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雍太皇帝就已對戴權打了招呼,道:“不過,榮國府還得盯緊點兒。”
“尤其是這四大家族當中的王家和賈家。這兩家素來在軍中活躍,四大家族還是同氣連枝,相互作保,同屬於一條船上麵的人物,不得不小心提防著。”
下一刻,雍太皇帝肅穆道:“你且安排下去,吩咐潛伏在四大家族內部的密探定時彙報各大家族內部的重要消息,萬不可疏漏。但凡有疏漏、隱瞞不報者,殺無赦!”
“諾,奴才謹遵聖諭。”
戴權伺候在身旁點了點頭,又說道:“那賈芸亦是榮國府的同門旁支,如何安排,那芸府是否也需要安排探子過去盯梢?”
“此事倒也不必!”
雍太皇帝笑著說道:“這讀書人素來就是軟弱根子,百無一用是書生。”
“老話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這個賈芸雖也是榮國府的同門旁支,卻也是科舉入仕,效忠於朝廷,有才乾的人物。”
“兼之林如海於朕有儘忠之情,不可不撫恤這等忠臣,更合這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所作詩詞深得朕心,也就饒他一命,給他一條生路。”
略作沉思過後,雍太皇帝又說道:
“之前朕曾命你私底下去調查過賈芸,不也是說此人貪財好色?如此缺點明顯的人物,朕恩賜下去的權柄,自然也就可以輕易收回來。”
雍太皇帝搖了搖頭,心頭並不把賈芸這個人物放在心頭,也不會將其視為自己的對手和威脅。
蓋因為沒有兵權的讀書人,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皇帝的權柄自上而下,隨意一句話就可以興廢大臣。
就是因為皇帝手中有兵權在握,禁軍左右,試問賈芸這般的讀書人,如何能夠逆了這天,反了這個皇帝?
遙想當年那些赫赫有名的寵臣,比如說和珅、魏忠賢之流,生前何等顯貴之尊。
然而,世事總無常,自有興衰起落,潮漲潮落。
這些顯貴一時的人物,匆匆生死到底不過隻是皇帝的一句話語罷了。
讀書人,皇帝是最不害怕的。
皇帝最害怕的是那些帶兵打仗的將軍。
古人素來就有,“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的說法。
韓信怎麼死的?不就是因為韓信用兵如神,天下太平之後,沒有用武之處,反倒是讓劉邦等人忌憚,遂才找一個借口騙入宮中埋伏刀斧手做掉的?
是故,對於雍太皇帝來說,賈芸僅僅隻是一枚需要用就可以用的棋子,隨時都可以將其抹去和鎮壓,完全不會對他帶來任何的威脅。
反倒是榮國府和寧國府的那幫人,手中仍舊還殘存著三分軍中勢力,這才是雍太皇帝至今都不敢對這些人下狠手的根本原因所在。
雍太皇帝在太上皇跟前所謂的謙卑孝順,也不過隻是權宜之計,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榮國府?到底是一群蟲豸,不足以謀!”
雍太皇帝見到戴權退下去,心中則是思忖著關於未來如何對待榮國府的事情上來。
賈元春到底跟雍太皇帝有過名分,帝王縱然無情也要愛惜羽毛和麵子。
倘若是直接滅了榮國府,卻也找不到理由來!
至少賈政雖是迂腐愚孝,但是,至少賈政為朝當政也是儘心竭力,並未有任何謀反的嫌疑。
加之榮國府和寧國府的這幫人素來荒唐貪色,對雍太皇帝也沒有太大的直接威脅。
倘若是雍太皇帝真的殺絕了榮國府和寧國府,反倒是令老臣遺老們心寒,有損天子仁德威望。
旋即,雍太皇帝輕歎一口氣,說道:
“既然這榮國府如此的奢靡無度,想必是坐在了這金山之上,總是不缺少銀子的,到時候就判一個抄家之罪,沒收家業,發配邊疆即可。”
一旦真的到了那一步,雍太皇帝也隻是讓榮國府和寧國府的這幫子人物,落得一個家業儘沒真乾淨罷了!
芸府。
賈芸坐在樹蔭石桌旁的石頭凳子上麵,身旁的丫鬟香菱正在招呼著晴雯和襲人準備茶點,瞧見襲人和晴雯等人的模樣,說道:“最近這寧國府和榮國府內正在排演免費的大戲,如何不去湊一湊這熱鬨?”
晴雯最喜歡打探這等消息,一聽了賈芸這話,亦是來了興趣,連忙笑著說道:
“二爺,今早的時候,我也去看過了。榮國府和寧國府那邊兒甚是熱鬨,整個神京十裡八鄉的街坊四鄰都被驚動了,那場麵真可謂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見晴雯這般手舞足蹈的興奮模樣,襲人的臉色亦是情不自禁地微微動容起來,不由得看向晴雯,詢問道:“可真有你所說的那般熱鬨?”
“這是自然,我可是親自過去瞧了的,不會有假的。”
左右聽聲兒的香菱卻是對這熱鬨敬謝不敏,眉頭微微皺起,不悅地說道:“這又有甚麼子熱鬨可看的呢?”
“說到底來,也不過隻是彆人家裡麵的熱鬨,這跟我們芸府又有什麼乾係呢?”
此刻的香菱心頭卻是想到了當年葫蘆廟的那一次廟會,獨自悲傷起來。
若非當年香菱出去看熱鬨,因被家中奴仆放在了彆人家門檻處,那裡又有後來的家破人亡,骨肉分離的悲慘下場呢?
自從香菱被那拐子擄掠了去,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
她認賊作父多年,直到遇到了賈芸之後,這才方是“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逐漸明白過來自己到底是誰,生從何來,過去的記憶浮現心頭,不由得抽泣落淚起來。
旁邊的襲人和晴雯瞧見香菱暗自落淚,亦是心頭一驚,卻是不知何故,一時間也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來。
賈芸趕忙起身來將香菱攬入懷中,默默地讓香菱發泄心頭的苦悶,亦是輕歎一口氣,說道:
“你們卻是不知,香菱幼時就是因為出去看熱鬨被拐子給拐走了。”
“自此香菱就從一個富家千金大小姐淪落到為人丫鬟的地步,若非當年遇著我,隻怕這中間就還得生出一段人命官司來可歎這人生命途多舛,紅顏命薄啊。”
襲人和晴雯聞言也是忍不住心酸起來,為香菱這般悲慘的身世憐憫悲切。
卻道是“紅顏自古多薄命,莫怨東風當自嗟。”
這個活生生的人世間,貌美漂亮加任何一張牌那都是王炸,學曆、家庭、背景、智商,唯有這單出是死局。
晴雯也好,襲人也罷,甚至是香菱!
她們都是貌美如花似玉的清白人物,卻隻有貌美無其他幾張牌傍身,從而陷入死局。
不然的話,她們又何至於落得這般田地,入府來給人當伺候丫鬟使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