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體輕盈得像是跌落花叢的翩翩蝴蝶,穩穩當當地降落在他的懷裡。樹蔭下的黑發少年先是身體一僵,怕她摔下去,條件反射伸手扶住她的後背。
意識到自己這種下意識的舉動,他的眸光越發冷冽。
“救、救命啊龍介……”
白石冬花渾身顫抖著,她感覺更冷了一點,整個人如墜冰窖。
像是被淋濕的應激幼貓,哆哆嗦嗦地將臉埋在主人的懷裡,垂眸入目的是少女白皙纖細的脖頸,她紮著高馬尾,但還是有幾縷不聽話的黑發纏繞在脖子上,如同繞柱子的藤蔓似的。
纖弱的仿佛一折就能斷。
皮膚下若隱若現的青色血管,流淌著他厭惡著溫暖溫度和生命力。
她把他當成了龍介。
那個他最討厭的廢物。
不過——
比起輕易殺掉那個家夥最心愛的寶物,一點一點將她弄壞,那家夥的表情一定會更好笑吧…
嘴唇勾起細微的弧度,他順著對方的話說道:“……冬花,彆怕。”
然後接下來就是,解決掉這個礙事的家夥。
已經派不上用場的廢物,可以消失了…
白石冬花,再變得可憐一點吧…
說實話,如果不是還能聽見龍介若有似無的心跳聲,我都懷疑我抱住的是一個大冰塊而非活人。不過也是托了龍介的福,他熟練地抱著我輕鬆地躲開了石井的線。
我耳邊還能清楚地聽見石井那憤怒和不甘的吼叫聲,那聲音已經不像是任何人類能夠發出的,反而像是某種危險又未知的大型野獸。
“天啊……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你看到了嗎?佐藤…佐藤被卷進去了…好可怕!快點找老師過來!?快點啊!!”
“…這種情況應該報警…啊不對,應該叫救護車!”
“……”
我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隻見石井已經完成被詭異的紅線淹沒,原本想要將我勾住的紅線因為龍介的及時閃躲避開,從而飛向另一邊近距離圍觀的隔壁班的佐藤身上。
一開始隻是一根。
佐藤是個鉛球運動員,牛高馬大一身充滿力量感的肌肉,偏偏那紅線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佐藤用儘全身力氣也沒辦法扯動分毫,然後是越來越多的紅線朝他襲來,巨大的拉力拉扯著他連滾帶爬地被拖拽到早已滾成一大團線團的石井處。
紅線不僅束縛住了佐藤的行動能力,還爭先恐後地從他的嘴巴,耳朵,鼻子甚至是眼睛中刺進去,一時間,操場上隻回蕩著佐藤痛苦的慘叫聲。
莫約半分鐘,隨著佐藤被完全吞噬,那些躁動不安的紅線似乎終於飽腹一餐,隨即安靜了下來。
隻有空氣中飄散著石井生前最後的呢喃——
“…不甘心…怎麼會跟一個男人綁在一起…好不甘心啊…”
不是哥們,都要死了你糾結的竟然是這個?!
我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還是把吐槽咽下去。
麵前發生的一切太過離奇和詭異,把所有人圍觀的人包括我的三觀都震撼得完全說不出來話來。
……最後是老師和保安過來疏散了我們。
我和龍介並排走在一起,久久沉默。
我不想主動跟這個‘渣男’說話,沒想到這小子嘴巴比我的還硬,硬是半個字都沒有跟我說。
一陣氣結果然是渣男
我正欲說些什麼,經過走廊的大窗戶時,看見底下已經拉上警戒線的紅色大線團,警察和醫生圍在一米開外的位置似乎在檢查著什麼,但還是一無所獲的樣子。
看來就算是見多識廣的警察和醫生們,也對麵前發生的一切束手無策。
”石井同學和佐藤同學還能活著嗎?”
我試探性地開口道。
“你覺得呢?”
龍介的語氣輕描淡寫,就好像兩條人命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句‘早上好’‘’下午好‘一樣簡單。
“就算不被紅線絞死,也會窒息而死。”
“……”
他停下腳步,奇怪地看著停下腳步的我。
“我不喜歡龍介這樣說話,就好像這兩條生命在你眼裡跟兩隻螞蟻一樣的…以前的龍介不是這樣的。”我皺著眉認真地看他。
龍介確實變得不一樣了,不僅是外貌上的變化,更是一種氣質…甚至是更深層次的一些變化。
大概就是這些我看不見的變化,龍介才會這樣對我吧,根本無關乎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不對,全都是龍介的錯就對了!
他果然是渣男…
就該分手,馬上分手!
但是分手前,一定要問清楚…
“對不起…”
他沒由來忽然的一句道歉把我內心燃起的勇氣瞬間澆滅,隻留下一個疑問號。
“哈?”
“我不該這樣說話的…以後不會了…”他垂眸,鴉羽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襯得皮膚蒼白如紙,一副脆弱纖細的模樣,惹人垂憐。
見鬼的惹人垂憐!
…認錯態度很乾脆,最重要的是這張臉、這個表情真的太美了,以至於完全沒辦法說一些重話…
如此種種,生生把我原本要責問他的話給壓下去了。
就在此時,上課預備鈴響起,我這才堪堪從他的‘美色’中回過神來。
真是見鬼…憑什麼他可以越長越好看?
“要上課了!先不跟你說了,總之…放學後龍介你要等我一下,我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說完,便不顧他轉身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隻留下陰鬱的黑發少年在原地。
少女的身影消失,空無一人的走廊開始彌漫起淡淡的霧氣。
他的身影在霧氣中變得虛無縹緲,不可捉摸。視線隨著少女的消失而瞥向一邊,教學樓前方的線團處,又來了兩個西裝革履的家夥。
他的目光中透露著譏諷,隨後便隨著霧氣一起消失在走廊上。
說實話,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大家包括老師上課都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最後乾脆都改成自習了。本來學校是想要直接讓我們回家的,可是後麵來了兩個穿西裝的家夥,說是需要調查觀察一番,確認沒事了才能離開。於是老師就讓我們待在教學樓內,不能離開半步。
我才注意到乙骨憂太今天沒來上學。
這小子倒是爽,我們是想走走不了,他直接都沒來。
不懂就問,這家夥是會預知嗎?
既然不用上課,前桌美惠子同學也開始了八卦模式。
“我剛才聽到老師他們在討論,好像警察和醫生都對‘石井的狀況’束手無策呢…好嚇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不過後麵好像來了兩個很厲害的角色……也不知道什麼單位的,你說會不會是·什麼fbi或者52區,石井他其實是外星人…”
“美惠子同學,你科幻片看多了吧…怎麼會這麼離奇的事情啊…”
我單手托腮,嘴上應付著她,思緒則是飄得老遠老遠。
“總之,要相信警察的調查結果啦!”
“你說的也對啦…對了!冬花同學,你和那個新來的轉校生是什麼關係啊?”
我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口中的轉校生是誰。
“你是說龍介嗎?”
我疑惑地問道。
不過、美惠子同學怎麼一副完全不認識龍介的樣子?
她似乎也愣了一瞬,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隨後又立馬恢複正常,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噢噢噢噢!對哦!那是深田同學…我怎麼會忘了深田同學那張臉…不過,他好像又變帥了呢,真羨慕冬花同學啊…”
不知怎地,她的話配上有點癡迷的眼神莫名其妙讓我有點不是很舒服。
那不是任何吃醋的不舒服,而是一種給我很違和的不舒服。
就在此時,老師帶著剛才看見的西裝革履的男人進了教室。
為首的男人一身班味,淺金色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帶著奇怪的眼鏡,一塵不染的白色西裝,唯獨木著的臉上寫滿‘討厭工作’四個大字。
隻見他快速地掃了一眼在座的學生然後朝著後麵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搖了搖頭。
然後兩人便離開了這個教室,前往下一個教室。
沒有人在意這段小小的插曲。
沒過多久,老師就過來宣布我們今天可以提前放學了。
可我在校門口左等右等,也始終沒有等到龍介出現,好不容易逮住了他們班上一個姍姍離開的同學,一問才知道,龍介從第一節課開始就請假了。
可惡啊,這家夥!
等明天上學見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數落他,然後再豪爽地留下一句“分手吧,死渣男!”,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分手,也不用老是為了圓謊騙人了…
就這樣辦!
然而想象很美好,當天晚上,龍介就出現在我家門口了。
傍晚時分開始下起了傾盆大雨,我獨自蝸居在家裡。我的父母因為工作的緣故常年出差在外,家裡大部分時候都隻有我一個人。
所以當家門鈴響起的時候,我還有點被驚到。
腦子裡閃過無數有關‘雨夜屠夫’之類的都市傳聞和恐怖片劇情,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門的後麵,探頭去看貓眼——
那個放我鴿子的龍介就站在門外。
我氣直接不打一處來,直接拉開門說道,“你還來找我做什麼?我跟你說,我這次是真的生氣…啊不對,從你不接我電話,不回我信息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了,龍介,不是你甩我,是我甩你,我要正式跟你說,我們分…”手吧…
我忽然注意到,龍介渾身都濕漉漉的,在雨中臉色蒼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他說:“對不起,冬花,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