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做事還是要遵從本心。
結婚,對溫知予來說太遙遠了。
她還年輕,大學畢業沒兩年的上升期,和朋友做的工作室正在拉投資,太多太多事情等著她做。
與事業比起來,找一個不熟悉的人將就情感實在不是她想做的事,所以再合適也算了。
果然,語音剛發出去的兩分鐘後。
陸芹女士給她發來兩條長達十幾秒的語音,不用聽也知道裡邊會是些什麼激昂措辭。
溫知予沒回,把手機放回去。
科技會結束後回去,他們搭的出租車。
城市夜景隨著後座車窗玻璃忽閃幻滅,劉冀從上車起嘴就沒停過。
“我覺得新躍的大佬是真的牛哎,就那個創始人,十年前還是一窮二白呢,在二流公司搞前端,誰知道十年後自己研發的產品就那樣爆火,如今身價百億。我真的好羨慕,還有坐前排的那些人你瞧見沒,全是些電視上才會出現的人。”
“大佬能成大佬也是有理由的。”
“知予,你說咱們幾個什麼時候也能這樣飛黃騰達啊。”
溫知予有點累,撐著車窗望著雨幕出神。
飛黃騰達她不知道,她隻在意,今天晚上的設計能不能趕出來,還有她們的投資能不能拉到。
他們的團隊叫dawn,寓意黎明。
和常規大公司不同,他們也就是個剛起步的小工作室。團隊裡來來去去就那麼些人,是他們,也是年輕人。譚豐負責商務,姚卉也差不多,劉冀是搞前端的,還有原畫建模、策劃、設計等等很多,他們幾個是合夥人。
他們結合市場做的這類遊戲,市場上已經有大腕把握了資源,競爭對手都是大廠,沒有資本支持,後期很難跑。
本來是談了個投資人,他們一直覺得自己的第一階段研發很好,項目馬上都測試完畢,臨了這時候斷資金鏈。
沒有資金支撐,在這行乾不過兩月。
溫知予還要回去趕草圖,修修場景。為了這個遊戲,她們做了個龐大的世界觀體係,都是她和姚卉,她們幾個在狹小的工作室中想出來的。
滿懷熱血的年輕人,除了對事業的滿腔熱情,什麼也不剩。
回到工作室熬了個夜,溫知予就在自己工位後頭睡的。
下午補了覺起來,外頭還陰著。
她洗漱過後臨時接到譚豐電話:“知予,我找到新投資人了,潮酷科技的李總,想了解了解我們這個項目,你能來一趟嗎?”
溫知予是最了解他們這個項目的人,有時候譚豐總會儘量把她叫上。
收到消息,溫知予立馬帶著設計方案各種資料趕過去。
位置是鬆晏度假山莊。
知名商務會客地點,其餐廳曾入圍過黑珍珠榜單,許多商業人士跟合作夥伴聯絡商談,都是來這。除了頂級烹飪料理,這兒還有高爾夫球場、馬場,娛樂項目多。
溫知予乘著出租車過去,老遠就見著輕奢風格的建築以及遼闊的馬場。
鬆晏實行預約製度,這裡消費極高,沒有會員不能隨便進去。溫知予進去後打了電話,隻聽到嘈雜熱絡的聲,譚豐接了電話隻說叫她先等等。
她獨身一人,提著手裡的策劃書和電腦包,局促得如這場奢境中格格不入的唯一外來人。
原來就知道談生意沒那麼容易的。
許多時候也能見到各種人為尋求商機,在一個地方能等人好幾小時,到最後腿麻了都竹籃打水。
溫知予也不知道等會兒進去了自己能說什麼,其實她還挺忐忑的,天生不太會講話,原來大多也是幕後選手,頭一回出來這種場合,著實怯場。
可沒辦法,要做生意,隻能等。
那邊,顧談雋和庾樂音幾個從包間出來時瞧著的就是這場景。
前台,壓根沒人跟她搭話,空寂之下,隻有那麼一個人拿著東西孤零零地站那兒。
顧談雋本來沒注意。庾樂音哎了聲,抬抬下巴:“昨天那姑娘。”
他的視線才跟著注意過去。
“你記不記得,她挺神啊,昨兒個被攔外頭,今天也這狀況,遇見幾次全是吃閉門羹呢。”
顧談雋手抄口袋裡,淡道:“是有點眼熟。”
“那肯定眼熟啊,昨個兒才見呢。”
知道顧談雋每天見的人多,估摸也沒印象。
庾樂音不一樣,昨天覺得那姑娘有點意思就多注意了兩下,畢竟長得挺漂亮呢。
庾樂音又嘖了聲:“她這是等合作吧,看這樣,估計等了有一會兒了。那是個什麼廳來著?”
他眯眼仔細看了陣,認了出來。
“……我記得,李陽榮那貨是不是今晚就是包這場來著?”
顧談雋瞥他:“你怎麼知道?”
“來的時候看見他車了啊,原先被砸的那個,這段時間修好了還開呢。”庾樂音嗤笑了聲:“老款寶馬了,也沒換過。”
“他那人不行,做生意老愛玩賴,飯局酒品太差,原先被我爸公司拉入了黑名單再不來往。圈裡都對這人意見頗多的,出來場所最會打腫臉充胖子。這姑娘要等著拉合作的,不會是他吧?”
庾樂音歎聲氣,吊兒郎當的語調多了絲心疼:“那估計,這姑娘要無功而返了。”
顧談雋不置可否地扯扯唇。
半小時後溫知予才被叫進去,裡頭煙霧繚繞,譚豐還在桌麵跟人聊,大家喝得都差不多了,酒氣熏天。
要談事情的老總叫李陽榮,是個快四十多的中年人,看外表就知圓滑,她進去有好幾分鐘也沒注意她,哪怕譚豐想介紹也找不著機會,和當時跟譚豐聊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到最後對方老總彆說提合作,連他們的項目資料看也沒看。
溫知予來時在外等了快一小時,手裡策劃案都要攥到卷邊,最後得來的結果是:人累了,先去玩牌,有什麼下次說。
譚豐出去說:“一群人精,真是難。”
溫知予說:“你覺得幾率怎麼樣?”
“難,而且人家好像也不大感興趣。”
“那算了。”她安慰:“下次總有機會。”
他看看溫知予,心裡也埋怨自己太心急,一個人來就算了,還把她白跑一趟。
“嗯,你先回去,一會兒要下雨,彆陪我在這等。”
已經隱約聽得見雨聲了,其實溫知予這會兒一時找不到回去的辦法。
來的時候打出租車要一個多小時,現在再回去在這個位置可就難打著車了。
但譚豐那邊還有自己的事。
溫知予怕打擾,就說:“好。”
南華發布晚間大雨預警。
豆大的雨點,呼嘯的風,跟台風過境的架勢似的。
五月頭一回見這麼大的雨。
溫知予站在前台玻璃窗邊猶豫要不要出去。
身邊有些職業裝的人進出,裡間喧囂,此處寂靜。
其實淋雨也可以,頂多就是濕著衣服回去洗個澡的事,就是太狼狽。
樓上,顧談雋手插在口袋裡悠悠下來,後邊還跟著一個漂亮的女人。
嘉尚傳媒新簽的小花了,是跟著庾樂音那群人來的,都在這玩。瞧著顧談雋出來,俏生生地說要跟著一塊買煙,總有人喜歡跟著他,顧談雋這些年早習慣了,就默許。
他是老常客,前台都熟悉,隻要他經過全都禮貌客氣地喊顧先生。
顧談雋頷首,算是回過。
到了前台,說:“要一包arlboro。”
彆人問:“好的,什麼係列?”
“隨便什麼都行。”
後邊的越茜見了,跟著說:“顧先生,我也想要。”
顧談雋懶懶回眸看她:“要什麼?”
她故作俏皮地看牆上掛的招牌圖片:“想要一瓶朗姆酒,最貴的。”
顧談雋瞥一眼那牆,價位也就還好。
可說要最貴的。
心思太大。
他問:“你打牌喝酒?”
越茜說:“怎麼,不行嗎。”
“行。”顧談雋淡然說:“就怕你喝兩口人就先高了。”
她嬌嗔:“我哪有那麼差勁。”
言語有點撒嬌的意思,顧談雋輕曬,置若罔聞。
玻璃窗外雨滴淅瀝,砸在地麵。
空氣都泛著潮,回南天常有的味兒。
他們說話時閒散,顯得邊上站著的那道身影異常緘默,背脊微直。
轉眼越茜跟著服務員去拿酒了,對方給她介紹這兒的酒類品種,她非要去看看這兒的獨家酒櫃。畢竟能登黑珍珠排行的餐廳,不看白不看。
顧談雋眼角餘光瞥去,才瞧見她。
站得挺直,背脊單薄。
估計確實結果是不儘人意。麵容總這樣平靜,可看狀態不怎麼樣,大概率是吃了閉門羹。
見過兩次,她好像總是這樣沉默寡言的樣子,昨天是,今天也是。瞧著沒什麼精神,要不是那張臉足夠白皙秀氣,還真要叫人覺得是從這雨裡走出來的,寡淡至極。
他立馬看到她手裡的策劃文件,外殼瞧不出什麼,隻角落寫了幾個字。
遊戲計劃書。
他稍稍有點知道她今天是為什麼來找人了。
寂靜之下,他們之間隻隔了那麼兩人的距離。
空隙處,是空調冷氣的簌簌風聲。
顧談雋拿過前台遞來的煙,抽出來一根,胳膊搭到前台,慵懶隨性。
忽的打破寂靜:“你是做遊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