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分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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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少見連勝生氣。就算她生氣也是壓抑著的。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 她都能保持冷靜地先給出決斷。等事情結束, 似乎就沒有需要生氣的必要了。

但不是的。

不是的。

她也有著和他們一樣的疑惑。她也有著和他們一樣的憤怒。

遷怒, 暴躁,怨恨……雖然明知是無用的情緒,但這就是人類摒棄不掉的。

她氣所有不珍視生命的人。她氣所有不能承擔起自己責任的人。但是她也知道, 一句無可厚非就可以解釋這件事情。

不是努力就會有結果,不是反抗就能有變化。不是所有的人都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去爭取自己享受不到的權益。

他們一路朝著夜色深處開去, 喧囂逐漸遠去, 進入了安靜的住宅區。

麥斯威爾躺在後麵奄奄一息, 他們距離學校越來越近。

經紀人不敢多說話,試探著小聲問道:“麥斯威爾先生, 他應該怎麼辦?他的傷勢要去醫院處理吧?他是哪裡受傷?”

“送他去醫院, 暴露自己的行蹤,然後再被暗殺嗎?”連勝說, “他在港口太危險了, 沒有守衛, 沒有權力。不能讓他暴露出來。”

經紀人現在唯連勝是從:“好的好的。”

他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內心的忐忑, 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偏了下頭,說道:“你也是麥斯威爾先生的人吧?我知道, 我沒有彆的意思。但是你們看起來很有經驗, 肯定不是普通的留學生。還願意冒險救麥斯威爾先生, 所以我覺得你們……”

“……是。”連勝嚴肅道, “麥斯威爾從聯盟回來, 忽然在港口失蹤。我們無法避開巴裡特的耳目,所以選擇跟聯盟合作,借由十四區的身份,潛入格倫。”

經紀人一臉血:“我就知道。”

連勝:“你知道但是不能說。你懂的。”

經紀人忙道:“我懂我懂。”

此時鬨市區那邊一陣混亂。

排查點究竟有沒有真的炸彈?還是對方純粹在混淆實現,以幫助同伴脫逃?此事暫時無法確認。港口人員密集,且身份大多複雜,他們冒不起這個險,暫停所有工作,進行大範圍高密度的搜索排彈。

目標失蹤已成事實。估計第二天會重新開始搜查。

經紀人將他們送到出租屋門口,還想跟著上去。

連勝攔住他說:“你的車,一定要清洗乾淨。醫藥包留下,你可以回去了。”

經紀人:“你們把人留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他們再怎麼想也肯定想不到格倫的上層會跟聯盟合作。”連勝偏頭一指,“而且康奈爾還在這裡,如果聯盟真的跟麥斯威爾合作了的話,那康奈爾早已經站出來發光發熱,而不是以身犯險,過來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麥斯威爾的事情,暫時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連勝補充道:“以後你也不要隨便過來,以免惹人懷疑。我們有自己的聯係方式,會在幾天後把他接出港口。不想惹麻煩的話,就不要跟我們扯上關係。”

經紀人腦袋懵懵的,點點頭就聽話離開。

國家之間的利益交涉,果然他不懂。連勝不管怎麼解釋,他都覺得又沒有道理,又有點道理。

不懂不懂。

他們這一片的監控死角還挺好找的。

趙卓犖馱著人走回房間,葉步青到後麵翻牆去了。

麥斯威爾的槍傷已經經過初步處理,子彈被摘除出去。隻是傷口開得比較大,即使不再流血,看著也很可怖。

不知道他上一針止血和止痛劑是什麼時候打的,幾人給他重新清洗一下傷口,就把他放在一旁晾著。想等他清醒一點以後,再注射第二針。

季班在網上搜索了一些關於處理槍傷的方法,但是沒人想嘗試。看他缺血,但這裡也沒有給他輸血的條件。

眾人決定相信人體的自愈能力,以及急救包的神奇藥效。反正子彈取出來了,消炎消毒確認無誤,糟糕不到哪裡去。

連勝從衣櫃裡抽出兩條皮帶,將麥斯威爾的手腳綁住。可惜床頭沒有柱子,無法將人固定。

剩下幾人看見這喪病的一幕,紛紛呲牙。

魯明遠說:“他現在這個樣子也跑不掉吧?”

“那可未必。有口氣的,都得防備一下。不知道這人武力怎麼樣,但起碼要杜絕他和外界傳遞信息的可能。”連勝站起來說,“好了,就這樣放著,都回去睡覺。明天還得正常上課。”

連勝拍了下哈裡的肩膀說:“哈裡,你留在這裡照顧他。你的房間我先征用了,以後大家輪班來。”

哈裡表示沒有異議,反正他現在一點也不困。

第二天,有課的過去上課,沒課的就留在這邊看家。

眾人一去學校,就發現鬨市區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港口,網上的事實誇大下,現在人人自危。

部分留學生們已經做好時刻回國的打算。甚至課堂上,請假的人都不少。那些原本想逛街的現在更是不敢隨意出門了。

出租房裡多出一個人,並沒有影響到眾人的生活節奏。該乾啥乾啥,隻是順應環境的大潮流,都變宅了。

麥斯威爾發了兩天燒,之後慢慢好起來。人也清醒不少。

他手腳被縛躺在床上,幾乎沒人會主動跟他說話。就算是喂飯,對方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粗暴塞進他的嘴裡,然後完成任務拍手離開。他幾次暗示都被忽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待。過得可謂相當淒慘。

但除卻限定他的活動範圍,連勝等人對他還是保持著客氣的。滿足了他一切的合理要求。

麥斯威爾也沒有太大的要求,當時會找連勝等人幫忙,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他相當的有自知之明。

可是他的自知之明中,不包括對方絲毫不走常理的套路。

他好歹也是……格倫的一個大佬,不審訊,不逼迫,不談判,在他的房間裡看少兒動畫是個什麼意思?

哈裡抱著雙膝,跟連勝並排坐,兩人都看得很認真。

麥斯威爾原本以為他們是在進行什麼思想摧殘,就閉著眼裝睡。可過了兩個小時以後,他發現這兩人單純的就是喜歡看。

或者說,愛並恨著。

一麵吐槽嫌棄,一麵又割舍不下地一集集播放下去。一麵說“老子智商都給看掉了!”,一麵又說“這操作騷騷的哦”。

……他也覺得這操作騷騷的呢!

麥斯威爾忍不住開口問道:“蘭斯呢?”

連勝在旁邊吃著零食,聞言說道:“明知故問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還是你希望我們能給你什麼彆的情緒回應?同情?同理?亦或是安慰?”

麥斯威爾沒吭聲。

連勝捏著手裡的乾脆麵,“哢哢”作響,又繼續說道:“不要試圖跟我們拉近關係。準確來說,我們連合作的關係都不是。做不了朋友的先生。”

麥斯威爾晃了下被綁著的手,仰頭看向天花板,識相地放棄跟連勝進行交涉。

他們這裡有十個人,明顯年紀不大,閱曆不深。

如果一個人對他態度軟化,其他人難免就會跟著受影響。那麼一步步靠近,很容易擊潰他們的心裡防線。

麥斯威爾兩句話就明白,突破口不能從連勝身上找,雖然她是一個愛看動畫片的大佬。

在放假期間,連勝一天狂擼二十集動漫,正要繼續突破自己的記錄,終於接到了百米飛刀的消息。

在格倫的地盤,信號安全問題是個太大的隱患。每次雙方接頭,就跟生離死彆一樣,總感覺最重要的一句話被對方咽在喉嚨裡,沒有說清楚。

連勝走到另外一個房間接了起來。

百米飛刀問:“真把人帶出來了?很厲害啊。”

連勝點頭說:“主要是一位革命先輩的功勞。”

“過兩天我們派人過去接你。帶著他一起走,既然事情弄清楚了,沒有繼續留在港口的必要。”百米飛刀說,“做得不錯。都平安回來就太好了。”

連勝又問:“這人你們想怎麼處理?”

百米飛刀聳肩:“什麼怎麼處理?我們也不能拿他怎樣。拿來當個人質,壓榨一點他的社會價值。或者用他來攪攪渾水,讓格倫的兵力先內部消化一下。”

連勝說:“還是賣了他吧。我看他在港口這種地方聲望也不錯,應該挺值錢的。”

百米飛刀一本正經地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對。”

百米飛刀舉著一張紙在自己麵前:“我把時間、地點、接送人員和具體安排擺在這裡了,你自己記下來。我就不傳了。”

連勝表示可以了。

兩人無言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百米飛刀發現她真的沒什麼想說了,但這次時間又比較多,不舍得浪費。於是開始講各種廢話。

“格倫內部現在挺亂的。前兩天格倫的幾個發展區,爆發了高達幾十萬人的大規模遊行。有史以來最大一次示威遊行。發酵的輿情終於爆發了,跟那個被擊斃的小同學也有關係。”百米飛刀說,“他很聰明。”

連勝:“嗯。”

曆來反戰情緒,都是來自平民。但是這一次,來自參戰的士兵。

眾人意識到,是的,士兵並沒有多少可以選擇的餘地。他們參軍的原因是為了報效祖國,可是祖國利用了他們。

院方也都表示,格倫士兵的戰後心理綜合症遠比其他國家嚴重,他們經受著不正常、不必須的心理壓力。當局應該嚴重審視他們自身的問題。

反正蘭斯已經死了。而在排查點,並沒有發現什麼危險性炸彈。比起官方給出的那個看似在推脫責任的說明,他們更願意相信,那是一個善良的士兵,在走投無路之下,用生命對這個社會做出了絕望的控訴。

百米飛刀說:“也有可能我們就把麥斯威爾放回去了,畢竟這時候他能做的事情比我們多。”

這時候是搶權的好機會。搶的話,內亂難以避免。屆時國本動搖,人民罹難。但他們有著涅槃重生的機會。

如果放任軍方壓製安撫人民,或許格倫還能減緩一下他們的消亡速度,繼續太平盛世幾年。但是跟聯盟的戰亂,已經避免不了太久。

這就像是一場疾病,如果想要根治,就得冒著必死的決心。但不是誰都有這種勇氣的。苟延殘喘的生活可以過得更舒適,站出來的人,在他們眼裡就像敵人一樣可惡。

不知道他們會怎麼選擇。

百米飛刀又重申了一遍他們的接應時間,出門路線,以及注意事項。讓她看著幾位小的們,繼續保持警惕,千萬彆在最後時刻暴露,然後就戀戀不舍地掛斷了通訊。

這幾天外麵風風雨雨依舊不斷。

其實排查區埋炸彈的事情就是扯謊,也早就過去了。但耐不住寂寞港口人民豐富的想象力,蘭斯及其背後的大團體,在人們心中頑強地活著。

官方拚命辟謠,但它辟的每一個謠最終都被反向解讀。人民和官方都表示很心累,於是官方不再掙紮,任由他們自由腦補。

這讓幾位曾經也堅信過官話和社會黑暗麵的同誌們,忽然之間開始懷疑自己的過往人生。

這個世界,有時候,其實就是那麼單純的呢。

但是,因為事情的熱度不斷發酵,導致大學的上課率越來越低,越來越萎靡。教授怒了。

校方也覺得這不行,未來的小幼苗們都沒有澆灌營養液的機會了。於是決定召開一次安全講座,要求全校學生集體參與,給他們普及一下愛格倫,愛生活,愛政府,愛學習的中心思想。

連勝等人這必須得去。那看家跟看麥斯威爾的任務,就完全交給哈裡和康奈爾了。

他們這講座,就算再水,估計也不會超過四個小時。

連勝對哈裡先進行了一通內部心理教育。

“政客最喜歡說花言巧語,注意跟他保持距離,如果他很吵的話,就堵住他的嘴巴。”連勝說,“彆讓他靠近窗邊,彆讓他摸到你的光腦。”

哈裡不在意道:“我知道的。”

連勝:“那我們過去開大會了。”

哈裡:“再見。”

康奈爾和哈裡交替放風,一個守著樓下,以防有人過來突擊檢查,一個看著麥斯威爾,以防他做什麼小動作。

哈裡繼續看他未完的長篇史詩巨作動畫片。

隻有一個人,格倫的少年兵。

麥斯威爾成天躺在床上,作息日夜顛倒。此時輾轉反側,用力歎了幾口氣。

回來沒理。

麥斯威爾問:“你睡得著嗎?”

哈裡看得正高興,整個人在椅子上前仰後返的,玩得不亦樂乎。

麥斯威爾偏了下頭,又說:“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哈裡看到激動處,嘴裡喔喔地叫了幾聲,好半天也回道:“你自己說啊。我又沒堵著你。你彆喊救命就好了。”

麥斯威爾:“……”

麥斯威爾說:“我睡不著。”

哈裡說:“我也是。”

麥斯威爾:“……”

這特麼……還是很不一樣的吧?

麥斯威爾說:“我一閉上眼,就想起蘭斯的臉,然後我就嚇醒了。”

哈裡表情頓了一下,又繼續跟著動畫片的劇情笑了起來。

“你當我是說給自己聽吧,我想對蘭斯贖罪,也沒有機會。”麥斯威爾說,“你朋友說得對,我是一個隻會花言巧語的人。我把蘭斯從風瑟城裡帶出來,明明他的國家就是被格倫摧毀的,我也做不到什麼,可我還是向他伸出了手。”

“我有誌願,說得漂亮,可我卻遠遠做不到。格倫的兵權,大部分都掌握在巴裡特上將手裡。不,是和他狼狽為奸的團隊裡。”他歎了口氣,說道:“一個人有了成就跟地位以後,就可以輕鬆吸引到無數擁護他的人。可是你想要超過他,就要一個個,先踩下他身邊的人。太難了。我也知道太難了。”

哈裡拿著桌上的餐巾紙包裝盒朝他走進,對準了麥斯威爾的嘴巴,想看看應該塞進去。

但是發現大小不合適。又轉身去找其他的東西。

麥斯威爾定定看著他,目光清澈。

“我中槍的時候,就跟蘭斯說,讓他先走。但是我死,也不會讓巴裡特上將好過。我會最後向他潑一盆臟水。我沒能做到答應過他的事,那隻能算是我最後的補償。”麥斯威爾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我在提醒他,利用他,讓他不離開我,讓他拚命去救我。”

哈裡在那邊翻箱倒櫃。光腦裡傳來主角勝利的歡呼,然後響起了熟悉的片尾曲。

“……最後,他真的那麼做了。為了把我救出來。也許他知道我的目的,知道我的卑劣,可他還是救了我。”麥斯威爾偏了下視線,說道:“像你們這樣的人,最堅定,但也最容易動搖。”

麥斯威爾說:“我很自私,自私得惡心。可是這世界上,有著需要自私才能做下去的事情。因為我要活著。我會用下半生去贖罪。”

哈裡舉著一件毛衣走過來。

麥斯威爾依舊淡淡的說道:“其實我隻是答應他,我會阻止格倫的戰爭,不再讓它去傷害彆人,不要再引發戰爭。雖然那很難,但格倫總要自己站起來的。他相信了。他知道戰爭有多麼可怕,可又不是他一個人能阻止的,隻有我能做到。已經窮途末路了,所以他把希望交托給了我這個自私的人。”

麥斯威爾:“我不是一個偉大的人,我隻是太膽小,我害怕戰爭,我……”

他剩下的話被哈裡粗暴地將毛衣塞進嘴裡而打斷。

“康奈爾!”哈裡對外喊道,“我跟你換班!”

二人交接,哈裡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康奈爾走進來,發現旁邊的光腦還沒關,續播已經放到了新一集的正片。而麥斯威爾則睜著眼躺在床上。

他走過去,麵無表情地扯下毛衣,問道:“你跟他說了什麼?”

麥斯威爾咳了一聲,那毛衣上的雜毛嗆了他好大一口,說道:“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情。”

康奈爾說:“你什麼也做不到。”

麥斯威爾:“現在是,以後未必。”

康奈爾拎了椅子,坐到他的對麵:“說說。”

“真有壓迫感。”麥斯威爾,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個天才。那你應該明白,政治才是最激烈的戰場。我要的是巴裡特倒台,你們要的也是巴裡特倒台。不管我能不能做到最後,起碼這一步對你們有利,我們是一樣的。”

康奈爾姿勢不變,示意他繼續。

麥斯威爾:“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說得不那麼冠冕堂皇,我想要保護格倫。可是格倫如果繼續打下去,誰也救不了它。”

康奈爾:“那是你覺得,事實是格倫現在過得很好。”

“它不好。整個上層都是變態的。”麥斯威爾說,“我想你比我清楚,戰爭是什麼樣子的。”

麥斯威爾:“如果事態繼續發展,格倫會跟聯盟開戰。開戰了然後呢?格倫現在有武器,有資源,聯盟再怎麼強大,雙方也會焦灼下去。傷亡怎麼辦?國土怎麼辦?人民怎麼辦?”

“我能猜到聯盟第一步的做法,攻打港口,廢掉格倫的交易中樞。我也知道格倫第一步會怎麼做,正大光明地對著聯盟的資源星球進攻。他們已經嫉妒很久了,對於聯盟這種天生坐擁著豐厚物資的國家,他們嫉妒到憎恨。”

“然後,不死不休。戰爭逐漸擴大,底牌一張張地擺上這個賭博場,越加凶狠地對待自己的敵人,完全忘記自己的本意。永遠將目光停留在自己失去的東西上,當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們才會公平地站上談判桌。犧牲不夠的時候,沒有人會願意停止。這就是戰爭。”麥斯威爾說,“卡法持續了一百多年的戰爭,你是明白的吧。”

康奈爾嘴角抽了抽,說道:“你真是一個優秀的演說家。”

對著哈裡講理想,對著康奈爾講現實。

“兩個大國開戰,會是怎樣的悲劇?它根本沒有意義啊!而且相比起來,我覺得格倫更有輸的可能。”

麥斯威爾努力抬起自己的頭,盯著康奈爾喊道:“可是,康奈爾,你是康奈爾啊!埃德溫!你親手建立起來的國家,你給他們建造的家園,忍心看著他們再覆滅嗎?”

康奈爾站起來說:“我不是埃德溫。”

麥斯威爾:“你們很像。時代總是會創造奇奇怪怪的英雄。他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從不妥協。誰都覺得自己改變不了世界,但有的人,他就是能。”

康奈爾坐到旁邊的桌子前,兩手抱胸,也跟著看起動畫片來。

麥斯威爾不再煩他。

三個小時過去後,哈裡重新走進來,要跟康奈爾換班。

康奈爾無所謂地站起來。

哈裡發現麥斯威爾嘴裡的毛衣已經被扯出來了,側身麵對著牆壁,似乎是睡著了。

哈裡站在床前:“你之前說什麼?接著說。”

麥斯威爾睜開眼,轉了過來。

“康奈爾……你知道他的壽命不長。”麥斯威爾頓了頓說,“你覺得他的人生有看見和平的一天嗎?還是注定要在戰爭中出生,然後也在戰爭中死去?”

麥斯威爾:“我來告訴你未來和現實……”

連勝等人這次的講座,完全突破他們對人生的認知,同時也小看了校方的決心。

對方從避難的正確方式開始講起,然後是國防,再然後是埃德溫英勇故事集,再再之後是政治素質的重要性,對於國家政策的正確解讀方式跟對待思想。最後明確了一遍校紀校規,告訴他們,逃課是沒有用的!作為祖國未來花朵的培養園,他們會把控好風險,有事提前通知優先避難,都彆瞎操心。

校方請了多位專業人士跟成功人士,來講他們的人生經曆。

校長在台上不斷重申,防空洞就建在學校後麵!就在他們學校的後麵!人家有危險往學校跑,你們這群倒黴孩子有危險就往外麵跑是個什麼糟糕毛病?!

連勝可以用一句話概括他們的核心內容:快滾回來上課!

但是對方用了六個小時。

這一次的教育真的是深入人心,眾人牢牢記住了他的呐喊。並表示第二天絕對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幾人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哈裡還在看著他的動畫片。

連勝餓得不行,過去做晚飯。

程澤坐在方見塵旁邊歎道:“我終於找到比你還煩的人。”

方見塵笑著靠過去:“你是不是發現爸爸更可愛了?”

程澤一點回嘴的力氣都沒有。

方見塵為自己正名:“我必須要說,我話雖然多,但是翻來覆去的不重複。今天的人話多,純粹是為了衝量。”

連勝:“就是,從字量上來講你還是贏了。”

方見塵驕傲道:“就是!小學語文老師對我的栽培我不能辜負,我深厚的文化素養讓我永不認輸!雖然我隻是一名普通畢業生,但我依舊有勇氣站在文化的最前沿!”

程澤怒道:“閉嘴!”

決定撤離的前一天,眾人又討論了一遍撤離路線跟時間。

周師銳和魯明遠重新核對地圖,確認各路口允許通行狀況。

其實他們沒什麼好做的了,就是壓人過去,彙合,撤離。但是帶著麥斯威爾,他們需要一輛車。

連勝跟經紀人借了一輛,現在停在樓下。

季班的小手蠢蠢欲動,他已經很想開車了。

連勝說:“康奈爾,他們可能一直派人盯著你。所以你明天跟我們分開兩路走。保持信號暢通,我們會引導你過來彙合。”

康奈爾點頭:“嗯。”

方見塵端著一杯飲料說:“就要離開這裡了,總想要留下什麼。”

連勝:“控製住你下蠢蠢欲動的禽^獸之魂。”

程澤皺眉道:“臟。”

方見塵:“……”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

趙卓犖說:“港口其實是一個挺有意思的地方,如果沒有像人犯一樣被處處監管的話。”

起碼跟著康奈爾,能夠享受到巨星般的待遇。

方見塵:“其實我們對這裡還一點都不了解。”

連勝:“你想擁有這個了解它的機會嗎?”

魯明遠惴惴不安道:“彆了,出發之前求你們彆說fg。咱們現在還在做任務啊。”

在格倫港口的最後一個晚上,幾人都沒有睡覺。

閉著眼睛養神,或者乾脆看著光色一點點從地平線上射出。

他們未來會麵對什麼呢?

他們在格倫,認識了不少人,那些人就像聯盟的人民一樣無辜,今後有可能會喪生在他們的炮火下。仿佛已經一步步地經曆了未來。

這大概就是間諜艱難的事情,要每天無數次地提醒自己的立場,才能不讓自己迷失。

第二天早上八點的時候,光腦上的鈴聲正式響起,他們要出發準備回程。

連勝給麥斯威爾鬆綁,說道:“彆鬨啊。在港口這個地方鬨起來,大家一起死。”

麥斯威爾:“我知道。”

連勝:“走吧。”

她一手拽著麥斯威爾的手臂,帶著他帶下樓梯。

季班走到半路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我們……哦,我們房租的押金是不是還沒拿回來?”

方見塵心痛道:“何止是押金,我們租金是三月一付,這才住了多久?”

損失了一大筆錢呐。

連勝說:“你昨天不是還說,就要離開這裡了,總想要留下什麼嗎?”

“我……”方見塵捂住臉,“彆說了!”

瞧他這嘴賤的。

康奈爾先行出去,叫了一輛出租車,按照地圖上的路線開始繞圈。

連勝等人將麥斯威爾塞到借來的車裡,然後季班到前麵開車。

連勝委婉的建議道:“咱……開的穩一點,注意遵守港口的交通規則。”

季班愣了一下,問道:“港口的交通規則是什麼?”

連勝:“……”

連勝認命:“你自由發揮吧!”

還好主城區有限速要求,季班按照限速設計了路線,乘車感官也不是那麼的難以接受。

幾人坐著車,一路從交易區,開往比較安靜的倉儲區。

為了運輸方便,郊區的路寬敞通暢,且筆直到底。季班又開始發揮自己的操作技術。

他們的路線,是在一片倉庫前麵棄車。然後步行繞過某處監管區,前往前方未開發建設的空地彙合。那邊會有人負責替他們更換身份,直接登上私人飛行機,以合法出境。

眾人按照計劃下了車,然後由周師銳領路,前往目標點。

可是越往裡麵走,裡麵的布局總是有些奇怪的差異。

周師銳遲疑道:“這地圖是不是有點不對,還是我們停錯地方了?”

程澤說:“港口這邊不會連衛星定位都不行的吧?”

季班說:“難說哦。這邊信號監管和屏蔽太嚴重了,可能會影響傳輸。而且這邊的集裝箱,也有可能是數據沒有更新,或者有人違反規則,亂擺亂放。”

連勝縮小地圖,看了眼上麵的定位,眼皮一跳,說道:“康奈爾呢?”

周師銳後知後覺地劃轉地圖,找到目標的位置,驚道:“啊?”

康奈爾綠點的位置,顯然已經脫離了他們涉及的路線範圍,且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急馳而去。

方見塵對著通訊喊道:“出什麼問題了?康奈爾?康奈爾!回答!”

幾人警鐘敲響。位置共享,可不是開玩笑的。

魯明遠迅速說:“如果真的出事了的話,先切斷我們之間的通訊,否則對方會根據地圖找到我們。交流用文字。”

“那我們不是也失去和康奈爾之間的聯係了?”季班說,“可以通過其他的方法重新定位到他嗎?”

周師銳:“應該問問聯盟的救援還有多久能到,如果有足夠的技術支持,我們可以進行反屏蔽。”

魯明遠說:“對方過來接我們未必帶有這樣的設備,設備不好過檢。”

三名技術工陷入糾結,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現在幾點了?他們還有多久過來?”魯明遠推了把連勝,“連勝你怎麼看?要不要先掛斷?”

連勝正偏頭看著一直安靜的哈裡。眾人順著她的視線,也緩慢飄了過去。

一直最關心康奈爾的哈裡,卻始終埋頭沒有反應。

“不……不會吧?”魯明遠乾笑兩聲,還在替他辯解道:“康奈爾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誰都有可能背叛康邁爾,但你不會的對吧?”

季班茫然道:“哈裡?哈裡你怎麼了?”

哈裡沒有說話,忽然動了一下,抬起右手。眾人如臨大敵,展開戒備。盯緊了他的手,打算向前壓製。

趙卓犖眼皮一跳,錯步擋在連勝麵前。同時一道難以察覺的銀光,從另外一個角度朝他們這邊射來。

趙卓犖直接身體向後一倒,直接暈了過去,壓在連勝身上。

麻醉槍

眾人都是一驚。

連勝抬手拖住趙卓犖,四麵集裝箱背後走出一群黑衣人。他們站到哈裡跟麥斯威爾的身後,將槍口對準他們。

形勢對他們大為不利。剛準備突襲的幾人,又卸下力道舉起了自己的手表示配合。

這邊情況變得太快,他們依舊無法反應,或者說無法接受。

看著哈裡,情緒想要爆發,又無力地消退。最後反反複複,找不到該出口的話題。

“臥槽!”方見塵宣泄般地破罵了一句,“哈裡!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葉步青說:“康奈爾去了哪裡?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你好好想想,康奈爾如果落到格倫的手裡,隻會被不斷利用而已。”

“格倫是什麼樣的地方你不知道嗎?平民不會傷害他可平民還無法左右格倫軍方啊!”方見塵氣道,“你怎麼那麼天真啊小天真!這個人的話你都信!”

哈裡始終沉默不語,手指緊緊攥著。

連勝冷笑道:“麥斯威爾先生,您真是一位優秀的說客。我都要懷疑你被追擊是一件早有圖謀的事情。短時間內就策反了我們的隊友。”

麥斯威爾從後麵走上前:“不,隻是我的親衛隊認識蘭斯而已。他們知道我帶了他前往聯盟,後來因為特殊原因,跟我失去了聯係。後來才知道我在這裡。”

麥斯威爾搭上哈裡的肩:“我並沒有什麼說服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的目標跟利益是一樣的,所以我們選擇合作。”

連勝不理他,喊道:“哈裡。”

哈裡抬起頭說:“你說的吧,如果覺得自己走的路對的話,那就走下去。”

連勝:“你確定,這是你選的路,不是他替你選的路?”

“我確定。”哈裡大聲說,“我確定!”

方見塵吼道:“你確定個毛啊!想去格倫當吟遊詩人嗎?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吧你?換個世界有個屁啊?聯盟不夠大嗎?”

哈裡思緒跑偏了一瞬,說道:“……跟吟遊詩人沒有關係。”

“康奈爾……”哈裡說,“我想服役到二十八歲。”

服役到二十八歲,那時候康奈爾應該已經不在了。他就去買一把風琴,做一個吟遊詩人。

從街頭走到街尾。

從白天走到黑夜。

代他去看看這個世界,跟彆人講述他的故事,以證明他曾經在這個世界存在過。

康奈爾是他唯一的朋友,在最痛苦的時候,幫著他一起往下走。最在孤獨的時候,陪伴著他走到現在。

他太害怕有一天,連個跟他懷念的人都沒有。他希望有人能記得康奈爾。他希望他能活得更久。

“可是!”哈裡說,“二十八歲太遠了,我更想有一天他能跟我一起去!我希望他可以看見不一樣的世界。”

“我……”季班急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方見塵:“我們可以再聊聊?”

連勝:“你是你,康奈爾是康奈爾。我跟他約好了,他永遠是聯盟的人。我會帶他回去。”

麥斯威爾走上前道:“非常感謝你們救了我。但是抱歉,我們沒有機會再聊天了。下次再見。”

他抬手揮下,幾名手下直接扣動了扳機。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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