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
盛老爺子自從醫院回來,便嚷嚷著身體不舒服,私人醫生每日上午都會來例行檢查。
“盛老先生,您這是急火攻心,一定要放寬心態,切莫急躁。”私人醫生收起聽診器,溫言安撫道,“再加上最近天氣炎熱,您這身子就更需靜養,不可動怒啊。”
盛老爺子麵色凝重,手捂著胸口,那裡仍在隱隱作痛。
盛老太太站在一旁,手裡拿著絲帕,細心地為他擦拭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輕聲歎道:“最近多事之秋,老爺子心中難靜啊。”
話音剛落,室外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匆匆行至門口,望見房間裡的狀況,頓時放慢了腳步,往後退了幾步,生怕打擾了盛老爺子的休息。
盛老太太不動聲色地朝外瞥了一眼,微微調整了站姿,以便遮擋盛老爺子的視線。
盛老爺子卻不是個好忽悠的,他徑直接過傭人遞來的熱毛巾,擦拭臉頰兩側的汗珠,道:“外麵又發生什麼事了,你們還打算瞞著我。”
“老爺子,你可彆忘了醫生的話,不可太過操心,還是應當靜養身體。”盛老太太一張保養得宜的臉,滿是關懷。
盛老爺子招招手,示意外頭的人進來。
“老先生,盛先生,他,他——”來人是年邁的盛管家,身後還跟著匆匆趕來的盛輝,似乎想阻止著盛管家接下來的話,以免刺激盛老爺子。
“盛先生、他不行了!”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盛輝未能阻止盛管家痛呼出聲。
這一聲如利箭般正中盛老爺子的心房,他本就心角抽痛,身體不適,長孫躺在醫院剛剛脫離危險,眼下長子又即將撒手人寰。
盛老爺子一生自認對盛家的三大洲儘心儘力,從未做過大奸大惡之事,為什麼老天爺還是沒有放過他,讓他麵臨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楚。
他的確有些偏心,但這不能代表他對原配夫人的兒子毫無感情,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兒子,也曾為盛家帶來諸多榮耀。
“城、城兒”盛老爺子用力捂著胸口,呼吸仿佛被瞬間抽離。
“盛老先生!”醫生們見狀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圍了上來。
盛老爺子吃力地吸了一口氣,幾乎窒息,他被人攙扶著從床上下來,然而沒走幾步,蒼老的身軀便轟然墜地。
“老爺子!”
“父親!”
“老爺子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比我預想的更加嚴重,他這幾十年來高壓工作,早就讓他的身體過度消耗,接連的打擊,讓他不堪重負。”
私人醫生伴隨盛老爺子多年,說起來他都覺得有些遺憾,饒是盛老爺子這般年輕叱吒風雲的人物,也會有暮年的一天。
“盛老太太,您和家人要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就差宣判盛老爺子的死刑了,盛老太太吩咐管家送客,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
“母親。”盛輝推開門,頷首道。
他看到盛老太太依舊保持著一種悲痛的神色,她端坐在盛老爺子平日裡常坐的那張古董雕花金絲楠木太師椅上,椅子的圈背連著扶手,從高到低一順而下,氣勢威嚴,彰顯著無上的身份地位。
這個位置,獨屬於盛老爺子,盛老太太放鬆的靠在太師椅上,“醫院的情況,我聽說了。”
他們派人去醫院查看情況,盛老太太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萬事小心,遇上江稚月這個變數,是計劃裡臨時出現的一環。
麵對這個變數,盛老太太不得不更小心為上,她下了兩道指令,查看盛懷安的傷勢,或者有機會便除掉他。
殺手完成前者,這符合盛老太太的預判,真讓殺手得逞了,盛老太太又該懷疑是不是有詐。
“母親,據我安排在外的人彙報,整棟醫院都被封鎖了,抓人的時候牽連了不少醫生,懷安的傷勢做不了假。”
盛輝沉吟了一會兒,神色嚴肅。
“我心裡清楚,否則我不會讓管家通報盛城的事了。”盛老太太往後靠著,撥弄著肩上散落的幾縷銀絲,歲月不饒人,豈止是盛老爺子逃不過衰老,她也是如此。
“剛才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父親是急火攻心,陷入昏迷。”盛老太太沉聲說。
盛輝按捺著心中的激動,相較於奉行中庸之道的盛老爺子,他更欣賞步步為營,卻又像賭徒般敢放手一搏的盛老太太。
“母親,為了即將來臨的這一天,您已經等待了三十多年。”
他們將做一件無比偉大的事情,開啟嶄新的裡程碑。
越是臨近這一天,不似盛老太太的猶豫再三,謹慎小心,正值中年的盛輝滿懷宏圖霸業的壯誌,驅使著他邁出更大的步伐,向著將要抵達的終點前進。
盛老太太提筆蘸墨,沉思片刻後,寫下了一個蒼勁有力的“靜”字。
“母親,您還在遲疑什麼?”盛輝忍不住說道,“父親簽下了委任持理人的文書,現在就是千載難逢的最佳時機。”
“隻要父親一死,這盛家——”
他話還沒說完,盛老太太神色一厲,“彆讓我在家裡聽到這種話,在我的計劃裡,所有人都會出現,但沒有江稚月那一個環節。”
“她必須死,我才放心。”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盛老太太賭不起這個結果,臉上狠色愈重,“叫駿兒做好準備,等他得手了,我們”
她沒把話說完,盛家遲遲選不出繼承人,三大洲不可一日無主,依照地方法規,當前任家主死亡,沒有選定繼承人的情況下,盛輝便有權繼承家業。
但她想要的並不是盛家。
江稚月莫名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盛懷安的危機剛剛解除,便接到了療養院的消息,盛父的狀況急轉直下,瀕臨垂危。
時間尤為緊迫,死神的腳步正在步步緊逼。
站在病床前,她緊緊握住了盛懷安的手,戴著呼吸機的他,年輕而俊美的臉龐寧靜得不像話。
他將沉重的信任,毫無保留地都托付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