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過來”
盛老爺子慌了,盛老太太造成的陰霾還沒散,盛懷安又來?
這是報應嗎?
如果這是報應,那麼他寧願死在那個晚上。
盛懷安不禁搖搖頭,濕潤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的笑,“我真替您感到悲哀啊,爺爺。”
“我並不想接受您的施舍,我要把這一切都交給稚月。”
他道:“她已經入了我盛家的族譜,從此以後,她都是我盛家人。”
盛老爺子聽到這話,暗暗鬆了口氣,他想應該是剛才那番讓江稚月嫁人的話,惹得盛懷安徒增不快。
平心而論,江稚月那張臉的確漂亮,竟惹得秦、楚兩家的孩子爭相搶奪,盛老爺子要年輕些,還會把這門婚事當成生意好好談一番。
眼下,盛老爺子並不願意激怒盛懷安,捂著胸口竭力平複著心跳,緩緩說道:“我我把盛家交給你,你想怎麼樣,與我無關。”
幾句落下,盛懷安已經走到了病床前,格外蒼白的臉龐,額前的烏發沾著濕噠噠的雨水,順著纖長的眼睫滑落,晶瑩的水滴恍惚是男人臉上流下的淚滴。
盛懷安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又笑了,“爺爺,您彆著急啊,我的故事還沒有說完。”
“你知道林駿為什麼會抓到稚月,逼迫你交出軍火密碼嗎?”
“因為這是稚月的計劃。”
滂沱大雨,屋外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震得盛老爺子心臟狂跳不止,身邊的儀器也隨之發出刺耳的滴滴聲,長廊上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你,你們”盛老爺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們詐我!?”
可是江稚月怎麼敢呢?盛老太太的身份那麼危險,她如果夠聰明,便知道貿然上了林駿的賊船多麼危險。
盛老爺子告誡自己不可動怒,應該感到慶幸盛家還出了如此聰慧過人的外孫女,否則祖輩辛苦打拚的一切都落到了外人手上,怕是至死都無法瞑目。
盛懷安垂下眼眸,觀賞著盛老爺子變幻不定的表情,嘴角的笑容一點點地消失,語氣平靜地說道:“稚月上船前,深知此行危險,因此她留給了我一封信。”
這封信裝在男人的口袋裡,柔軟的紙張仿若少女細膩且柔軟的肌膚一般,粗糲的指腹拂過,好似能聞到那一股淡淡的清香。
女孩每一寸皮肉都是致命誘惑。
盛懷安微微合上雙眼,壓下眼中洶湧澎湃的暗流,明亮的光線下,他把那封信取出,展現在盛老爺子麵前。
一道閃亮的電光驟然劃過,猶如天穹被撕裂了一條巨大的裂痕,擊碎了窗戶,那抹刺眼的光掠過盛老爺子的半張臉,把他的瞳孔一分為二。
“不”
他來不及阻止了,伸手要搶奪這封信,仿佛就能證明什麼罪證一般。
“盛懷安,你敢!你、你敢背叛祖宗!”
盛老爺子捂著胸口,吐出血來,殷紅的血沾滿了被單。
“不——”
“忘了說,您的那位夫人的確很聰明,可惜”
盛老太太或許從未料到,他也是個叛主的東西,自幼在祖宗祠堂前跪誓,立誌效忠家族,到頭來
那一顆破碎的心遇到了充滿愛的人,才得以縫縫補補,繼續前行。
“我會實現她全部的理想,她將成為我們盛家唯一的繼承人。”
“我盛懷安,此生不婚不娶,永無子嗣,也將守護她成為三大州的統領。”
男人的話堅定有力,頂天而立,高舉的右手,正如幼時,他跪在祖宗牌位前,鄭重地向長輩們承諾,無論未來家主是誰,都將忠誠不二。
因為他是盛家人,而家主是盛家血脈的傳承者。
“你啊,不——”盛老爺子瞪大的雙眼,布滿猩紅,情緒激動之下,從床上跌落,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藥瓶。
那藥瓶就落在盛老爺子的手邊,他臉色慘白,嘴巴大張,艱難地喘息著。
這是唯一支撐生命運轉的續命藥,即便命不久矣,盛老爺子也不想死,盛家要易主了!盛懷安要從根基上摧毀這個傳承百年的家族!
他要讓盛家斷子絕孫!盛懷安不會放過任何人,要把盛家嫡係旁係趕儘殺絕!
“我的故事說完了。”
盛懷安彎腰撿起藥瓶。
“藥,給我藥快給我”盛老爺子胸口劇痛,這續命藥就是他的氧氣。
“懷安,我可是你的爺爺啊你的親爺爺啊”他哀求地看著盛懷安。
“”
盛懷安沉默片刻,就把藥瓶重新放回了盛老爺子手邊。
盛老爺子見狀,滿心以為得救了,可就在這時,男人輕輕一腳踢出,藥瓶軲轆滾落,再度遠離。
雨聲劈裡啪啦地回響,掩蓋了室內急促的呼吸聲、悲鳴的哀求
盛懷安靜默地站在原地,冷眼看著盛老爺子瘋狂地伸出雙手,扣著地麵努力地爬行,直至最後一口血從盛老爺子的唇邊溢出,臉色青紫,最終斷氣身亡。
風雨獵獵作響,室內卻仍是一片死寂。
夜半時分,驟雨傾盆,江稚月躺在床上,像做了一個噩夢,房間裡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室內溫度自動調節至適宜的睡眠模式,她仍舊滿頭大汗。
男人冰涼的大手觸上她的額頭,仿佛自帶降溫功效,“怎麼了?”
江稚月轉頭,黑暗裡,那張冷冰冰的臉毫無表情可言,噩夢如有實質感,讓她心跳加速。
意識到是誰後,微微鬆了口氣。
“你怎麼還在這?”
她無需住院,於是秦肆便送她回家,誰知這人賴著不走了。
比起在醫院時更為放肆,竟和她同榻而眠,不過秦肆這人有個特點,他陷入沉默,尤其像一具安靜俊美的屍體,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我想陪著你,醫院裡總有人打擾。”他說著,似乎笑了,“況且,我陪著你”
她的心跳在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