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女朋友跟我在同一座城市。”
他第一次用“女朋友”三個字,我內心是有觸動的。隻是我很奇怪他為什麼可以對顧佳說放下就放下,為什麼我們那時明明沒有多少接觸,他會……我想不通。
藍桓找個位置坐在我旁邊,“筱楠,之前怕耽誤你學習,但考試已經結束,我想從現在起正式和你確定關係。”
誌願表還沒填完,藍桓又給我出難題。
“我需要好好想想。”
按理說,我應該答應,但是當時有兩個原因令我卻步。一是我認為他太優秀,我配不上他。二我對他曾是顧佳的男朋友有顧忌,和好友的前男友在一起,感覺在道德上說不過去。
或許,還有第三個原因,也是我多年來深藏的秘密。我爸媽在我沒上小學時已經離婚,外人都說單親家庭的孩子受歧視。我極力隱藏這個秘密,不想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待。而童年時的陰影,使我從未想過會接觸感情。即便父親說上大學後可以試著交往異性,但真到談婚論嫁的那一步,我不確定誰家裡會接受我。
“好,我給你時間,我會正式追求你。關於誌願,你寫了很多外省,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我點頭,靜默了一段時間後,收拾東西離開。
回到家,爸爸還沒回來。其實,我家裡不僅是單親的問題,還因為沒有錢買房子,所以從小我和父親租房子住,沒有一個固定的家。
所以越發肯定,藍桓那樣的人不是我能高攀的。
填誌願的時間快要截止。這段時間藍桓意外地沒有出現。我在草稿紙上首寫了四所本省的大學,再選了四所外省的大學,以防掉檔。老師看後,覺得可以,錄取的幾率高,風險不大,催我趕緊填報誌願表。
提起筆後,我竟想起藍桓,記得他曾給我打過電話。我拿起手機翻看通話記錄,那條陌生來電我還沒存,不知他向誰要了我聯係方式。我撥通過去,那邊響了幾聲後才接。
“喂?”
他聽起來很困,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喂。”
“你是哪位?”
有一瞬間的失望,他不記得給我打過電話,也沒有存我的號碼,想來他那天僅僅是問問。
“喂,你是誰?”那邊又問了一遍。
“沒事,打錯了。”我迅速掛斷電話。
心情還未平靜,電話鈴聲響起。
他還在問:“你是誰啊?”
我費力吐出自己的名字,“修筱楠。”
那邊恍然大悟,“你是找藍桓的吧。他不在,我是他朋友。”
我有些搞不清狀況,“他手機怎麼在你手裡?”
“我是他朋友,我們最近在談一個項目。他剛剛出去吃飯,手機落在我這。”
“那先掛了。”我放下電話,覺得自己太魯莽,沒事給人打什麼電話,連是不是藍桓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沒多久,電話又響起,還是藍桓的手機號,我的手伸出後自動縮回,竟有些害怕接他的電話,以至於響了很久才按下綠鍵。
“筱楠?你找我?”
“嗯……我想問問你報哪座城市。”
“連陽。你也要報嗎?”
“我看看。你先忙吧。”
“現在不忙,休息時間。”
他和我都沉默了一小會兒,我以為對話要終止。他卻突然說道:“你想不想去外地玩?過段時間我工資下來,我帶你去玩啊?對了,你上學也需要錢吧,你把卡號給我,我給你打一萬。”
“不用,你自己留著吧。”我匆匆結束對話,對於錢的問題,我一向敏感,家裡不富裕,我才更不要彆人給我的錢。
想想自己也是可笑,早從顧佳那裡知道他會報連陽,還要打電話問。後來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才明白,那是因為想念,單純想聽一聽他的聲音。
誌願表上,我將連陽市的兩所大學寫在最前麵,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蘇晨和姚玉琪的錄取通知書下來都早,而我的錄取通知書一個月後才郵寄到。
我打開快件,連陽師範大學映入眼簾。第一次覺得我和優等生的差距不是太遠。
蘇晨知道後,驚訝地問我:“你要當老師?”我拍通知書的照片給她看,“不是師範類專業,文化產業管理。”
“好奇怪的專業。”蘇晨也發給我她的錄取通知,“我是華融科技學院,曆史學。”
而姚玉琪早在收到通知書時,大發朋友圈,“海城大學,英語專業。”
我和蘇晨問她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她自豪地說:“我喜歡英語,這是二本大學裡教學質量最高、英語專業最強的學校。”姚玉琪很堅定,看來她是真的喜歡這個專業。
我們最後一次相聚,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聽著店內舒緩的輕音樂,我們有一搭無一搭地閒聊。
“對了,還得感謝藍桓的建議,不然我鐵定走專科。”蘇晨問我,“他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他最近忙。”我下意識地回答,其實除了上次那通電話,我和他再沒聯係過。
“哦,他在忙。”姚玉琪和蘇晨對視。
剛才的話讓她們有所誤會,但我每次解釋都沒人信。我隻想把藍桓當成朋友一樣對待,不然我不知道怎麼麵對顧佳。
算起來,挺長時間沒見到她,聽說她在超市打工,一天能賺一百塊。
店內的輕音樂轉換成了廣播,好聽的女聲正在闡述愛情的真諦。
“愛會瘋狂,也會絕望。”
我那時隻理解前半句,因為我看過許多殉情文學,但愛為什麼絕望,我不知道。
可誰能想到這句話,日後我會刻骨銘心。
那天我們閒聊著,一杯奶茶喝了近一個小時。揮手作彆時,三人不像是要離彆,反而像是玩累了開開心心回家休息,明天繼續約的樣子。
我淡淡地笑,在車站目送她們上車。然後,慢慢一步步走回家。
剛到家門口,聽到有人說話,料想家裡來了客人,不想那個客人竟是我的母親。
我不是很歡迎她,小時候的印象是他們經常吵架,母親從摔東西鬨到離婚。她也很少來看我,或者說不是來看我,而是跟父親敘敘舊。我們之間也沒多少親情,最近見到她,連稱呼都懶得說。
“什麼時候去學校?東西多不多,我陪你一起去。”她對我突然間變得關切,問東問西的。
我敷衍著回答,父親看不下去,搶過話,“不用帶太多東西,日用品可以到了那裡再買。”
到了中午,我爸留她吃飯。我看著父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離婚。父親既工作又包攬家務,她究竟有什麼不滿足的?僅僅是因為父親沒有錢,不能給她優渥的生活嗎?
九月將至,我們提前兩天離開新城去了連陽。在去連陽前,藍桓給我打電話問我用不用他送,我連忙拒絕。
心有些慌,此時才察覺他在認真。我想找個機會,把心裡的話跟他說明白。還好,同一座城市,總會有時間。
送彆父母的那天,我沒有哭。因為兩地離得近,實在想家可以趁放假回去看看,高鐵不過兩個小時就到。
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生活已久的城市,離開熟悉的家,離開昔日好友,離開一直以來對我好、照顧我的父親。
但當時我沒有絲毫不適,因為我知道一切都在,它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