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靜謐無聲，喬伊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有紀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呼吸聲。
她好像隻是遵循著生物最基本的生理活動呼吸著，死氣沉沉，沒有半點活躍的跡象。
若要說有什麼最可疑的，那就是憑空出現在有紀額頭上的印記。
張牙舞爪，囂張地占了額頭的一半，仿佛在有恃無恐地叫囂與炫耀。
問過第一個發現加茂有紀的人，隻是說他看到她時，這個印記就已經有了。
而此前，發生了什麼，救起有紀的人也一概不知。
喬伊尋著有紀的蹤跡查了那個街口的監控，發現一切如常。
沒有可疑人物，也沒有人和有紀有過接觸。
有紀走進監控的畫麵沒多久，就忽地摔倒在地，額頭上也隨之浮現起那個不詳的印記。
就像突發的疾病一樣，打得人措手不及。
喬伊看完監控後，腦子反而清醒了不少。
就靠這種不自然的畫麵，還有那莫名顯現的印記，幾乎可以將源頭鎖定在咒術界以內了。
走出這個房間後，她沒有回到醫院，而是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口。喬伊撥通了夜蛾正道的電話，將自己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遍。
“……就是這樣。”
講完前因後果，喬伊輕輕地呼吸了一下。
十二月的空氣總是如此寒冷，刺痛了她的鼻腔。
夜蛾：“原來是這樣，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如果是咒靈作祟，可以申請咒術師對有紀小姐的病房進行一定的看護。”
“我會申請的。”
畢竟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那，多一雙咒術師的眼睛看著非常有必要。
“還有你自己，這段時間的任務就少去一點，”夜蛾頓了頓，接著說道，“去做你想做的事。”
“但是千萬記得，小心為上。”
“是。謝謝，老師。”
直至手機另一邊徹底沒了聲音，喬伊把手機從耳朵邊摘下，通話以外的聲音都鑽進了耳中。
她望向前方，一瞬之間，四麵八方的嘈雜與人流來往的風都湧了出來，如同世界的屏障被撕開了口子。
等到紅燈轉綠，喬伊隨著人群一同走向對麵，返回了醫院。
幾天以後，加茂有紀依舊遲遲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因為錢夠多，再借了點咒術界的人脈，喬伊將有紀轉入了更加私密的病房，也方便她帶一些咒物過來看看有沒有奇效。
可是都失敗了。
在進行咒物的嘗試之餘，喬伊也與高井一起去有紀最近做過的任務現場偵查，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因為時間稍久，就連現場的咒力殘穢都隻剩零星半點。
沒有咒力，不對咒物起反應，沒有咒靈接近，如果不是喬伊的「凝」看到有紀的氣還挺安穩，她都要懷疑是死後念的作用了。
加茂有紀昏迷的第五天，喬伊找到了葵。
作為老主顧，她們之間早早地就互換了電話。
時至今日，喬伊還將先前委托得來的嫌疑人“縫合線”托付給葵，讓她謹慎小心地進行調查。
或許是因為她強調“謹慎小心”的語氣太重，這幾年一直沒什麼進展。
喬伊將有紀的情況與葵描述了一下，二人當即決定分兩頭調查。
可是當喬伊回到她與有紀的屋子，收拾一下房屋看看有沒有新線索時，忽如其來的意外線索打斷了她們的行動。
進了房門後，她第一眼就看到餐桌上堆滿了啤酒罐，密密麻麻如同士兵在列隊立正。
“這不是慢性自殺嗎……”
深知酒精危害的喬伊嘀咕了兩句，忍不住把易拉罐身捏癟，扔進垃圾桶。
她看到整個客廳的擺件與配飾都與她離開前一模一樣，就像這隻是一個從前的尋常午後，她結束了任務，於是回家小睡一會兒。
一切都是那麼平常。
可她知道總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喬伊沉默地對各個房間展開了搜查。
……
她在有紀的房間裡，發現了一封署名為“加茂有紀”的遺書。
……
“遺書？”
葵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先前有些萎靡不振的麵龐忽然揚起了神采。
“不對……有紀她還沒有死，為什麼會有遺書？”
“對，”喬伊斬釘截鐵地應道，這些天來她的聲音從未如此堅定過，“我已經知道要怎麼做了。”
“什麼？”
葵用疑惑的目光看過去。
喬伊並不著急，她拿出信件，鋪在桌麵上，上麵整齊清晰的字跡，絲毫不像一個“將死之人”寫下的遺書模樣。
葵一目十行，念念有詞，很快就抓住了重點——
“有紀的妹妹還活著？！”
她的語氣中有些驚喜，但更多的是對被命運主宰的無奈。
本以為早就死去的妹妹還活著，卻在邁向新生活的時候戛然而止，最終隻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這讓人怎麼不感慨命運不公？
“好在我對她還有點印象，”葵將信看完後，又翻了回來，繼續斟酌其中詞句，“有紀的小妹妹，我記得是叫做加茂香織。”
大概也曾在小時候見過香織幾麵，葵回憶起那段自己都快忘光的記憶。
有紀是大姐，有兩個小妹，三姐妹都蓄著長發。雖然父不慈母不語，但每天的日子都被她們過得熱熱鬨鬨，富有生機。
這段時光裡的大家雖然深陷泥沼，但總是心懷光明。
一時有些眼澀，她喃喃說道：“如果她真的活著那就太好了。”
喬伊雖也對有紀妹妹還活著這件事有些詫異，但她更多的聚焦在有紀的行動上。
遺書中提到：“……聽聞香織還活著的消息，我到加茂家大鬨了一場，看那死人爹的態度，果真當年是被他所蒙蔽。好在有生之年可以彌補，於是又去大鬨一場，把訓練場也炸了，這次引來長老，恐怕下次會危險。而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唯一想繼續堅持的事。無法接受這些人不能得到報應，忍氣吞聲太久，讓我放肆一下吧，接下來就看看加茂家的毒手和意外哪一個會先到。”
“我遺憾的是，無法將母親和妹妹救出加茂家，無法找到活著的香織，無法看到喬伊實現她的願望。大抵就是這些。”
“或許可以下次再去加茂家的時候果斷一點，衝到存放骨灰盒的地方把母親和妹妹直接搶過來？就是要這樣，要以強盜思維對抗無恥之徒們。”
“想在加茂家裡放聲奔跑，沒有淑女模樣地奔跑。這件事，這個長達二十年的心願，我終於做到了，久紀，香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