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址是距離春瀾街兩公裡的老街區,附近有所大學,不少學生會在課後或晚間出來在這邊買東西吃。
道路有些上年代了,街邊館子門口還有些黑漆漆的陳年汙垢,溫知予透過車窗望著,又不自覺打量他神色,生怕他會嫌棄自己挑的這個地。
著實不太拿得出手,不知道顧談雋會不會嫌棄。
但,她真覺得挺好吃的,城市味道好的都是這種蒼蠅館子,以前從南大回家,經過地鐵站轉站總會出來打包一碗麵再回家。
顧談雋沒什麼特彆神色,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就跟著她進去。
普通木質桌子,倆人麵對麵坐,溫知予看牆上的菜單,問:“你吃什麼?”
顧談雋背脊靠著:“不是你請嗎。”
“嗯,是啊。”
“你幫我決定就行。”
溫知予沒什麼主見,不太能給人家拿決定,她不知道能給他點什麼,因為在她看來顧談雋這樣的人跟喝露水長大的都沒什麼區彆。
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喝什麼,他們那群人出去也不會來這種地方吧。
她盯著菜單:“能吃辣嗎?”
他嗯了聲。
她又問:“那酸呢?”
“嗯。”
“這個味道可能會有點特彆。”
顧談雋瞧著她猶豫到要死的樣子,笑:“隨便點些招牌的吧,我也餓了,吃什麼都行。”
這麼說,溫知予就點了些自己喜歡吃的。
沙茶麵的味道其實挺不一般的,對沒吃過的人來說會有點特彆,沙茶醬食材有蝦乾、魚乾、蒜頭等等,酸辣甜各種混雜。怕他吃不慣,除此之外還點了一些蔥花卷餅,蘸辣醬的那種。
店內顧客來來往往。
顧談雋問:“張嘉茂找你沒?”
“嗯,團隊來過了。”
“覺得談成有幾成勝算?”
事實上,上次結束溫知予也一直想問他工作上的事,譬如怎麼談,她有些事要怎麼做,還有他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舉薦她之類的,沒找到機會。
她實在拿不準這個問題,試探著問:“其實我也想問您,您覺得……我能談成嗎?”
頭一次見自己談事情還問人家覺得能不能成的。
顧談雋說:“你自己沒信心嗎。”
“有是有,隻是……”
隻是還是頭一次跟這麼大的公司對接呢,她真是沒底。
“他這人還是妥的。做好自己的就行,真的有實力,他不會錯過人才。”
言下之意,看你自己。
有那個能力就是行,沒能力就不行。
她又問:“那……您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舉薦我?”
直到現在想想她也覺得像天上掉餡餅似的。
“想做就做了。”
他回答得挺含糊。
觸碰到她試探的眼神,一直這麼沒底地看自己。
顧談雋坐直身:“我朋友剛好想單開做新的。他原來是做oba,找我推薦人才,我剛好認識你一個搞遊戲的,就推了,僅此而已。”
剛好認識她一個搞遊戲的。
這話信息量挺大的,溫知予發覺,在他眼裡,或許她真的算是朋友行列了。
“你朋友,都是這個級彆的人嗎?”
“什麼叫級彆。”
溫知予沒吭聲。級彆,就是對他們平常人來說很遙遠的,像他們這樣很厲害的人。
麵被端上來了,熱氣騰騰。
“人生來都一樣,哪有什麼三六九等。你看我還不是坐這兒,吃35一碗的麵。”
他拿筷子挑麵吃了一口,被嗆到,咳了好幾聲。
溫知予連忙抽紙遞給他,看他冷白的臉微微發紅的樣子。
可他還笑:“你看,還被嗆了到。”
這真會安慰人的。
溫知予就看他那平易近人的樣子,也偷偷笑了笑。
一碗麵吃得很快,很快,溫知予去付了錢。
出門時外麵已經完全黑了,顧談雋站在車邊,有女生上來跟他搭話,不知道在說什麼。
看見這一幕,溫知予下意識轉過身,避過。
隱約聽見彆人女生說帥哥什麼的字眼,她心尖微微悸動,悄然回頭隻看到他漫不經心的笑,不知道是應了還是拒了。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這樣要聯係方式的。
她私心希望他是拒了。
要走時接了個朋友的電話,他說:“我朋友剛好在這附近玩,去嗎?”
溫知予問:“去乾什麼?”
他扯唇:“去就知道了。”
溫知予有選擇,其實現在已經不早了,本來是要回去的,可看著顧談雋那樣問,她不知怎的就回了句:“好。”
去了才知道是俱樂部,各種玩樂項目的。
溫知予跟在顧談雋後邊上樓,一前一後,靠近他時有一瞬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轉瞬即逝,很淡,但真的是。
上去後,不大的空間裡擺著台球桌,圍了好幾個人,大概看了眼,都是麵生的。
朋友瞧了她,問:“女朋友?”
顧談雋淡道:“不是。”
他走過去拿過桌上一顆8號球玩了玩:“打什麼樣的?”
“隨便啊,不是你顧公子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嗎。”
顧談雋去拿起一根球杆,俯身,手臂身體貼合桌麵,球杆直擊,哐當一聲,黑球完美進袋。
他直起身,看著自己的成果彎了彎唇。
溫知予站在一旁看著他專注的樣子,有點沉溺這幅畫麵。
沒想他突然看過來,視線對上。
她身體收緊,怕他發現自己剛剛看他的那種眼神。
“你會嗎,要不要一起?”顧談雋問。
溫知予搖頭表示不打:“我不會,看你打就好了。”
“那多無聊。你可以試試。”
“不了。”
顧談雋也沒堅持:“行,我確實也有點手生了。”
顧談雋什麼都會,以前就是了。
全能選手,愛好很多,會電玩,會網遊,好像天才都是這樣,乾什麼都是大神級彆,隨隨便便就能考高分,做什麼天生buff加成。
以前一場籃球比賽,現場圍了成片的人圍觀。
他真的才是天之驕子。溫知予在心裡想。
坐那看了十幾分鐘,沒一會兒,溫知予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還沒進去,隔著門聽見裡頭聲勢浩大的講話聲。
“顧談雋,你就這麼對我,我梁螢這輩子為誰低頭過,就為了你這麼一個男人,你呢,你在乾嘛呢?”
她離開的那段時間有人過來找他。
還是女生。
溫知予腳步停住。
想到什麼,避嫌地往後退了退。
一堵牆隔絕不了說話聲,溫知予沒敢進去,就在外邊聽著。
其實已經認出那個女生的聲音了,挺有象征性的,一聽就知道是她。
梁螢。
她回想這個名字。
顧談雋身邊的人很多,喜歡過他的,追他的,他置若罔聞的,毫不在意的。
可是敢直接指著他鼻子這麼大聲講話的,一定是梁螢。
生活總是有性格各色的人,有人生來鮮花擁簇轟轟烈烈,有人向往溫柔和寧靜平淡。
如果溫知予是後者,那梁螢一定就是前者。
她有錢,漂亮,她知性,比她優秀,還比她,更喜歡顧談雋。
那邊,梁螢接到朋友圈地址風風火火過來,進門看到的就是顧談雋俯身打桌球的樣子,清瘦身影,黑發遮眼,冷感的樣子帥慘了。
她心尖微蕩,上去直接開門見山:“顧談雋。”
喊名字這聲氣場十足。
顧談雋眼也沒抬:“說事。”
“他們說你帶了個女生出來,誰?新女朋友?”
顧談雋回:“跟你有關係?”
梁螢直接冷笑了出來:“又是哪個啊,新換的,這次準備談幾天?聽盧娜說長得很秀氣啊,你什麼時候改口味喜歡這種了,原先什麼時候不是超模辣妹的。”
無視她話裡刻意的嘲諷。
顧談雋拿巧粉擦球杆的撞頭:“我喜歡什麼樣的你也管不著吧。”
一句話叫人眼眶紅了點。
梁螢喜歡他多少年,大家都知道,她為顧談雋都豁出去多少了,等他那麼多年,喜歡他那麼久,就算是石頭心也該化了,他可以和她做朋友,也可以跟她笑,可唯獨一份喜歡,就是不給她。
這次她光是聽盧娜說就覺得不高興,他不僅私下跟她聯係,還第一次把人帶到工作場合。
“你認真的?”
“嗯。”他低頭,鼻音裡漫不經心發出一聲。
“是,這次是認真的。滿意了?”
空氣寂靜。
梁螢看他,丟下一句:“你有種。”
她轉身出去了,門摔得外邊溫知予心都一震。
她心臟狂跳,聽著高跟鞋的聲音漸遠,裡頭半天沒聲。
溫知予慢慢才從這些話裡出來,轉頭想進去,卻跟站在門邊的顧談雋對上。
他撐著球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靠那兒瞧她。
“想不到咱們溫設計師還有偷聽的愛好。”
溫知予低頭,說:“沒有,怕打擾你們。”
“打擾什麼?”
“你和朋友說事,我也不好進去。”
知道她這是聽見了,他說:“不好意思啊。”
她停住,目光微疑惑。
他接上句:“剛拿你當擋箭牌了。那句,就是開玩笑的,她是我一朋友,認識好多年總這樣鬨,我也煩。”
聽到他解釋,溫知予心態有點不穩,但壓了住,沒要他瞧見。
她說:“沒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什麼的,我懂。”
明明是安慰,顧談雋卻一直盯著她,笑了。
她問:“笑什麼?”
他說:“笑你,彆的女生要聽到這樣的話大概要指著我罵,說:你算什麼,憑什麼隨便拿人當擋箭牌,開這種玩笑算什麼。”
溫知予後知後覺想到什麼,臉色微緩。
顧談雋站直身,看她:“好了,這位成年人,現在不早了,你準備幾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