軸之物,不管要多少錢,你自去拍來為不染療傷就是。”

修月草有起死回生,重塑靈脈之效,千年難得一見。

玉不染的傷需要用到修月草,可見情況十分危急。

沈南音聞言一頓,幾息之後點頭應下。

從清虛閣出來,沈南音未做停留,直接離宗去往噬心穀。

噬心穀遠在修界邊陲,以沈南音的腳程也得一日一夜才能到。

他有意趕路,極致之下當夜便到了這裡。

乾天宗明月清朗,四季分明。

噬心穀黑暗陰冷,隻有寒冬。

風雪在昏暗的光線下飄搖不斷,哀嚎聲也不知是從穀內傳出來的,還是風刮過帶起的。

沈南音一眼就發現了封印問題所在,潰散而出的魔氣怨念滔天,道心稍有不堅者到此處都會立刻被魔氣操控。

沈南音自然沒有這種煩惱,他當即重塑封印,將魔氣一點點逼回突破口之中,咬破指尖,以血結印,用血陣補全了封印的破損處。

一切結束,已經是第二日白天,噬心穀不見天日,光線仍是昨夜來時的樣子,沈南音靈力透支,行走時身體有些搖晃虛弱,但不至於摔倒。

他現在可以確定,此處封印破損確實是他上一季降靈之後出現的。

噬心穀裡有大魔躁動,似乎急切地想要出來做些什麼。

沈南音從不懷疑有大魔可以經受噬心鞭撻之苦,守住自身修為,但他不認為這些大魔真有破陣而出的能力。

眼下這樣的事情差點就發生了,他不得不重新考慮封印的可靠,以及導致大魔如此暴露力量也要冒險嘗試出來的究竟是什麼?

沈南音服了一顆補靈丹,思忖片刻後,隻身一人進入噬心穀。

自噬心穀建成,還無人真的進來查看過內裡情形。

沈南音以為自己會看到漫天魔氣,遍地屍骨,但是沒有。

他看到一處處屋舍,雖確實被魔氣環繞,但撇開魔氣不看,便似到了一處普通的城鎮。

一輪血月掛在天空中,沈南音每走一步,便有無儘魔氣被濺射開來。

“真武明華道君……”

空曠的街道中,傳來少年隱約的笑聲。

“你竟然敢走進來啊?”

“沈南音,你怎麼敢走進來的?”

沈南音迅速鎖定聲音來處,本命劍瞬間握在手中,與撲麵而來的魔氣對上,將魔氣粉碎成金色的輝光。

悶哼聲響起,沈南音雖然看不見少年身在何處,但不妨礙他知道對方情況不會太好。

“嘗試突破封印的是你?”

他冷靜地做出判斷,封印上殘存的魔氣與對方相同,他承受不住他的劍氣,一方麵是因為噬心之痛來源於他,本能上對他有所畏懼和臣服,另一方麵則是突破封印耗費了太多力量。

“不回答,那我便自己來看。”沈南音慢慢道。

他執劍而起,劍刃從雙眸上劃過,通明之術開啟,屋舍周圍隱藏的魔族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在守衛一個地方。

那地方有異常的靈力波動,若不進入噬心穀,絕對發現不了。

“那是——”

沈南音想靠近一探究竟,但穀內魔族拚儘全力也不允許他靠近。

大戰一觸即發。

乾天宗,太玄宮。

程雪意臉色蒼白地來上值,阿青擔心地圍著她轉,想讓她回去再休息休息。

“往年你都是三天便好了,怎麼這次這樣久,這都第七天了吧?”

阿青憂慮地摸了摸她的臉:“還在疼嗎?”

程雪意笑了一下,蒼白小臉勉力擠出笑容的樣子更惹人憐愛了。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快回去休息,替了我這麼多天,肯定很累了。”

“可是……”

“真的沒事,我有分寸,快去吧。”

阿青百般糾結,終究拗不過程雪意,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進了太玄宮,程雪意直奔接收任務的地方,仰頭看著閃光的任務牌,選了個最靠近鬼市下次開市位置的任務接下來。

“程師妹接的可是甲級任務。”

發放任務的師兄好心提醒:“是不是拿錯了?交給我掛回去,重新再選吧?”

程雪意搖頭說:“沒拿錯師兄,我就是想試試自己近日修行成果如何,挑戰一下甲級任務。”

師兄仔細看了看她:“可你才練氣五層,甲級任務是金丹級彆才能單獨完成的。”

“這任務隻是采靈藥,隻是因為地處險要位置,長老們為弟子安危著想,所以才分級高了些。我手裡太缺靈石,真的想試試,師兄就讓我去吧。”程雪意微微抿唇,可憐兮兮道,“若我不能行,肯定立馬回返,好不好?”

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師兄想說不好都說不出口了。

也算是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師妹了,每日乖巧乾活,逆來順受的,難得有一次堅持。

“那你可一定不要逞強,性命最重要,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師兄!”

程雪意笑眼彎彎地收好任務牌,如此算是拿到了名正言順離宗前往水雲間的由頭。

今年鬼市就開在水雲間。

水雲間名字好聽,卻是處天塹,雖然靠近無欲天宮、玉京神宗和乾天宗,卻為三不管地帶。

鬼市選在那裡開,程雪意所接的采摘任務也在水雲間邊緣處。

正如阿青所說,她這次所受反噬有些非同尋常,得沈南音親自療傷之後,她原是好了許多,卻又突然心神動蕩,神魂不穩,壓製的靈脈幾欲崩潰,得快些離開乾天宗。

萬一壓製真的損壞,暴露魔氣,此處有靜慈法宗和一眾大能在,她非得出事不可。

出了乾天宗,還得想法子修補神魂,調息靈脈,再試著分出一部分靈力來用。

老在外門不是辦法,她需得進入內門,才能更靠近傳說中的乾天宗至寶白澤圖。

當初因為怕被發現,壓製太多力量,以如今的修為想進入內門,簡直是癡人說夢。

前不久沈南音給她療傷,有為她清理駁雜的靈根,到時候靈根有所變化,修為進益,就全都推到他身上,理由完全令人信服。

聽聞今年鬼市的壓軸至寶是修月草,這東西剛好是她需要的,沈南音既然那麼大方說記他的鬼市賬戶,那她就不跟他客氣了。

拿他的錢買點彆的法寶,再賣掉折算成靈石,用來拍修月草就行了。

程雪意心裡盤算得完美,下值後就和阿青道彆,取了行李準備下山。

一陣擂鼓聲引起她注意,她從山腳下抬頭望天,看到擎天的飛舟浩浩蕩蕩地開起來,密密麻麻的內門弟子在天際邊或騰雲或禦劍,恭送飛舟上的人。

那飛舟程雪意認識,是無欲天宮聖子聖女的飛舟。

付菁華和付蕭然兄妹解決了鎮妖塔的事,準備回宗門去了。

有些意外的是,程雪意極為眼尖地看見了飛舟上不該在的一個人。

沈南音獨自站在船頭,風吹起他的白袍紗衣,朦朦朧朧,仿佛織夢。

明明那麼遙遠的注視,他卻敏銳地發覺了,準確無誤地望向程雪意所在的位置。

相隔萬裡的兩個人微妙地對視一瞬,程雪意轉身便走。

她走出不遠,那本該越過山門直向無欲天宮的飛舟,在靠近後徐徐停在她的正上方。

沈南音從船頭俯視下來,眼神並不會讓她有被睥睨的不適。

他看上去還是那麼溫和平等,從不自詡身份高高在上,臉色甚至和她一樣有些蒼白。

他什麼都沒說,是他身後不遠處的付菁華笑吟吟地朝程雪意伸出手。

“這位師妹要去往水雲間?正好順路,和我們一道走吧。”

程雪意要離宗,出山門,任務牌就掛在腰間,方便守衛弟子和護山大陣放行。

付菁華走的時候發現她眼熟,記起她與大師兄似乎有些瓜葛,又關注到她的腰牌,就叫飛舟靠近停下,準備捎她一段路。

對方是好意,但程雪意可不想上去。

她現在情況很不穩定,這飛舟上不但有無欲天宮的聖子聖女,最關鍵是有沈南音,要是被發現端倪就完蛋了。

她理所應當要拒絕,可話開口之前,沈南音先沙啞說道:“上來吧。”

“山高路遠,身體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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