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蘇轍還將莊子罵朋友惠施的事情給蘇允給講了講。
這事兒呢是莊子的朋友惠施在大梁做國相。
有一次莊子想要去看望他。
結果呢,有人以訛傳訛告訴惠施說,其實莊子過來看你是假,想取代你的宰相才是真的。
惠施一聽,那還得了,於是,馬上派人搜捕莊子,後來,莊子實在看不過了,就主動出來見惠施。
並且對他說,南方有一種叫鳳凰的鳥,聽說這種鳥呢,非常特彆,不是梧桐樹,它不落下休息,不是竹子的果實,它絕對不吃,如果不是乾淨的泉水,那麼它寧肯渴著,也不喝上一口。
有一天呢,一個嘴裡叼著死老鼠的貓頭鷹,從它麵前飛過。
這隻貓頭鷹唯恐鳳凰搶它的食物,於是,它的嘴裡一直發出“喝喝”的怒斥聲。
蘇允聽完之後大笑不止,沒想到莊子這般這樣一個清心寡欲仙氣飄飄的人,罵起人來竟也是這般不客氣。
有意思,真有意思。
蘇轍見蘇允興致滿滿,心裡也是開心,不怕你沒有誌向,就怕你沒有興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隻要有興趣,那就有懈可擊!
於是,蘇轍更加賣力的將課程變得有趣,不斷地引經據典,將諸多聖人有趣的事情拿出來說,將自己畢生所學糅合其中,竟是將一本原本枯燥的孟子講得趣味橫生。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蘇轍意味猶儘的停止授課。
蘇允十分感慨,若是前世能遇到這樣的語文老師,何愁文言文學不好?
經過這幾天的授課,蘇允也是當真見識到這個時代的文人的積累到底有多恐怖,而他們所學習的這些經義又是何等的奧妙。
後人學文言文,就學裡麵的翻譯、大意,能夠將文言文翻譯成現代語言,就算是過關了,但這個時代的經義學習,了解大意隻是基礎,貫通裡麵的微言大義才是關鍵。
比如說這孟子,後世讀懂大意就算是學了,這會兒的學懂須得將孟子核心的仁義二字徹底讀懂,還得貫徹孟子的執政理念,這還不夠,蘇轍還將如何運用這些理念的實例給講明白才算是完成。
也就是說,你光學個大意,連基礎都不算,你還得明白孟子的執政理念,這才才算是打牢了基礎。
而你要學懂學透,卻是需得知道怎麼將這些理念運用於實際。
蘇轍為官多年,多年來一直貫徹孟子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民本思想。
蘇轍將這些年他為官的經驗與孟子的思想相互對照,跟蘇允講清楚他為什麼要反對青苗法,又為什麼要勸諫宋仁宗,在地方上為官時候又是怎麼【省刑罰,薄稅斂】的。
蘇轍以他多年為官的經曆,以及這個過程之中反過來去思考孟子的執政理念,而總結出來的這些經驗是極為寶貴的。
而這些經驗通常都會被當做傳家之寶,除非是自家子侄或者是親傳弟子,否則都不會被傳授的。
這些東西也就是隻有那些官宦世家才有的東西,而蘇轍卻是毫不藏私傳給了蘇允。
幾天的時間,蘇允不僅學會了孟子一書,還知道了大量的為官經驗,不知道是不是蘇轍為了讓蘇允不排斥入仕,因此刻意美化官場的一些事情,蘇轍將為官為民的事情講得特彆引人入勝。
蘇允當然明白蘇轍的意思,他自然也不反對,他不願意為官不是因為叛逆,而是他覺得自己尚且救不了自己,哪裡談得上救他人。
達者兼濟天下,窮者獨善其身嘛。
原本蘇允覺得入仕可能會極大消耗他的精神力量,但在蘇轍教了孟子之後,蘇允忽而覺得,或許進入官場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所謂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或許公門之中好修行?
或許以後若有機會,大約可以試試?
蘇允學得開心,其實蘇轍教得也開心。
教學相長嘛。
蘇轍沒有用這種角度來教人,因此教學的時候不得不窮搜枯腸,將自己畢生所學、經曆、思考都拿出來,用一個全新的角度去總結講述,在這個過程之中,學的人固然收獲頗豐,但教的人領悟更多!
而教學之中,交流是必要的,一問一答之中,兩人的思想自然會有所碰撞。
蘇允是什麼人啊,他是個後世人,後世人的一個普通想法,拿到宋朝來,可能便是顛覆三觀的暴論!
蘇允在學習中,會拿著後世的看法去對照,因此也會有諸多不解,而這些不解拿出來問蘇轍,蘇轍常常有大開眼界的感覺:這樣也行?
其中兩人爭論最多的是王安石變法,畢竟這是當今大宋最為核心的政治問題。
蘇轍兄弟因為新法而屢遭貶謫,因此蘇轍時時都在思考這些新法,既有思考其中利弊的想法,或者是有著尋找其中破綻,給新法致命一擊的想法。
無論是出自於哪種想法,終究是繞不過時時思考新法這一關的。
日有所思,那講課的時候自然而然便將其拿出來舉例了。
蘇允雖然沒有入仕的想法,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暢談國事吹牛逼,本來就是人生一大樂事,而且還能夠跟蘇轍這個當初的製置三司條例司的親曆者一起吹牛逼,那可真是太爽了!
於是蘇允將後世看過的一些關於王安石變法的看法拿出來就是吹,至於對錯蘇允是不管的。
吹牛逼隻講氣勢,管什麼對錯嘛。
反正自己隻是一介草民,對象又是蘇轍這個叔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嘛。
於是,蘇允隻是吹牛逼,但蘇轍卻是真真切切地領悟到了更多的東西。
蘇轍一開始也是以為蘇允在吹牛,但聽著聽著,卻是大大吃驚起來:這小子,裡麵的真東西可真不少啊!
蘇允認為他隻是在吹牛逼,但他的那些想法是根據結果來倒推的東西,事後諸葛亮嘛,推出來的東西未必都是對的,但肯定比身在局中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蘇允講的那些東西,可都是後世的專家們用後世的經濟學政治學歸納出來的東西,是超越宋代的,甚至用高屋建瓴來形容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