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允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湛,直到將周湛看得渾身不自在,忙不迭的拱手認錯,道:“哎呦,蘇兄弟,這事是我做差了,你就原諒我這次行不行,你看,現在地都平整出來了,材料什麼的也都準備好了,你看?”
蘇允冷笑道:“我圖紙上就幾間瓦房,你這都成小村落了,你道我傻呢?”
周湛連連告饒道:“我錯了我錯了,不應該自作主張,你饒了我這次。”
蘇允有些無奈,把圖紙給了周湛,周湛趕緊拉住蘇允道:“這裡隻是建幾間瓦房沒有什麼用。
按照這個這麼建,以後你們要回汴京了,這裡我直接改造一下,便可以成為一個十分雅致的莊園。
屆時搞個什麼酒樓的,大約能頗受歡迎,我這錢便可以收回,你說是不是?”
蘇允不置可否點點頭道:“好了,周兄,我先去忙下麵荒地的事情了。”
說著轉身就走了。
周湛看著蘇允三人轉身離去,不由得唉聲歎氣。
到了坡下,蘇軾低聲道:“不就是多建幾間房子麼,聽意思還是他出錢,你乾嘛這麼對他?”
蘇允笑道:“這一次他敢改我的設計,下次他就敢打著叔父的名號出去外麵胡來,這是對我底線的測試,若是這般由著他,慢慢地我就被他所馴服。
我雖然不是官員,但叔父您是,我雖然與他來往,但也不能讓他占了主動權,許多官員就是這樣被一步一步腐蝕的。”
蘇軾深深看了一下蘇允,道:“其實你比我,哦,比大部分的人都適合做官,若是你去做官,下麵的那些滑如油的胥吏都不敢在你麵前耍花樣。”
蘇允笑道:“侄兒不過是稍微了解一些世情人性罷了,也算不得什麼。”
蘇軾點點頭不說話了。
蘇允也不當回事,蘇軾問了他就說幾句,不問便不多賣弄。
蘇允仔細觀察起來這塊荒地,這塊荒地估計以前建過房子,因此不僅荊棘遍布,而且裡麵還有瓦礫,要將其開成可以耕種的土地,需要花費的功夫可不少。
不過蘇允並沒有知難而退,反而有了一股挑戰的興奮感。
蘇允興衝衝地與蘇軾道:“叔父,我已經有了些想法了,首先是放火燒荒,先燒一遍上麵的雜草荊棘,再買些稻草過來,將粗大的根係再燒一遍。
然後借條牛,將這地給翻一遍,再篩一遍,將砂石瓦礫篩掉,然後再灑一遍石灰暴曬一段時間,就可以開始種一些豆苗了,種了一季豆苗養地力,明年春天就可以想種什麼就種什麼了。”
蘇軾忍不住道:“你怎麼連怎麼開荒都了如指掌的,你不是沒有種過地麼?”
蘇允笑道:“又不是沒有見過,這些都是小兒科而已。
叔父,你看啊,那邊的地地勢較低,因此常年比較潮濕,開墾出來則是比較肥沃的水田,可以用來種稻子。
東邊的地乾燥貧瘠,但種棗樹和栗樹卻是再合適不過,紅棗成熟了生吃很美味,嗮乾了拿來泡水燉湯都是一絕。
栗子樹結果了,我到時候給叔父您炒栗子吃,我擅炒紅糖栗子,吃起來又甜又香,吃過的都說香。
那邊可以種一些桑樹,屆時叔母若是想想養點蠶什麼的,也都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哪裡有桑果樹苗給要一批。
還有那邊,若是能夠種上一片竹子,一大片都是綠油油的,到了夏天的時候,聽著雨打竹葉聲,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就是我擔心生命力極為強盛的竹鞭在地底橫衝直闖,影響其他作物的生長,所以不能種,不過沒有關係,我想著就在坡上房子旁邊種,所謂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嘛……”
蘇軾聽著蘇允侃侃而談,臉上煥發著發自內心的快樂,心裡道:阿允是這麼的熱愛農家生活,也不知道我做的事情,他以後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此時在荊棘叢中胡亂鑽的阿回忽然發出一聲驚呼,阿允以為他被蛇咬了,頓時有些慌,趕緊踩著荊棘過去。
卻聽得阿回驚喜道:“阿允,這裡有一口暗井!”
蘇允聽到阿回的聲音,頓時安下心來,隨即又有些高興起來,有暗井可能有水,在這裡開荒最重要的是有沒有水。
過去一看,果然有潺潺細流,已經彙聚成一個小水潭了。
蘇允自己看了看,笑道:“這不是井,這是山泉,叔父,我沿著這泉水上去看看,看看上麵是什麼情況。”
蘇軾笑道:“一起去吧。”
三人沿著細流往上而去,走了半晌,才找到了細流的來源,卻是山上有一個自然形成的池塘,那池塘有十畝見方,裡麵的水波光粼粼。
蘇允高興道:“有了這口水塘,灌溉可就輕鬆了,待我尋人用竹子打通,連接著引水過去,想種什麼都可以了。”
蘇軾卻是有些擔憂道:“這地這麼多,就靠咱們三個人,估計是個開不過來的吧?”
蘇允嘿嘿一笑道:“哪有何難,花錢雇人不就是了,這黃州有大把人想要掙錢的,現在又不是農忙的時候,大把人閒著呢。”
蘇軾聞言頓時無語道:“你既然要雇人給你開荒,那你何必搞個荒田,直接買幾畝上好的田地不就好了,何苦這樣呢?”
蘇允聞言連連搖頭道:“那怎麼一樣?雖然我自己不下地,但這裡麵每一步驟都是我策劃的,就等同是我在開荒,我一樣可以獲得快樂,而且沒有開荒的痛苦,隻有開荒的快樂啊!”
這個歪論讓蘇軾目瞪口呆。
蘇允卻是笑道:“叔父你們這些沒有讀書人,什麼事情不是彆人代勞的,怎麼就不能理解此事呢?”
阿回好奇道:“阿允,讀書人怎麼就什麼事情能夠都是彆人代勞的?”
蘇允笑道:“你看咱們黃州陳太守,他治黃州,但又不是他在治黃州,實際上是黃州的胥吏在治黃州,彈壓百姓也好,收稅也罷,哪一樣是陳太守在做的?
還有,文人上馬治軍,難道文人便要自己提刀上陣去廝殺嗎,還不都是士兵在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