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富山同學大概隻是出於被我撞破自言自語的場景而感到尷尬,所以小小地針對了我一下,但沒想到過後的幾天,這樣的針對越發的明顯。
包括但不限於被安排在一起值日的時候陰陽怪氣我不好好做事隻管偷懶,或者總是三三兩兩幾個人圍在一起看著我竊竊私語、小聲說大聲笑…直到今天,這樣的針對達到了最頂峰——
富山美貴存在在抽屜裡的小木盒不見了。
那個她隨身攜帶著的,無比珍貴的小木盒裡裝著的不是彆的東西,正是富江的頭發。
隻是稍微離開去辦公室交了一趟作業,木盒就不翼而飛。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她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誰?!是誰偷走我的木盒?!到底是誰?!”
說起來,富山同學的臉色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地難看,她雙頰微陷,眼睛泛紅,整個人透露著一種無生氣的死灰,已經和第一天的樣子判若兩人。然而那頭順直的黑發則是一如既往地散發著美好的光澤,優雅的弧度。
她先是怒氣衝衝地環視了整個教室的人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
和那雙憤怒的眼睛對上的瞬間,我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
然後下一刻,她以一種非常人的速度衝到我的位置麵前,聲音沙啞撕裂得像一個破了大口子的風箱,她咬牙切齒地說:
“一定是你偷走了,你妒忌我…你也想搶走我的富江姐姐…你這個賤人!快點把她還給我!”
“白石冬花!快點還給我!把她還給我!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她聲嘶力竭地重複著‘還給我’三個字,雙目赤紅瞪著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將我生吞活剝。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整個人就好像灌了鉛似的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我沒有拿走你的木盒,不信…不信你來看我的書包…”
其實我不太理解她口中說的木盒和富江姐姐,還有什麼把她還給我之間有什麼必要的聯係,我甚至連盒子裡有什麼東西都不清楚。
但麵前的富山同學狀態實在是太不對勁了,我完全不敢忤逆她的話,生怕一個不小心刺激到她,她會做出更加偏激的行動來,隻得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好不容易找回了一點力氣,我在她的如炬的目光中打開了自己的書包,裡麵一眼看到底,沒有她所謂的木盒。
可她仍然不依不饒:“不可能!一定就是你!不是你還有誰?!”
我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班上的其他同學,大家都在關注這件事,但沒有人敢開口幫我說一句話,生怕自己多說一句就會將懷疑禍水引到自己的身上。
就連平時老是和我說話的美惠子也是一副不願意摻和、明哲保身的模樣。
說實話,當下我內心其實是挺委屈的。
雖然我並不是個性格很熱烈的e人,在班上的活躍度也不是很高,沒有很多很親近的朋友,但我自認為人還不錯,平時待人接物也是友善,可沒想到這種關鍵時刻,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願意替我說一句話。
…這樣想來,我做人也挺失敗的…
“富山同學,我相信白石同學沒有拿你的木盒,她的書包你也檢查了,裡麵什麼都沒有,而且我能作證,從早上來到教室開始到現在這一刻,白石同學都沒有離開過教室,所以她沒有時間能把東西藏在彆的地方…如果那個東西真的這麼重要,我的建議是富山同學應該趕緊告訴老師,讓老師來處理這件事……”
乙骨憂太站起來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其實我都呆住了。
因為我沒有想到,在這個班上唯一一個願意站出來為我說話,對上接近瘋狂的富山同學的會是籍籍無名的他。
然後就是一陣感動,他的身軀在我的心目中瞬間變得高大起來。
眼睛…眼睛要尿尿了…
乙骨憂太的話音落下,立馬將富山美貴的火力引到他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乙骨憂太一番,最後輕蔑地一笑,道:“原來我們班上還有你這樣的人啊…乙骨同學這樣的邊緣人都願意站出來為白石同學說話…”
“呐、你知道白石同學是有男朋友的嗎?”
乙骨憂太緊抿著嘴唇,一副完全和她不想多說話的樣子。
“我隻是在實事求是。”
這種完全不拿正眼瞧她的樣子徹底將她激怒,她正準備發作的時候,是班主任及時趕到製止了這場鬨劇。
結果就是,因為富山同學宣稱木盒裡的東西非常珍貴,所以班主任隻好讓全班的同學都將自己書包裡的東西拿出來,檢查了一遍。
一無所獲。
最後,班主任說她會向保安室申請調取早晨的監控,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員出入,這才為這場鬨劇畫下了休止符。
結束之後,美惠子轉過頭來非常抱歉地說了聲對不起,說她隻是被嚇到,太害怕了所以那種狀態下有點蒙,所以才不敢替我說話。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當然,理解歸理解,但當下那個時刻我確實是有點失落的,但聯想到我沒有任何權利要求任何人在那種時候必須要替身而出為我說話,自我安慰了一番也是釋然了。
不過——
我快速地扔了一張紙條給到後桌,然後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繼續認真聽課。
淡黃色的便利貼紙被揉成一團皺巴巴的小球,圓滾滾地在他桌麵上滾出了一小截,然後停在了他的手臂處。
乙骨憂太愣了一瞬,然後拿起紙團,打開——
裡麵包裹著一顆海鹽檸檬味的糖果。
紙條上的字跡方正工整,透露著一股小學生一筆一劃認真寫字的可愛勁。
“謝謝你”
“這個口味的糖超級好吃的,請你吃。”
“不要多想,是謝禮!”
“……”
他要多想什麼?
不過,糖確實是沒吃過。
他這樣想著,然後將紙條認真地撫平皺褶,然後折好,連帶著糖果一起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課休的時候班主任將富山同學叫去了辦公室,然後就看見富山同學捧著自己的小木盒回來了。
具體到底是誰偷走了盒子班主任沒有公布出來,富山同學也沒有說,我猜想他們在辦公桌私下大概達成了什麼和解的協議,事情應該是暫告一段落了…
我原本是這樣想的。
直到下午放學的時候,因為留下做值日的緣故,我比較晚才離開,此時教學樓裡基本已經沒什麼學生在了。
走到一樓的樓梯口時,我聽見了旁邊女廁所處傳來的聲響。
聲音很低很悶,就好像是瀕臨死亡的小動物喘息聲。
嘶啞的,壓抑的,絕望的…最後歸於寂靜。
伴隨著這種聲音的是某種尖銳的物品插進柔軟的物品時聲音,反反複複。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理智告訴我不要走過去,趕緊離開此處不要卷入其中才是正確的做法。但是雙腳就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樣,像柱子一樣佇立在原地。
然後是‘刺啦——’刺啦——’拖拽沉重物體的聲音。
富山美貴拖拽著一位女同學的屍體從女廁中走了出來。那位女同學的臉已經被利刃劃得麵目全非,完全分辨不出來身份。胸口處有個參差不齊的大傷口,深得見骨,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整件校服,並且在後麵拖拽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我瞬間倒抽一口涼氣。
富山美貴也看見了我,忽然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她放下了手中的屍體,站直身板,“原來是白石同學啊…來的正好,來的真的正好…我正愁不知道去哪裡找你呢…你們都該死…都該死!任何人…任何想要覬覦…的人…絕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原諒!”
“這是愛啊!都是因為太愛姐姐了…愛就是要獨占!白石同學,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心情的吧!”
“……”不是很能理解。
在她沉浸在說話的功夫,我已經悄悄地後退了兩步,當她抽出身後的刀朝我發難的一瞬間,轉身拔腿就跑。
我生平第一次這麼機靈,用在了生死關頭。
富山美貴在身後鍥而不舍地追著我,還興奮地大喊道:
“白石同學…白石同學…我帶你去見富江姐姐吧…你一定會喜歡富江姐姐的…”
轉而又開始罵罵咧咧:
“該死的!憑什麼?!你憑什麼獲得她的關注?!沒關係…隻要你死了…你死了…她就會忘記忘記你…”
“白石冬花,你不會以為自己這個跑八百米都吊車尾的家夥,能跑的過我吧?我可是田徑隊的啊…哈哈哈哈哈!!!”
其實我光顧著跑路,完全沒多在意她說的話。
但聽到這句,還是暗暗罵了一句——我真的恨田徑!
但田徑隊不愧是田徑隊的,富山美貴追我就跟溜我玩似的,眼看玩夠了,我的力氣也快耗儘了,她便準備收網。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旁邊的教室門打開,我順勢跑了進去。
瞬間跌入一個冰冷又熟悉的懷抱中。
然後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響起。
那麼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