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學生群體中流行起了一個占卜遊戲。
相傳,隻要在起霧的清晨或者傍晚來到霧之町的十字路口,如果碰見一個美少年,隻要擋住自己的臉就可以去詢問美少年有關戀情的事情,如果能夠得到美少年肯定的回複,那麼戀情就勢必能成功順利。
反之,戀情則是絕無可能成功。
石井自然也聽聞了這個都市傳說。
可他隻當是那些男生女生無聊瞎扯的白日夢…怎麼可能會有這麼離奇的事情?
而且他剛和女友櫻井分手,還煩惱於身體上發生的異變——他的身體上無緣無故出現紅色的縫合線,完全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那些縫合線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的身上。
一開始隻是手腕處,然後是肚子上,現在隱隱開始在全身蔓延。
紅色的絲線看似脆弱,卻是刀子也沒辦法隔斷。
父母帶他醫院診治,醫生見到這樣的症狀也是束手無策,隻當是一種角質化的皮膚病。
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糟糕了…
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真的可惡!
正當他煩躁到極點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周圍不知何時已經彌漫起詭異的霧氣,濃厚得不見前路,使人完全迷失其中。
這霧氣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還有路上的行人…都去哪裡?
噠——噠——噠——
安靜隻剩下他呼吸聲的街道,忽然傳來腳步聲,伴隨而來則是鋪天蓋地的哀嚎聲,好像無數個冤死的靈魂無法成佛,不斷地重複著死前最後的聲音:愛戀的、呢喃的、絕望的、憤怒的、哀傷的…同一時間彙入他的耳中,滲得他雙腿不自覺瑟瑟發抖。
忽然,濃霧中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那些聲音瞬間消失了。
好像是死去的少女們,在以無聲的注視來迎接自己的神明偶像。
石井不由地瞪大雙眼,下意識盯著霧中的少年。
他的身材高挑,在霧中呈現一種難以看清的朦朧狀態,黑色的高領上衣刻畫出鎖骨的弧度,蒼白冷清如同月光的臉,輕薄的嘴唇緊抿著,透露著如同鮮血一般的紅豔,看上去疏離冷清,卻帶著某種致命的吸引力。
那雙隻有眼白的詭異雙眸盯上石井的一瞬間,他下意識雙手舉起包擋在臉前。
是那個都市傳說中的美少年…他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想法。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是不是可以…
他垂下眼眸,眼見少年已經走到自己的麵前,他忽然叫住對方:“那個…請等一下…”
語畢,黑衣少年在他麵前停下了腳步,高大的身影籠罩在他身上,然而詭異的是,石井垂眸看底下,濃霧中竟然看不見少年的雙腿!
他瞬間嚇得不敢動彈,但是嘴巴就好像有自己想法一樣,張嘴問道:“請問下,我和桃子…還可以複合嗎?”
黑衣少年那雙總是寫滿嘲諷的白眸瞥了石井一眼,像是看待什麼垃圾一樣,鮮紅的嘴唇張開,吐出的則是惡毒之極的話語,“怎麼可能會跟你這種人複合…你會死的,你和她的命運已經徹底斷了,你會死得很慘很慘…等那些紅線吞噬掉你後…”
“就去死吧…就連屍體,她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隨著黑衣少年的聲音走遠,那些濃霧也消散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隻留下石井在原地目眥欲裂,嘴裡不斷念叨著‘死’字。
你會死的你會死的你會死的你會死的你會死的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憑什麼?憑什麼他要死?
如果他真的逃不過要死的話,那麼…
第二天我來到教室的時候,班上非常熱鬨,大家紛紛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看向某個統一的方向吃瓜。
故事的主角是石井,準確來說,是來找石井的櫻井桃子,她來勢洶洶,一副很是惱火的模樣。
“我們已經分手,拜托你不要再來糾纏我,也不要半夜往我家裡打電話…”
櫻井桃子臉上寫滿了不悅,情緒激動時語氣也變得越發地尖酸刻薄,一改往日那個溫柔體貼、落落大方的女神形象,她的眼瞼下方是濃厚的黑眼圈,看來昨晚睡的並不好,
“也拜托你不要再爬我家房子的陽台,你這樣是犯法的,再有下次我就報警了!我再說一次,我跟你已經結束了,永遠的結束了!”
什麼?昨晚石井去爬櫻井家的陽台了?!
櫻井的話信息量太大太爆炸,把教室的人炸出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我也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替人尷尬的毛病又開始犯了。
…已經是在班級上、啊不對,很快就是在整個學校,都要社會性死亡的程度吧…
石井同學的座位在前排,加上他此刻背對著我,根本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他似乎出奇地冷靜,語氣壓抑到了極點,嘴裡似乎在低聲呢喃著些什麼。
你會死得很慘。
等那些紅線吞噬掉你後…就連屍體,她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櫻井見他有些莫名其妙,重複一遍,“石井,你聽清楚了嗎?”
他有些崩潰地說道,“不可以!桃子你不可以離開我…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我不想死…不想死…”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一個預告。
就好像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他就要想不開做出一些傻事來一樣…
櫻井桃子隻是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又見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這裡,麵露羞憤,隻留下一句“再有下次我就對你不客氣了”便離開了。
教室裡還是安靜得可怕。
櫻井走後,石井整個人好像被抽走了力氣似的,頹廢地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同學也不敢貿貿然去惹他,他的位置周圍便成了一小塊真空地區,無人靠近。
就連靠他最近的那位同學,也是瑟瑟縮縮地拿起自己的書本,默默地跑到了後幾排的空位上坐。
嘴裡還念叨著好可怕好可怕…
是近距離目睹了兩人爭吵現場所以感到可怕嗎?
我有點奇怪,但沒有多想。
但石井似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是班上的學委,眼見離上課的時間越發靠近了,他便起身開始張羅起收集大家的作業來。
不知為何,有些同學見了石井的樣子,都有些避之不及。
我一開始沒發現異樣之處,直到石井來到我的座位上收取作業。明明是夏季,他卻偏偏穿著長袖的秋裝校服,甚至裡麵還配上了高領的打底衫,仿佛這具身體有什麼重大的秘密急需遮蓋似的,我一低頭就被他唯一裸露在外的手背給吸引了過去。
隻見上麵密密麻麻纏滿了紅色的線,淩亂的線像是從肉中長出來似的,已經看不到底下原本肌膚的顏色,一路延伸至袖子底下,給人一種非常不詳的感覺。
光是幻想一下用針把這些紅線紮進血肉的場景,就已經開始疼痛了。
石井同學…的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開始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同桌避之不及以及恐懼的原因…石井同學這是為愛發瘋,開始自殘了嗎?
可是他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嗎?
意識到我盯著他的手看得太久了,我有點不好意思,迅速地將作業遞給他,然後回之一個有點心虛,但故作無所謂的笑容,
“辛苦了,石井同學。”
少女是這麼多人裡麵唯一一個直視自己,並投來善意微笑的人,石井看著她的笑容有些失神,雖然露出了異常滿足的笑容,
“不用客氣,冬花同學…”
…他們什麼時候好到可以稱呼她為冬花同學了?
等石井收完所有的作業離開之後,我終於才鬆了一口氣,前桌的美惠子剛好離開了座位,我急於找人傾訴,便將目光投向了後桌的乙骨憂太。
後者正盯著前麵還在整理作業的石井,眉頭緊蹙。
“乙骨同學,你…剛才有看見石井同學手上的線嗎?”
我有些怕怕的開口道,光是想想那個密集的畫麵都覺得雞皮疙瘩起來了。
乙骨憂太點了點頭,但還是隻有那一句:“不要太靠近他。”
那個人,給他的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
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一樣…
我不知道乙骨憂太的心理活動,但見他還是一副不願意和我多說一句的樣子,剛才那股揮之欲出八卦勁就好似被人潑了盆冷水似的,蔫了下去。
…算了,我真是餓了才會選擇跟這個悶葫蘆聊天…
我百無聊賴的‘哦’了一聲,然後轉回去,繼續看書。
女孩的前後態度轉變之快,乙骨憂太有點摸不著頭腦。
怎麼感覺她好像生氣了?
…果然,他還是不擅長應付女孩子嗎?
因為要做值日的緣故,我今天放學離開學校的時候比較晚。哪知道還沒走到校門口,遠遠地就看見那裡矗立著一個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我一眼就認出那人是班上的石井同學。
他在等誰?
櫻井桃子嗎?
我一邊想著一邊走過去,卻不料他直接叫住了我。
“等等,冬花同學。”
我有些奇怪地看向他,石井同學看上去精神狀態很好,雙眼閃爍著某種疑似狂熱的光芒。見我的表情十分疑惑,他有些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然後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昨天我在醫務室給他的手帕。
“我是特意來還你這個的,真的非常感謝你。”
看著疊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不客氣,同學之間互幫互助嘛…”
他嘴角的弧度咧得更開了,順著我的話意有所指地開口:“冬花同學,你人真好…真好…”
我莫名有點恐懼,尤其是他的笑容像極了公式化的機器人,看我好像在看什麼好吃的獵物一樣。
正巧此時有輛公交到站,我便借口趕車先離開一步。
公交門關上車子重新啟動的瞬間,我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回過頭看去,石井還站在原地目送我和公交車離開。
其實這趟公交並非我回家需要乘坐的,所以在拐角後的下一站,我又立馬匆匆下車。
傍晚已過,街上冷清,還泛起了霧氣。
我盯著手裡的手帕看的有些出神。
…話說,這老哥真的洗手帕嗎?
要不還是扔了算了吧…總感覺給我一種不好的感覺。
老師說過,遇事不決,相信直覺。
正當我四處張望尋找垃圾桶的時候,一陣無名風吹來,非常精準地將我手裡的帕子卷走,還沒反應過來就高高地飄在天上飄遠了…
…這絕對就是天意!
不好意思了,石井同學。
不過、乙骨憂太說得對。
石井他真的、非常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