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墳拿三陽酒不斷的在紅衣上師的心口揉搓，每揉搓一下，就有一縷黑氣飄散而出。
過沒片刻，我就聽到紅衣上師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然驚醒。
他胸口不斷的起伏著，就像是溺水的人剛剛被救上來一樣。
足足過了半分鐘，他的呼吸才總算是平穩下來，連臉色都漸漸的恢複了正常，再不是之前慘白的死人色。
他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對我和張三墳說道：“多謝兩位了。”
“我是大雪山寺的彌青，兩位是去往無咒路的嗎？”
張三墳失聲說道：“原來您就是彌青上師？”
我和老板再看這乾癟癟的老頭的時候，頓時肅然起敬。
不為彆的，主要是這位彌青上師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彌青上師之所以名氣大，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強，而是因為他的特殊身份。
這位彌青上師是一位轉世之人。
雪域有輪回轉世的說法，大概意思就是，具備一定修為的高僧，在知道自己即將圓寂的時候，會對自己的弟子說，在遠方的某某之地，會有一位在雷電降世時候出生的嬰兒。
他的父親叫什麼，母親叫什麼。
嬰兒會在什麼時間出生，具有什麼樣的特征。
於是弟子們在焚燒了高僧的軀體之後，就會按照高僧的說法，去所指示的地方尋找轉世靈童。
這個尋找過程有時候很漫長。
因為高僧死亡的時候，所指的隻是一個方向，雖然有父親母親的名字，但當時又沒什麼戶籍製度，很多人都是放牧為生。
所以往往在找尋個一年半載甚至好幾年，才會找到轉世靈童。
而轉世靈童也十分奇特，基本上生下來就會說話，而且還佛法精通。
被弟子們找到的時候，往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怎麼才來。
然後弟子們就會倒地拜服，口稱上師。
這時候上師回到大雪山，還會繼續精研佛法，降妖伏魔，給迷茫的信徒們指引道路。
除此之外，這位彌青上師最出名的地方不在於他的轉世身份。
而是他幾次轉世之後所做的事情。
他雖然在大雪山上身份尊貴，卻修的是苦行，講究的是入世。
他和其餘上師不一樣，其餘德高望重的上師們，一般都會在大雪山寺裡潛心研究佛法，給弟子們傳授知識。
基本上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很少離開大雪山。
但彌青上師卻不一樣，他每一次轉世，都會在成年之後，開始自己的苦行之路。
在路上，他手持一根鐵棒，背著簡單的行囊，走到哪裡，就會為當地的百姓治療疾病，修橋補路。
遇到有邪祟害人的時候，還會出手降妖伏魔。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從來都不為村民們要一分錢，最多就是要一瓢水，一頓吃食，僅此而已。
有時候沒有食物，沒有住處的時候，他就忍饑挨餓，或者隨便找個橋洞，土坑之類的地方，燃起一堆篝火，默默的念誦密宗真言。
幾十年來，被他幫助過的百姓數不勝數，所以大雪山紅衣上師的名號也在雪域高原上漸漸傳播出來。
張三墳曾經對他評價過，這是一位真正讓人尊敬的上師，不管轉世多少次，都不會忘了自己的初衷。
不像現在社會的驅魔人，很容易迷失在燈紅酒綠的糜爛生活之中。
我看著這位紅衣上師，忍不住問道：“彌青大師，您這是遇到了什麼？”
彌青大師朝黑霧籠罩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深深的歎了口氣。
他低聲念誦了一聲佛號，然後苦笑一聲，說：“大雪山寺的一位弟子，殺死了他的兩位師兄，一位師叔。”
“我追著他來到了帕米爾高原，但卻被他欺騙，用了邪法想害我性命。”
“張三墳，我能察覺得出來，那位弟子已經入魔了。”
佛門所說的入魔，其實就類似於靈魂汙染。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那位弟子去了哪裡？”
彌青上師指了指被黑霧籠罩的區域，輕聲說：“他說要迎接真正的神祇。”
說到這的時候，我和張三墳的心立刻沉了下來。
大雪山一脈是密宗弟子，而密宗弟子信奉的是毗盧遮那，翻譯過來，也就是大日如來。
對這群虔誠的密宗弟子來說，這才是真正的信仰，真正的神。
可一位密宗弟子，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還有，去無咒路迎接真正的神？
開玩笑，那裡麵隻有鬼，哪裡來的神？
一瞬間，我立刻想起了張三墳所說的不可名狀之物。
難道說，這位背叛了信仰的密宗弟子，迎接的是無咒路最深處的東西？
我低聲問道：“老板，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
張三墳很堅決的搖頭：“沒有！”
“老何，你不要以為世界上有鬼，也一定會有神。我告訴你，神和鬼，從根本上就不是一回事！”
“神是人類的一種精神寄托，是對一切未知事物的一種尊敬和膜拜。說白了，神就是一種信仰，並非是真正存在的。”
“而鬼呢，是人死後所化，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每一個人，都由靈魂和肉體兩個部分組成。靈魂死亡，肉體存在，那就是僵屍。肉體死亡，而靈魂存在，那就是鬼。隻有身體和靈魂都存在的時候，才會是一個完整的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鬼和人除了在生命形態上不一樣，其餘的基本跟人類沒什麼區彆。它們有人的思想，有人的記憶，知道什麼是愛恨情仇，懂得什麼叫禮義廉恥。”
“雖然一部分鬼會因為怨氣變得六親不認，窮凶極惡，但這其實就是人類的本性，隻不過人類有了文明之後，把這種本性給壓製了下來而已。”
彌青上師驚訝的看了張三墳一眼，他沒想到張三墳年紀輕輕，竟然對鬼神之說理解的如此透徹。
我更是猛地點頭。
沒錯。
這個世界上有鬼，是因為有人存在。
這個世界上有僵屍，也是因為有人存在。
但要說有神？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位背叛了自己信仰的密宗弟子，迎接的又是什麼東西？
我對無咒路最深處的東西越來越好奇了。
那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張三墳沉吟了片刻，說：“彌青大師，您現在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待會兒我讓三隻狼精送您先回鎮魔部隊南大營。”
“我們可能要進入無咒路的生死段。”
“若是遇到那位密宗弟子，會想辦法幫您把他帶回來。”
無咒路的複雜程度超乎了我們的想象。
那場莫名其妙的大地震，那片繚繞幾十公裡，都不曾散去的黑霧。
還有那莫名其妙，不知所謂的“神”。
若不是秘心皇後和閻羅王可能在裡麵，我和張三墳一定不會冒著風險去無咒路的生死段。
至於這三隻狼精……
算了，帶著他們簡直就是累贅，還不如趁早打發走算了。
彌青大師盯著遠處的黑霧，輕聲說道：“那片黑霧的籠罩範圍好像又擴大了……”
我和張三墳轉頭看去，果然發現黑霧的籠罩範圍又擴散了一些，不遠處的幾座雪山都幾乎被覆蓋掉，連頭頂上的皚皚白雪都看不見。
正在那看的時候，隻見遠處的公路上雪花飛濺，卻是一隊越野車從黑霧的方向疾馳而來。
張三墳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說道：“是南大營的鎮魔兵！”
那車隊大概有十多輛，都是底盤很高，動力十足的越野車。
車輛順著公路疾馳而走，在靠近我們的時候，最前麵的一輛車靠邊停下，然後後麵的車輛速度不減，在我們身邊呼嘯而過。
那輛停下來的越野車則車門打開，一個穿著作戰服的漢子滿頭大汗的吼道：“驅魔人！”
“無咒路黑霧開始擴散，鎮魔總兵有令！所有民間驅魔人立刻就近撤回東大營，北大營，以及南大營！”
“你們收拾東西，立刻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