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見李紈收下了送過來的銀子和冰淇淋,也是笑了笑:「珠大奶奶,那沒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聽了襲人的話語,李紈也是笑說:「那我讓素雲去送送你。」
說罷,李紈便是吩咐旁邊的素雲道:「素雲,你快去送送襲人。」
素雲忙點點頭,便是跟著襲人飄然去了。
見襲人和素雲離去,李紈又轉身回頭看向賈蘭,問道:「蘭兒,最近這學堂裡麵的科舉學業溫習的如何了?四書可曾都背誦的熟練?」
賈蘭不禁微微一笑:「母親,四書我已經背誦了不少,若是想要達到不忘熟稔的境界,隻怕仍舊還需要不少的時日。還請母親不要掛心此事,兒必定刻苦讀書,上進功名,以後也要與那芸哥兒一樣當朝一品,讓母親得享清福。」
李紈對於賈蘭的話語,心中十分的滿意,忙就帶賈蘭進去了裡麵的屋子,給賈蘭倒水之後,才說:「你以後也要與芸哥兒多多走動走動才是!
他雖與你是同輩份的人物,卻是狀元出身,不同凡響。
若是我兒未來想要上進功名,入朝為官,卻還需得要他多多幫襯著才是。」
賈蘭接過李紈遞過來的水杯,猛地喝了一口水後,才說:「母親,我看襲人專程過來一趟送東西,想是芸哥兒的好意,母親以後也莫要推辭了。
不然要是讓芸哥兒覺著拂袖了他的麵子,得罪了他,這可如何是好?
更何況,我觀芸哥兒對我們母子也並無什麼惡意,母親又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
李紈卻是搖了搖頭,並不便與賈蘭去多說些羞人的事情。
她乃是風流俏寡婦,年齡也不過才二三十歲的年紀,論及輩分來說,更是賈芸的大嬸子。
正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
賈芸願意主動幫襯自己雖也是好心,卻未免有讓人說閒話,背地裡麵惡語中傷他們二人之間有私情,存在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的嫌疑。
寡婦門前閒話多,世道險惡素來就是如此的。
李紈的身旁一旦多出這麼一個男人出來活動,她多少都會顧及著自己的臉皮,害怕沒有麵子出去見人。
李紈從小又熟讀四書五經,也算是一個知書達理的文化人。
在這等禮教大防上麵,亦是極端看重的貞潔婦女,定然不敢與賈芸太過親近,徒惹旁人恥笑和閒話。
賈蘭雖是聰慧,卻也想不到這些事情,也隻是心頭疑惑和古怪,少不更事,隻覺著賈芸樂意幫襯自己,想必是件好事情,為何母親偏生不樂意讓芸哥兒幫襯一二呢?
與此同時,迎春又來了榮國府,去了探春的屋子。
探春正在屋子裡麵處理榮國府的內務,家裡麵的事情,而今全部都落到她的頭頂上來,可怪是頭疼欲裂的。
大小事情,多少都需要她來裁決。
以前探春不曾管事兒時,心頭甚是羨慕王熙鳳的。
羨慕這個鳳姐兒手握大權,擁有極大威望的榮國府大總管家。
可現在呢!
探春才知道這管家的不容易,可知道這個大家族卻也有幾分大的難處,吃穿用度,行賄太監,人情往來等等,那一樣不需要花費銀子?
可這銀子怎麼來呢?
探春看著下麵的婆子,又翻了翻手中的賬本,便是心頭不滿地問道:「那田莊上的收成,怎麼這麼一二年的光景,便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那婆子也是咧開著嘴巴,笑嗬嗬的說:「三姑娘,我們這莊子上麵的事情,那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近兩年光景年歲不好,旱災洪澇頻繁,這種在地裡麵的
莊稼,也是欠了收成。
許多時候,人便是都要快餓死了,又那裡還能夠按照往年規矩如數上繳?
今年的年成也不好,三月份直到現在,就沒有幾天下雨的時候。
恐怕今年又要災荒了。
以往寧國府的田地,尚且還稍微好點兒,我們榮國府這邊兒的田地,著實是活不下去了。
人尚且吃不飽飯,能送來這麼多東西過來?
還往三姑娘菩薩心腸,行行好,也便是寬容我們幾次,也給我們一條生路。」
聽了這個婆子的話語,屋子裡麵的眾人頓時就七嘴八舌的喧鬨起來。
探春雖也覺著此刻強迫征收,隻怕也沒有任何的收成,也著實收繳不上來,可心頭仍舊是不滿的說:「我們這榮國府攏共就沒有幾項收入來源,而今聽你這麼一說,那以後豈不是指望不上你們了?
這誰家又沒有幾個難處?隻是我們這榮國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指望著吃飯用銀子,多的是地方使喚,缺錢的很,遠沒有你們這些鄉下人想的那般簡單。
這大有大的難處,既是災年虧欠了收成,那麼我也不為難你們,能多交也還是要多交的。」
那婆子見探春這麼一說,也是無奈的說:「是是是,三姑娘,這個道理我也是明白的,一定儘力而為的。」
探春也是歎息一口氣。
既是心頭覺著惱火,又是覺著家中男兒除了賈芸之外,皆是一些酒囊飯袋之徒,全沒有半分經濟手段,便是窩火的很,終忍不住抱怨道:「這麼大一個爛攤子,就丟給我一個人,我怎麼能夠管的過來?」
下麵的幾個婆子們聞言見笑道:「三姑娘素來聰慧,又是一個能人。自古以來都是能者多勞嘛!老太太和太太對三姑娘也是放心和信任的,頓然不會讓三姑娘作難的。」
探春則是揮了揮手:「哎,如今這世道艱難啊!之前修建那大觀園,便是奢靡浪費諸多銀兩,至今都沒有見到幾個回頭銀子。雖說是東府的芸哥兒幫襯租賃憑空得了一些銀子,卻著實也是杯水車薪的。」
王公大族多數都好麵子,需要維持一個富貴的體統。
那麼上上下下需要打點和照顧的地方就極多。
以前榮國府還好,坐吃山空,到底還有祖宗留下來的老本可以吃。
而今卻是不同往日了。
昔日祖宗留下來的老本已然見底。
隻怕大廈將傾,也就過不了幾年了。
甚至於不需要皇帝出手抄家榮國府,僅僅隻是這沒有銀子使喚,便是日落西山,無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