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歌姬在山林裡走了一會兒,為了避免撞上京都校的人,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待在枝葉茂密的地方。
東京校的作戰計劃是:庵歌姬儘可能地擴大搜尋範圍,不引人注目地祓除咒靈;喬伊作為誘餌,吸引京都校的人與她戰鬥。
到目前為止,她們的作戰計劃都執行的很好。
在庵歌姬不知道的時候,喬伊成功地解決掉了西宮姐弟。
當然,西宮獨的術式可以傳遞信息,從而讓京都校其他人接連咬鉤,這是她們完全沒有意料到的意外之喜。
如果事情正常地發展下去,說不定喬伊會毒倒所有找上門來的京都校學生,隨後與庵歌姬聯手把咒靈祓除完,取得遊戲勝利,結束掉第一天的團體賽。
可是,計劃之所以叫計劃,是因為現實總是會迎來改變。
在庵歌姬與喬伊分彆了大概二十分鐘後,她遇到了小山滿裡華。
這位京都校領袖的校服樣式相當板正,長袖長褲,在早秋也不顯單薄。
隻是大麵積的黑色校服在遍地綠油油的後山分外的亮眼。
庵歌姬連忙躲在大樹與灌木叢的後麵,呼吸也放輕了許多。
小山滿裡華此時麵無表情,她的身邊跟著一小團淡藍色的火苗。那團火苗由咒力組成,很有可能是術式的效果。
她走路速度極快,似乎是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以至於小山滿裡華目不斜視地往那個方向走著,遇到岔路也沒有一點猶豫。
好奇怪……庵歌姬儘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低,她想。
一點也不像是在找咒靈,如果要在後山裡搜尋咒靈祓除,小山前輩應該會四處張望才對。
就像庵歌姬,也是因為她一路上細致入微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遠遠地捕捉到了小山滿裡華的身影。
小山前輩這樣,更像是在前往已確定的目的地。
是哪呢?跟他們的計劃有關嗎?
要跟上嗎?
庵歌姬猶豫了一瞬,腳下不自覺地往小山滿裡華的方向動了一下。
“嘎吱——”
小山滿裡華敏銳地回頭,目光掃向庵歌姬所在的方位。
踩到落葉了……庵歌姬屏住呼吸,心驚膽戰地往地麵看了一眼。
她忘了秋天落葉很多,後山上更是鋪了不少殘枝敗葉。
不敢輕易再移動踩到葉子的腳,庵歌姬保持著這個姿勢,眼睜睜看著小山滿裡華正走過來。
心裡糾結要不要直接出去,眼看著小山滿裡華離她越來越近,庵歌姬咬咬牙,剛想邁出一步。
小山滿裡華:“哦,是你啊。”
因為靠近而非常清晰的聲音,但不是說給她的。
庵歌姬無聲地探頭看了兩眼,發現小山滿裡華的前方蹲著一隻踩著落葉的小鬆鼠。
看來小山前輩以為剛剛的聲響是鬆鼠發出來的。
太好了……
小山滿裡華蹲下來,摸了一把鬆鼠的頭,才轉身離開。
庵歌姬熱切地目送她遠去的身影。
剛才這一出簡直比恐怖電影還嚇人。
即使危機解除,庵歌姬還是吸取教訓,不敢再輕舉妄動。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小山滿裡華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那背影從視野裡徹底消失。
庵歌姬又耐心默數了五個數,才呼出一口氣:“呼……”
之前繃緊的神經驟然放鬆,一直壓在胸中的那口氣被吐出來,渾身肌肉像是進了溫泉池一樣軟下來。
還好……
“找到你了。”
鬆懈下來的神經因為這一聲又迅速繃緊,庵歌姬如同被踩到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啊!”
她看到幾秒前消失在自己視野裡的人再度出現,不禁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怎麼是你?”
站在庵歌姬身後對她說話的人正是小山滿裡華。
小山神態如常,隻是手放在自己腰間的刀劍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出擊。
“來到這裡的時候就發現你在這了,”她好心地多解釋了一句,“你有點太緊張。”
庵歌姬往後幾步拉開距離,對這個評價笑了笑,“是說呼吸聲音太大了嗎?”
“不止,”小山滿裡華取出刀身,“你相當的緊張,是不自信自己能打贏我?”
打贏?
開什麼玩笑。
庵歌姬回想起比賽開始前喬伊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能力,但是實力排序還是很明顯。”
“欸?”庵歌姬呆了一下,“很明顯嗎?”
“他們臉上沒有寫著實力排序,”喬伊用手指比了一個“x”,解釋道,“我說的是氣場。”
“氣場?”
“對。”
午後,風輕易地攜著一片葉子私奔,拂過二人的麵前。
喬伊:“實力越強的人,對自己的實力越有把握,潛意識裡會更加我行我素,所行所言也更有自身的個性。”
“要看真實的實力排序,就看他們相處時的身體就知道了,”喬伊細細說清楚自己的思路,“言行與表情可以演,但身體不會說謊,再怎麼掩飾也會從細枝末節裡透露出最真實的感受。”
“就好像動物遇到天敵時會發抖,人與人之間的上下關係,也在身體的互動裡展露無遺。”
於咒術界這種實力為尊的社會中,這種差異也表現得更加直白。
喬伊說的很簡單,但閱讀身體的信息不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事,至少不可能速成,她有家族訓練的基礎,才能在一次次的生死較量裡領悟一二。
庵歌姬似懂非懂,“那京都校他們的實力排序是?”
“小山滿裡華,”喬伊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這是“第一”,“甚至有些斷層,你看,其他人對她都相當尊敬吧?”
“確實……”不如說,尊敬到有點像對老師的態度了。
“然後是禪院直彌,加茂友美,西宮姐弟。”
“哦,嗯……”庵歌姬記下了關鍵信息。
喬伊:“我覺得還是要重點關注小山學姐,不僅僅因為她在京都校裡排第一。”
“為什麼?”
“因為禪院和加茂,”喬伊說,“這個你比我更懂。我目前聽說的禦三家裡的人都很目中無人,這樣的他們對一個普通咒術師如此尊敬,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還是那句話,咒術界是一個以強者為尊的社會。
能讓加茂和禪院家的人同時心服口服,隻能是實力碾壓了!
回到此刻。
“小山學姐,”庵歌姬變動了自己的姿勢,認真地回複道,“這麼說來,你應該是一點也不緊張吧。”
“緊張?”
雙方的氣氛好似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緊張意味著動搖,”小山滿裡華答道,“我不會動搖,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她手掌一轉,庵歌姬看見清冽的光從她腰間一閃而過,接著是刀劍與風摩擦的聲音。
“!!”
小山學姐真的是一點廢話也不會說的!
在看到光的霎那間,庵歌姬本能地腳尖點地,連退好幾步,這才將將躲過小山滿裡華的刀尖。
她未能停下片刻,對方的攻勢就如電閃雷鳴,數道攻擊接踵而至。
略顯寬大的衣袖被鋒利的刀尖劃破,庵歌姬感到背脊竄起一陣涼意。
方才種種迫於小山攻勢而躲避的動作,再加上危機四伏的氛圍,讓精通歌舞的庵歌姬莫名想到:這就是真正地“在刀尖上跳舞”吧。
雖然被迫跳舞沒有一點美感。
這種接連不斷的攻擊,庵歌姬沒辦法阻止,隻能接招,這下子根本沒辦法啟用自己的術式。
就連最簡化最基本的手印都做不了。
怎麼辦?要直接打回去嗎?肉搏?拳頭對刀劍?
庵歌姬在閃躲的縫隙裡拚命思考著。
用拳頭跟刀比是純純的找死吧?!
就在這時,結界的警報聲蓋過了一切刀光劍影,兩人的動作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夜蛾老師的聲音出現在廣播裡,使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鬆弛了不少。
小山滿裡華依言將自己的刀劍收回了刀鞘。
老師的話語剛一結束,庵歌姬還沒喘兩口氣,就聽到對麵的人說:“好了,我們走吧,庵同學。”
庵歌姬:“?”
她氣還沒喘勻,敵人就變隊友了?
庵歌姬跟上小山滿裡華的腳步:“我知道現在是緊急情況,但是學姐你變得也太快了吧!”
兩三下上了樹,試圖找到學校建築群的小山滿裡華邊眺望邊回道:“浪費一秒,就等於在危險下暴露了多一秒。”
“好吧,”確實也是這樣,庵歌姬認同地應和,“學姐的術式可以用來提速或者找路嗎?我可以輔助你。”
“……不行,我的術式隻有戰鬥時才能使用。”
庵歌姬思索道:“這下麻煩了啊。”
為了高效率祓除咒靈,從進山以來,庵歌姬的腳步就沒歇過。同時,她也沒有細究過自己到底往哪個方向走了。
“這樣,我們儘量在樹上趕路。”庵歌姬說道。
“可以是可以,”小山滿裡華問,“是因為什麼?”
“會有人來找我們的,站著高點能讓他們看的更清楚。”
庵歌姬堅定地說道。
另一邊,喬伊尚且不知同期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為了能查找得最仔細,她讓鴆鳥飛的極低,幾乎是堪堪掠過樹冠。
「圓」施展到最大,喬伊對後山展開了地毯式搜索。
高專的建築建的很有特色,有些建築在山林裡也有一席之地。
就在喬伊經過某一座房屋上方時,她察覺到了屬於人類的氣,就在建築之中。
奇怪……感覺是熟識的,她曾經見過的。
喬伊皺著眉,令鴆鳥飛向那裡。
檢測到氣的地方是一條靠外的走廊,在那上麵,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