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靜默無聲,一陣陣奔來的腳步聲響起。
“懷安,懷安怎麼樣了?”江婉柔仿若失神,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最後一步,整個人癱軟在走廊的長椅。
盛家眾人聞訊迅速趕來,盛老爺子麵色凝重,直奔手術室,盛輝急忙勸阻:“爸,您先冷靜,醫生還沒有消息,稍安勿躁。”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盛老爺子捂著胸口。
“對不起,哥哥是為了保護我。”江稚月站了出來,低下頭,聲音哽咽。
盛老爺子滿臉不敢置信,兩個妯娌已是勃然大怒,“又是你?你是我們盛家的克星嗎?和外人勾結坑害自家人的錢財,又把懷安害死,你是不是想氣死老爺子?”
盛老太太眼中閃過一抹驚疑,實在不敢相信事情的進展太過順利,竟都在他們的預料中,醫院走廊的儘頭,是手術室亮起的紅燈。
就像江稚月裙擺上暈開的血一樣紅。
女孩眼簾上掛著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止也止不住,她抬手抹去,緩緩再抬頭。
她不願將脆弱暴露在人前,但她偽裝不了真情實感,“秦家主安排人在暗中埋伏,可我和哥哥去秦家是臨時起意,秦家主最初的目標是我,關鍵時刻,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盛老爺子豈會聽不懂她的意思,開槍的罪魁禍首是秦家主,要為盛懷安討個公道,就不能放過行凶者。
“好你個小丫頭,竟敢挑撥離間!”妯娌怒氣衝衝地又跳了出來,“老爺子,您可千萬彆上當,這小丫頭的心焉壞,這是攛掇我們去跟秦家對著乾!蒙特州不是我們的歸屬地,說得難聽點,我們的身家性命都在彆人的地盤上!”
蒙特州名義上是蕭家的管轄地,秦家在暗地裡卻無所不能,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敢做,盛家人是沒膽子和秦家硬抗的。
盛老爺子雖然有些資本,但也要看這個人值不值得讓他跟秦家硬碰硬。
一個不受寵的孫子,一個病重昏迷的長子,而站在盛老爺子身邊的都是盛老太太的子嗣。
盛輝看了眼盛老爺子,“爸,這事不能聽稚月的一麵之詞,我派人去秦家打聽打聽。”
“稚月,你為什麼要去秦家?”盛老爺子質問。
“因為她想去,這個答案,你們滿意了?”這聲音蓋過了盛家人的氣勢,一旁的江婉柔剛要上前,也被這抹走來的身影壓住。
顧兆野帶著保鏢氣勢洶洶的走來,“靠,死老頭,仗著人多勢眾,在大庭廣眾下玩審判是吧?她想去哪就去哪,關你什麼事?”
“你的親孫子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真有本事,現在就去找秦家算賬,一槍斃了秦老頭,彆在這裡玩審問受害者這一套,我看了這麼久,你們沒有一個人關心稚月的處境,沒有任何人關心她是否受傷,卑鄙!”
“秦肆那個狗東西,都是他搞出來的事,他人呢?把稚月一個人留在這?”
顧兆野充滿戾氣的眉頭,上揚出銳利的氣勢,他就往前走,走到叫囂得最凶的中年女人麵前,從保鏢手中取過槍,漆黑的槍口黑幽幽地,對方忙往後退了一步。
顧家小少爺惹不起,一條瘋狗。
江稚月抹去淚,觀察著每個盛家人的神態,眸光猝不及防的又和盛老太太相撞,少女臉上神情悲痛,泛紅的眼眶,就像是不服輸的倔強。
“他在路上。”這時又響起一道聲音,楚君越陪伴在醫生身旁走了出來。
“老爺子,懷安是我們的朋友,您不會怪罪我們擅作主張吧,懷安傷勢嚴重,那一槍打穿了他的胸口神經,很有可能癱瘓,手術風險極高。”
“情況危急,我讓稚月代為簽署了同意書。”
他將手中的文件交給盛老爺子,盛老爺子臉色陰沉,翻閱了幾頁,便遞給盛家人傳閱。
便有長輩驚呼,“手術失敗率竟然高達百分之九十!稚月,你怎麼敢簽署同意書?你想害死懷安嗎,老爺子還沒有做決定的事,誰允許你擅自做主的?”
“難道我要看著哥哥死嗎?”江稚月質問道,“還是你們巴不得他死?”
“明知哥哥是盛家的孩子,秦家主為何敢衝哥哥開槍,難道真的和盛家沒有任何關係嗎?”這話一出口。
整個盛家沸騰,大呼冤枉。
江稚月再度開口,壓過周圍的喧囂:“因為外公對哥哥的漠視,因為哥哥在家族無足輕重,他的價值不被放在考量的範圍,所以今天秦家主敢對他開槍,明天換成李家主,王家主也敢對哥哥行凶!”
“因為舅舅的倒下,諾大的家族無人袒護哥哥,即便哥哥遭遇不測,也沒有人會為他主持公道,隻會拿他的傷害換取和解的利益,從舅舅倒下的那一天,他就淪為了棄子,一切都以分量輕重為依歸,才是外公最真實的想法。”
“外公,直麵你的偏心吧。”
盛老爺子啞然,一時無言。
江稚月不知盛懷安經曆過什麼,但她知道他一定受過很多委屈,無法言說的太多委屈,上麵有孝道兩個字壓著他,有長輩、規矩都壓著他。
他不能說,也說不出口。
江稚月替他說,話完了,他和盛家這最後的情誼也就此了斷。
“無論手術結果如何,我都會陪伴在哥哥身邊,他是我的家人,是媽媽的依靠。”
他們才是一家人。
此刻,白熾燈灑落在地板上的光,恰似一條無形的界線,將雙方分割開來。
“聽到沒,不管懷安的結果如何,跟你們沒關係,彆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尤其是你!”顧兆野指著盛輝,“就惦記著盛伯父留給懷安的那點東西,還有你——”
又指著盛老太太,“賤賣懷安親奶奶的遺產,瞪什麼瞪,本少爺不怕毒婦。”
“我們都是懷安的家人,誰敢傷害稚月和懷安,就跟你們勢不兩立!”
楚君越站在二人身後,剛想握住女孩的手,又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從走廊另一端傳來。
來人一把將江稚月擁入懷中,抱得緊緊的,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