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尺青鋒,直直地架在了周長庚的脖頸。
重重的劍身,落在周長庚肩膀上。
利器敲著骨頭生疼。
刀鋒近在咫尺,周長庚一動都不敢動。
“憑你?殺寡人?”
輕蔑的語氣滿帶著不屑。
蕭玉祁冷眼一睨,跟在周長庚身後那群剛剛死裡逃生的士兵們握著刀。
齊齊後退。
萬分狼狽。
其餘的幾大世家公子,也無人膽敢上前。
“人呢?還不快過來,把他們殺了,都殺了!”
在北境,皇帝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充足的錢糧儲備庫。
在這裡,他們才是北境的王者。
皇帝,算個屁。
更何況先帝那個背信棄義的家夥,能生出什麼好東西來?
若說原來。
他在北境,自然一呼百應。
但是眼下……
若是沒有方才在瓶兒口出現的那一幕。
興許還會有人壯起膽子,與蕭玉祁劍指相向。
然……
沒有如果。
周長庚根本不會在乎彆人的想法。
他不能理解,原本對他畢恭畢敬的那些人,為何一下子,完全不聽指揮。
他更不知道。
心,不是一天涼下去的。
沒有人會義無反顧地,去幫助一個不把彆人性命當做性命的人。
他們可以舍生忘死,可以奮勇殺敵。
基於舍生忘死的前提是,心甘情願。
這一點,周長庚永遠都不會懂。
所以,沒有人出手。
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這樣的反應,不僅僅是周長庚,便連蕭玉祁,都覺得意外。
不過,於他而言,這是意外之喜。
“人呢?給我殺啊!”
周長庚幾近崩潰。
長這麼大,頭一次,被人用劍對準脖子。
第一次,他近距離地接觸死亡。
恐懼無限蔓延。
膽戰心驚。
“帶走!”
長劍一揚,削斷了周長庚半截頭發。
隻聽得哐當一聲。
金屬摩擦,發出錚鳴。
“啊!”
周長庚驚叫一聲。
下一刻,軍盔滾落。
他長發散亂,眼底的驚恐被無限放大。
整個人狼狽地跌在地上,形象全無。
將近五萬人馬,不過是過了個瓶兒口的功夫。
折損半數。
士氣銳減。
本就疲憊無力的身體,在看到陛下的玄甲兵將他們團團圍住的那一瞬,徹底沒了鬥誌。
主帥連軍盔都被陛下削掉了一半,跟個慫蛋似的,差點沒被嚇尿褲子。
他們又能做什麼?
所有人的武器,儘數被繳。
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上前,將周長庚一左一右的架起,半拖半拉地往前走。
忽地。
馬蹄聲起。
“且慢。”
一道明朗清脆的聲音自瓶兒口那邊傳來。
清俊少年,策馬而來。
身後是連綿蒼山,枯黃一片。
帶火的石球,枯草燒儘,儼然熄滅,唯餘一陣陣黑煙嫋起。
他的身後,人字陣依次排開。
帶火的箭矢,直直地對準蕭玉祁那邊。
少年的臉上,帶著溫潤的笑。
白淨的臉上,那一道猩紅的鞭痕,尤為刺目。
血跡蜿蜒。
自臉頰一路向下。
落成一條血色蜿蜒的路。
“周公子年少輕狂,少不更事,請陛下寬恕,饒他一命。”
那一瞬間,諸葛睿如同天神降臨。
一襲墨袍翻飛,玄鐵精致的鎧甲,在陽光下發出寒芒。
周長庚猛地回頭,看見來人。
第一次,有一種名為愧疚的情緒,自心底衍生。
他雙眸猩紅,隨即又梗著一口氣,低垂下頭。
其餘眾人,也將視線投到了諸葛睿的身上。
每一位少家主,均羞愧難當。
在諸葛睿被周長庚當眾甩鞭辱罵之際,他們無一人發聲,替諸葛睿求情。
現如今,他們這一群大老爺們兒,竟然隻能眼巴巴的等著諸葛睿來救。
如何能不羞愧?
諸葛家,日漸式微,諸葛睿又是他們一眾人中,年齡最小的那一個。
往日,在北境,諸葛睿是他們一行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從沒有人,真的將他當一回事。
沒想到,緊要關頭,最清醒理智的是他。
最英勇大義的,也是他。
諸葛睿的身影,在那一刻,變得高大無比。
明明是請求的話,可他身後的神箭手們,擺出的架勢,明晃晃的,就是在告訴蕭玉祁。
他說的,並非請求。
而是要求。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逼迫蕭玉祁放過周長庚等人。
不過須臾,局勢驟變。
蕭玉祁這方人馬,以極快的速度,擺出盾陣防禦。
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南山彆墅。
裴恒眉目陰沉。
一步一步地逼近蘇見月。
蘇見月連忙收回手機屏幕,掛斷。
將手機連同包包,緊緊地抱在懷裡。
“蘇見月,你耍我?”
蘇見月有些害怕。
隨著裴恒的步伐,她一步一步的後退。
“沒關係,畢竟,我們已經開始交往,從今天開始,你搬到了我這裡來住,我們結婚,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是嗎?”
潔白的西裝,被他穿的端莊聖潔。
可他沉著淺笑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像是陷入瘋魔狀態的墮天使。
聖潔的光暈變成黑色。
淡粉的唇角弧度漸深,“你放心,我會轉告雙方的爺爺,我們是自願結婚,你隻需要乖乖地住在這裡,等著婚事籌備好,做我的新娘就好!”
蘇見月的腿,被胡桃色的茶幾絆了一下,她一個趔趄,險些沒有站穩。
裴恒朝她伸出了手。
蘇見月嫌惡地一把將他推開。
重重的。
裴恒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才勉強站穩。
蘇見月連忙趁著空檔,轉身就跑。
偌大的莊園。
蘇見月對這裡,並不熟悉。
隻隱約記得來時的路。
她狂奔到了門口。
高大的銅製大門外,一群保鏢黑壓壓地守在門口。
蘇見月被迫停住了腳步。
再一次後退。
左邊是成群的保鏢。
右邊是已然入魔的裴恒。
蘇見月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想要跑,卻好像無路可逃。
“蘇見月,你跑不掉的。”
他決定好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
從來,都沒有。
裴恒閒庭信步,再次逼近她。
蘇見月一咬牙。
轉身上樓。
裴恒就站在樓下。
看著旋轉樓梯上,逐漸遠去的身影。
像是在玩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
饒有趣味地看著獵物慌亂逃竄。
內心詭異地湧起一陣快意。
十名黑衣保鏢,得到裴恒的示意,追上樓去。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讓蘇見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