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龍珍的槍法的確不錯, 她連開十二槍, 發發都集中在了八九十環。
“她用的是92係列的第三代手槍, 比較老的槍型了,安全鈕配置在兩側,彈容有十三發。”宴朝緊跟著又在顧雪儀耳旁低聲說。
顧雪儀微微避讓開了一些,指著桌上的問:“這些呢?”
老馬洛裡摸著圓肚皮走了過來, 說:“步槍……你能想到的小有名氣的槍械, 這裡都有。”老馬洛裡笑著指了指身後的黑桃男人:“都來自咱們的de。”
黑桃男人笑著說:“一點愛好。”
龍珍打完一回頭,沒想到這邊聊了起來。她有些站不住了,掉頭就準備往回走。
顧雪儀抬眸看向她, 問:“龍小姐還有什麼絕招要展示的嗎?”
龍珍這才頓住了腳步, 說:“上移動靶。”
馬上就有工作人員調試一番, 改變了靶子的運動方向。
龍珍又是連放了幾槍。
最差也是六環。
一時間,連場外的其他人都被吸引了,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甚至發出了“”的驚呼。
“福勒小姐的槍法實在厲害!”
“所以老福勒才會說, 他的一個女兒,抵得過幾個兒子了。”
“去年柬埔寨的那樁生意, 就是福勒小姐親手去處置的吧?”
周圍人的驚歎聲, 顧雪儀差不多能聽懂一點。
她中肯地評價道:“她的槍法的確還不錯。”
觀人行事, 可以揣摩人的性格。這位龍珍小姐, 脾氣火辣, 心胸狹窄,但卻心性堅毅,不輕易認輸。能獲得周圍的讚譽,顯然她也是個狠得下心去吃苦的女人。
大概是地位和身份造就了她的不懂掩飾,她的敵意如同火山噴薄,時時刻刻都往顧雪儀的頭上落。
但她槍玩得再厲害又如何?
顧雪儀很不喜歡她給自己取名為“龍珍”。
“顧女士看了這麼久,要自己來試試嗎?”龍珍突然走到了她的身邊,將手中的手槍遞交給了她。
顧雪儀挑了下眉:“還沒學會。”
“怕什麼?先試一試。”龍珍將槍又往前遞了遞。
“活靶是什麼?”顧雪儀問。
龍珍咬了咬牙,氣這個華國女人實在奸猾,根本不跟著彆人的節奏走。龍珍有心展示,她將手中的槍一扔,又換了一把裝滿子彈的槍,抬頭衝著天空就是接連的兩槍。
一隻海鷗撲騰兩下,“噗通”一聲砸落在了船舷上。
龍珍回頭吩咐:“去撿。”
隨後她才又看向顧雪儀,笑了笑:“這就是活靶。……過去咱們還會打彆的東西。比如說鹿、羊。尤其是有一種羚羊,跑得很快的。”
黑桃男人點了下頭說:“船上就有,隻不過那些東西不太適應……有些萎靡不振。”
龍珍盯著顧雪儀,笑笑說:“那也帶上來給顧女士開開眼。”
黑桃男人點了頭,對旁邊的人示了下意。
沒一會兒,就有人吊了幾個大籠子上來,籠子上蒙著一層黑布。籠子搖搖晃晃,裡麵有什麼活物在不停撞擊。
等籠子放穩當以後,就有人揭開了上麵的布。
第一個籠子裡是長頸鹿。
顧雪儀立刻就皺起了眉。
龍珍問:“顧女士害怕了?顧女士不用怕。其實基本上幾槍就斃命了。場麵不會很血腥的。”
顧雪儀冷聲說:“它好像是瀕危動物。”
“……”龍珍頓了下,心底不由有點好笑。宴朝的太太就是這樣天真又聖母嗎?瀕不瀕危,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這簡直像是站在一群富豪中間,說那些賣命的工人真可憐一樣。
龍珍反問道:“顧女士從來不穿皮草嗎?”
在古時候,顧雪儀當然穿過。
可在她來到這個時代以後,從書中了解到許多野生動物瀕危,使用皮草是在加速它們滅亡後,顧雪儀就不再碰那東西了。
宴家就算有皮草,也是人造的。
顧雪儀冷淡道:“不穿。”
“……”龍珍好笑地說:“沒想到顧女士還是保護動物協會的忠實成員啊。”
宴朝淡淡道:“是啊,我們一家都是。”
龍珍:“……”
顧雪儀看向龍珍:“龍小姐倒也不必來學華國文化了,龍小姐就連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議題都還沒學好。”
她這是在羞辱她學識淺薄嗎?
龍珍笑道:“隻有顧女士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這時候第二個籠子也露了出來。
裡麵裝著一隻……藏羚羊。
它的個頭高大,在鐵籠子裡隻能被迫蜷起四肢。
顧雪儀心頭騰地就燃起了一把火。
連宴朝都皺了下眉。
她沒記錯的話,這東西是華國的重要珍稀物種之一……這群人的手伸得太長。他們自個兒想尋求滅亡,卻還把手伸到了華國地界。
這對於顧雪儀來說,就等同於有人到她家中耀武揚威,走的時候,還要順走一個小孩兒拿去賣一樣。
艾德諾笑笑說:“這東西好像也是珍稀物種?我想看看,……它的皮和角有什麼不同。”
他說著就想要去拿槍。
龍珍回頭斜睨他一眼:“你動什麼?顧女士都還沒動。”
艾德諾麵色變了變,說:“是,顧女士先請。”
這次說的是華國話。
宴朝知道顧雪儀這會兒肯定氣得不輕。
她有著比常人更高的道德線。
尤其這是華國的東西。
如她教授給宴文嘉他們的一樣,她心懷家國,對華國那片土地,有著強烈的歸屬感……
宴朝抬眸冷淡道:“槍給我。”
在國外時,人的道德感總會被削減許多。
宴朝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將負責走私的人一槍崩頭。
而這時候顧雪儀更快地抓起了一把槍。
那是放在一旁沒有動過的新槍。
她轉頭問宴朝:“這是什麼槍?”
龍珍見狀,心下更覺得好笑。
發表完聖母言論就沒動靜了?她那番話無非也就是說明一下自己的與眾不同。
可在這樣一個圈子裡,這樣的與眾不同就等於找死。
彼此都是手上沾血的資本家,誰比誰乾淨?
宴朝按了按胸中的戾氣,低聲與顧雪儀說:“柯爾特2000。”
“你教教我,怎麼開槍。”
龍珍看得大為不爽。
她話放完,就扭頭去讓宴朝教她了?
其他人也暗暗道,原來是真不會開槍啊。
宴朝先仔細講解了哪裡是扳機,彈匣,安全鈕等等……
顧雪儀又問了他子彈射擊的原理。
十足小白。
其他人倒也不急,靜靜等著顧雪儀學槍,看她之後準備乾什麼。
差不多過去了十多分鐘。
顧雪儀說:“我會了。”
宴朝盯著她的眼眸看了會兒,然後應了聲好。
她骨子裡是驕傲的。
她要親手去做的事,就不會喜歡彆人來代她做。
宴朝這才放開了手,低聲囑咐了一句:“這把槍的後坐力雖然不強,但對於第一次用的人來說,還是難以適應的。”
他說著,解下了領帶,仔細地纏在了顧雪儀的手上:“墊一下,彆磨破了。”
龍珍看著這一幕幕的,都快忍不下去了。
艾德諾都忍不住說了句:“宴總和太太真恩愛。”
宴朝卻看也沒看他一眼,他細致地打了個結,防止脫落,然後才說:“好了。”
“顧女士要試試了嗎?”龍珍迫不及待地問:“顧女士要是第一次不敢打活靶,試試不動靶也可以。”
顧雪儀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上膛。
龍珍轉頭讓人擺放不動靶。
顧雪儀一抬手。
打了個空。
龍珍忍不住笑了:“……顧女士也不用感覺到沮喪,第一次很正常的。”
顧雪儀沒說話,她又開了一槍。
這次挨上了最外環。
籠子裡的動物聽見聲音,敏銳地瑟瑟發抖了起來。
老福勒笑著說:“厲害的女人,出我女兒一個就行了。她都已經剽悍得沒什麼人敢娶了。像宴太太這樣的,還是溫柔些好。什麼也不會沒關係,有宴總你在啊。”
宴朝也沒說話。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顧雪儀這樣了。
她是在不停地調試手感。
在宋家的牌桌上,輕視顧雪儀的人,最後可以倒了一億多出來給她做籌碼。
他的四肢百骸裡,這會兒反倒湧動起了沸騰的血液。
腎上腺素一點點爬高。
這一次,太太又要從他們那裡拿走什麼呢?
……
三槍……四槍……
轉眼到了第九槍。
顧雪儀還是沒挨上靶心。
但龍珍已經覺得不對勁了,至於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她也說不清。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顧雪儀,隱隱有種顧雪儀好像每一槍都在進步的感覺……
黑桃男人輕挑下了眉,看出了一點端倪。
她似乎是個天生的獵人……
就在這一刹那。
場外有人陡然尖叫了一聲。
“砰!”
“砰砰!”
沒有消音的槍聲分彆擦著老福勒和黑桃男人的頭發,飛了過去,連保鏢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瞬間,龍珍手腳冰涼,站在那裡,動也動不得。
老福勒遲鈍地反應了三秒鐘,然後才厲喝了一聲:“你想要殺了我嗎?”
用的是英語。
黑桃男人也變了下臉,但他很快就穩住了。
既然顧雪儀像是龍珍說的那樣厲害,她就是個聰明女人,聰明女人是不會在這裡真的動手的。
黑桃男人好整以暇地站住了。
顧雪儀說:“聽不懂,說華國話。”
老福勒差點氣吐血。
這對夫妻簡直一模一樣!
老福勒顫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他那裡本來就比較禿了,子彈一擦過去,摸著跟著了火似的,噝噝地疼。
還不知道掉了幾根頭發呢。
“你為什麼要用槍對著我?”老福勒怒聲說。
這次倒是聽話地用了華國話。
顧雪儀轉了轉手中的槍,對準了龍珍:“那我對著她?”
龍珍這才從猝不及防的驚駭中回過了神,她倒並不怕,反倒還冷笑了一聲:“顧女士這是乾什麼?”
她巴不得顧雪儀動手。
顧雪儀能打死她嗎?
顧雪儀隻會在下一刻,被保鏢按在地上。
宴朝抬眸掃了一圈兒周圍的保鏢。
那些保鏢本來都準備掏槍了,這會兒又訕訕地收了回去。
顧雪儀淡淡道:“我隻是想告訴龍小姐,我這人要玩就玩最高級的。獵動物有什麼意思?獵人才更好玩,不是嗎?我剛才正是在給龍小姐演示,怎麼將人當做活靶呢。”
龍珍變了臉。
所以這個女人把她爸爸當活靶?
龍珍看向了黑桃男人。
卻見黑桃男人拍了拍手說:“難怪封俞會對你另眼相看,顧女士說的正合我的心思。獵它們,沒意思。”
他說著,也拿起了一把槍,對著在場的賓客和保鏢,掃上了一圈兒。
黑桃男人堅持說著他那一口彆扭又難聽的華國話,說:“看,他們驚慌失措、惴惴不安……哦,這兩個成語是這麼用的吧?你將他們的反應收入眼底。實在有意思極了。動物與人的情感不共通。你殺死動物,你怎麼看得見它們的痛苦與掙紮呢?人就有意思多了……”
剛才顧雪儀那一槍擦著他而過。
他巍然不動。
黑桃男人頓時覺得,瞧瞧,這滿場,就隻有他一個人厲害到這種地步。
越想,黑桃男人越覺得他和顧雪儀的想法契合。
顧雪儀卻看也不看他,指了指籠子裡的動物:“這東西,歸我了。”
龍珍氣笑了:“憑什麼?”
老馬洛裡咳了咳,主動出來打圓場。
他不想這麼快就得罪宴朝。
“我們打個賭。”顧雪儀更先一步開了口。
“什麼?”龍珍疑惑地看著她。
“我聽說國外有這樣一種玩法。轉輪□□裡,放入七枚子彈,一人一枚,看誰先被打死……”
這種把戲龍珍可不陌生。
上個月她去國外處理生意的時候,才這麼玩兒死了一個背叛福勒家族的毒騾。
連做頭運毒的騾子都做不好,不打死還留著乾什麼?
但聽顧雪儀乍然提起來,龍珍失聲道:“你不會是想和我玩兒吧?”
她瘋了?
哪有他們這個身份,來玩這個東西的。
龍珍玩彆人的時候玩得痛快,當然也就知道這東西有多折磨人。
老馬洛裡連忙說:“好了,不就一頭羊嗎?給宴太太就是了。宴太太是宴的妻子,有什麼是不能要的呢?”
龍珍咬了咬牙:“給你。”
顧雪儀也不客氣,淡淡道:“既是我的東西,那可就得照顧好了。它要是死了,我就總得找個人出出氣。”
老馬洛裡點頭:“當然。”
他一揮手:“帶下去。”
顧雪儀心頭的怒火這才平息了一些。
但再抬眸,眼底仍舊是一片冰寒之色。
龍珍冷聲說:“現在該來算算,你剛才拿槍對準我爸爸的賬了吧?”
黑桃是指望不上了。
顧雪儀看向了老福勒:“福勒先生也要對我開一槍嗎?”
老福勒對上了顧雪儀身後宴朝的麵容。
老福勒:……
老福勒的槍法也還可以。
但是他畢竟老了,不比年輕人說開槍就開槍。讓他當著宴朝的麵,扣下扳機?他還真不敢。
就衝今天宴朝去給他太太洗手作羹湯這事兒,老福勒就不敢扣扳機。
老福勒這才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膽小的碰上了膽大的。
龍珍氣急,抓起槍說:“我來。”
宴朝這才不急不緩地開了口:“剛才太太隻是作了個示範,讓子彈擦了過去。福勒小姐就得小心了,如果不小心擦破了我太太的皮。”
宴朝終於撕下了那層紳士皮,他淡淡道:“我會將傷害太太的人,片成四千塊,丟進海裡喂鯊魚。”
老福勒臉色變了又變。
感情他就不是人唄?他就得挨著唄?
黑桃男人笑著說:“老福勒你也不用生氣。咱們這艘船上,從來都是講究一個叢林法則的。誰更強,誰就能主宰彆人的命運。”
言下之意,誰叫宴家厲害呢?
而老福勒,還不如他女兒的聲名響亮。
他們正是深深擁簇著這套叢林規則的人,又怎麼會來打破呢?
顧雪儀膽子大,下手快,又有宴朝在背後做支撐。
彆說是一顆子彈擦著過去了,就是把老福勒的頭當場打爆了……那也隻有等將來龍珍強過宴家,才有能報仇的道理。
艾德諾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氣,自覺地往後麵躲了躲。
他知道這些年福勒家族敗落了不少,但也還是比他們更厲害。
可老福勒在宴朝麵前,竟然連說話的底氣都沒有?
之前宴朝一到米國就前去拜會老福勒,不會也是那老家夥杜撰的吧?
黑桃男人看著顧雪儀說:“顧女士厲害。”
她不通槍,械,但她以前一定學過相關的武器……也許是□□?箭?華國人祖上可是很會使這些東西的!尤其元朝時,個個驍勇善戰。
她很厲害。
“顧女士又是宴的太太,又有億萬身家。在這艘船上,當然也就擁有著不一樣的地位。”黑桃男人一句話,奠定了基礎。
也就是這時候,顧雪儀徹底確認了。
這艘船看似是老馬洛裡的,但實際上做主的是這個男人。
他是他們中間最有權利的。
黑桃男人問:“顧女士還玩兒槍嗎?”
“玩兒。”顧雪儀又挑了一把,照例問了問宴朝。
宴朝依舊仔仔細細地和她講解了。
然後顧雪儀才又嘗試打靶。
到後麵,她幾乎把大部分的槍都試用了。
場外一時間安靜極了。
龍珍卻滿腔怒意。
顧雪儀就是裝的!她根本從一開始就會玩兒……龍珍甚至隱隱感覺到,自己像是被當猴耍了。自己剛才在那裡打了半天靶子,沒準就跟在顧雪儀麵前耍猴戲一樣!
黑桃男人本來還吊兒郎當地倚在那裡,到了後麵,他慢慢站直了,臉色也一點點變得肅穆了。
他出聲說:“這裡的不夠顧女士玩兒了,不如去玩玩潛艇?”
顧雪儀掃他一眼,點到即止。
“好啊。”
宴朝多少覺得有些可惜。
沒能讓顧雪儀見識到他的槍法。
但再想想,這些花樣也實在沒什麼可玩的……何況他已經見過太太的英姿,這已經足夠了。
宴朝和顧雪儀走在前麵,轉移去下麵一層。
龍珍走在了後麵。
她咬著牙說:“顧雪儀在耍我……”
“她沒有耍你。”黑桃男人冷聲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
老馬洛裡嗬嗬一笑:“這個華國女人,你還真不一定能玩過她。”
龍珍聽完,更是怒火一冒三丈高:“如果不是有宴朝,你以為我不敢打死她嗎?”
“你打死她,還是她打死你?”老馬洛裡搖了搖頭。
“她槍法是很好,但……”
“不止是很好。”黑桃男人喃喃道:“華國人果然是會功夫的。”
老馬洛裡也點頭說:“她剛才試了很多槍。”
“那隻是為了故意勾引宴朝和她多說話而已。”
“不,她是在熟悉。她在一點點熟悉新的東西。她的學習能力很強,不受外物影響。她從一環一點點朝十環靠攏,換了一把又一把槍。……你發現她手軟了嗎?”
龍珍怔在了那裡。
她手軟了嗎?
沒有。
每把槍的後坐力都不同,不管是大是小,對於女性來說,都是很麻煩的。
可她始終沒有變過臉色。
每把槍,她都至少會開上五六槍,甚至多的八九槍……加在一起,就是個可怕的數字了。
“她的腕力……有多強?”龍珍怔怔地問。
“誰知道。”
“再讓她多玩兒幾個小時,她就能熟悉擺在桌麵上所有的槍支了。”黑桃男人說著,話語裡還帶著一點驚歎的意味。
所以他才出聲製止了。
而那個華國女人也明白他的用意,所以順水推舟地停住了。
“宴從哪裡找來的這樣的女人?”老馬洛裡忍不住感歎。
龍珍咬了咬唇,心底嫉妒如山火綿延不絕。
但她也不得不說:“不管怎麼挑釁她,她都始終冷靜……”
那個女人不冷不熱、不急不緩的模樣,真像是另一個宴朝。
可宴朝讓人仰慕,她就讓人嫉妒憎惡了。
“隻有什麼能讓她生氣呢?那隻羊是華國的……真稀奇,她會為了一頭羊生氣?”黑桃男人仿佛發現了什麼驚奇的事,語氣都輕快了許多,充滿了興味。
龍珍說:“華國人就這麼奇怪。彆人拿它們的節日去申遺,他們都會暴跳如雷。他們將華國的一切東西,都視作他們自己的東西一樣。拿走華國的東西,就好像要奪走他們的命……”
龍珍嗤之以鼻。
“他們不去操心自己窮不窮,倒來操心這些東西。操心完,他們的國家會給他們發獎嗎?發獎有錢嗎?”
“所以啊,真可惜。”黑桃男人說:“她能適應一切陌生的東西,冷靜、聰明,很會投資,功夫也很厲害。如果她來做紅杏的負責人,一定沒有人能難倒她……她簡直像個天生的將軍。偏偏她對華國太看重了……”
龍珍聽到這裡才鬆了口氣。
她就怕黑桃男人對顧雪儀另眼相看。
既然這麼說的話……
“所以她一定得死。”龍珍說:“她太看重華國的東西,她能下手對付石華,就很可能下手對付我們。”
“她有什麼弱點呢?”老馬洛裡問。
龍珍突地笑了:“有啊。……她不會水。”
一時間,沒有人再開口。
但龍珍的心情卻修複了不少。
而另一頭,宴朝也在低聲和顧雪儀交談。
他一手攬住了顧雪儀的肩,幾乎緊緊貼到她的身上,他俯首和她說話,聲音也貼得極近。
或許是不希望被彆人聽見吧?
顧雪儀按下心底的怪異感,認真地聽著他說話。
“太太剛才怎麼敢突然舉槍?”
“因為有你。”
宴朝一頓,胸中仿佛被人突然塞入了一個糖罐子。
顧雪儀解釋道:“踏上遊輪那一刻起,我就重新認識到了,宴總在這艘船上的地位……”
所有人都得配合他說華國話……
在處理完寶鑫這個最後的毒瘤之後,宴朝的權勢地位,顯然已經到達了一個,這些人不得不畏懼的地步。
“宴總是我的合作夥伴,我相信宴總會好好護住我的後背。”顧雪儀說。
宴朝聽完,卻忍不住歎氣。
她還不如不解釋。
後麵這段話顯得理智又冰冷。
而單單“因為有你”四個字,倒是足夠他捂在胸中,悄然快樂很久了。
“弱者,人恒欺之。不能指望他們有良心發現。那就乾乾脆脆,讓他們看清楚我擁有的力量。”顧雪儀說著,頓了下腳步:“那是潛艇嗎?”
宴朝應聲:“是,太太很強。”
一路走過,那些人不僅僅再是敬畏宴朝了,他們同樣敬畏顧雪儀。
有本事的人,總是叫人忌憚的。
顧雪儀走過去,蹲了下來,摸了摸潛艇,轉頭問:“這個國內好像沒有?”
“嗯,多用於軍事。”
“它會潛到水下?”顧雪儀好奇地問。
她仿佛又褪去了剛才那身淩厲的外衣,蹲在那裡,仿若少女,問出口的問題都帶上了幾分可愛。
“是。”宴朝說:“我會開這個東西,我們可以帶兩個救生員,帶個保鏢,一起下水。”
這都是她第一回上到海麵,當然更沒有去過海底了。
顧雪儀對未知的東西,總是不畏探索的。
她點了頭。
兩人立刻就去換了一身裝備,然後把那笨重的鐵玩意兒開了下水。
這東西不比軍用的,下潛不了太深,但這也足夠了。
隨著沉入海麵,周圍的光線一點點被吞沒。
周圍黑了下來。
顧雪儀問:“沒有燈嗎?”
宴朝眼睛都不眨一下:“沒有。”
有點奇怪。
顧雪儀皺了皺鼻子,不過也沒說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抓緊了身上的帶子。
一種源於大自然,源於天地之間的威壓,壓在了她的身上。
海水的顏色由淺變深。
人類心底麵對未知的一切情緒被引了出來。
孤獨、畏懼……
這時候宴朝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往他的方向拉了拉。
顧雪儀沒有抗拒。
在黑暗之中,靠近熟悉的人,會獲得更多的安心感。
宴朝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有點癢。
顧雪儀怔了下,正要掙開,就聽見宴朝問:“太太的手腕不疼嗎?”
“還好。”
要知道練鞭子,最重要的就是腕力。
顧雪儀突然感覺到手腕處一熱。
那是……什麼?
他親了她的手腕?
還是她的錯覺?
一束光突然在黑暗中亮起。
光透過厚厚的玻璃壁,照射了出去。
“帶了手電。”宴朝說著,讓保鏢接管了潛水艇,然後帶著顧雪儀走到了離玻璃更近的地方。
趨光的魚,猛地撞了上來。
避光的魚,飛快地抖動著離開。
顧雪儀從來沒見過的海底世界,就這樣呈現在了她的眼中。
但手電的光柱實在不夠粗,顧雪儀隻能靠得更近一點,才能看得更加清晰。
兩個救生員還在後麵忍不住用法語嘀嘀咕咕。
“先生為什麼不開燈呢?”
“不知道。”
宴朝的聲音突然在顧雪儀耳邊響起:“我發現了一件事,今天太太換槍,每次都要剩上一發、兩發的子彈……”
顧雪儀扭過頭和他說話,但因為靠得太近,那一瞬間,幾乎要親上他的側臉。
顧雪儀往後退了退,這才說:“還是你提醒了我。”
“嗯?”
“你告訴了我每把槍,分彆有多少的彈容。於是我就留意了一下,龍珍每次打到槍裡隻剩下一枚子彈的時候,就會換槍。”顧雪儀頓了下:“我猜,剩下那一顆可能做了手腳……哦,也許是槍做了手腳。……或許是炸膛?反正小心為上。”
宴朝眸光一沉,冷聲道:“她一直催你試用,……她想殺了你?”
顧雪儀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應該不是。不過難保她後來沒動過這樣的念頭。”
宴朝眼底的戾色這才褪去了。
潛水艇之中本來就光線昏暗,倒也沒人注意到他的變化。
宴朝拾回了理智,淡淡道:“他們想殺了艾德諾?”
顧雪儀笑了笑:“宴總真聰明。”
“不是宴總。”
顧雪儀:“習慣這樣叫了,宴總不是也叫我太太嗎?”
宴朝心道,那怎麼能一樣呢?
他叫她“太太”,一聲一聲,是真的將她當做了他的太太。
宴朝也不再接著糾正,說:“艾德諾和哈迪斯鬥了個你死我活。艾德諾隻是與老福勒交好。而哈迪斯卻出現在了那張照片上……”
“關係孰近孰遠,一目了然。”
“過去我倒不知道哈迪斯還有這樣的本事。”宴朝冷聲道。
“這種人,最需要小心。”
兩人看了一小時的海底世界,然後就回了遊輪。
遊輪之上舞會又開始了。
顧雪儀重新走進宴會廳,那張照片已經被撕沒了,轉而替代是一張無關緊要的合照。
就在宴會廳裡眾人翩翩起舞時,一聲槍響。
誰也沒有在意。
遊輪上多的是違法之徒。
他們在國外都是一方大佬,走私毒品、軍火,甚至搞賭場……槍響算什麼?也許是在靶場玩兒,也許就是打死了某個小弟……都不要緊。
但沒一會兒工夫,就有人跑下來說:“艾德諾先生死了!”
大家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人是誰。
這個放在外麵如何如何厲害的人物,在這艘遊輪上卻沒能掀起更大的水花。
隻是眾人一回頭,發現他的弟弟哈迪斯穿著花襯衣,在舞池裡跳舞,這才感歎了一聲。
“哦,克裡夫集團,是他笑到了最後。”
顧雪儀皺了下眉。
“漠視人命者,也必將死得毫無尊嚴。”
宴朝抬手撫了下她的眉。
顧雪儀驚訝地看向他。
宴朝若無其事地收起手,說:“太太說得對。”
顧雪儀頓了下說:“打個電話讓宴文宏他們先回國吧。”
宴朝與她對視一眼,二人自有默契。
宴朝說:“好。”
宴文宏和宴文柏接到電話當天就立刻回了國。
如果打電話的是顧雪儀,他們或許還會有所不舍。但打電話的是宴朝,他們不敢忤逆宴朝,彆說撒嬌了,你要有一點猶豫都不行。
兩人帶上了獎杯等物,乘坐私人飛機回了國。
宴文柏按照原計劃,去新的學校報道。
同時,宴文姝和她的小姐妹們聚了個餐。
席間隻有一個男人,那就是卿卿畫廊的老板。
小姐妹們驚呼著說:“宴文姝,國外推選了你做君語社在華國的新負責人!”
宴文姝仿佛突然被一個餡餅砸中,她愣了愣:“啊?不,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你是宴家千金!”宋圓笑著說。
男人也笑著說:“是啊,而且你在國外的時候,很早就入社了吧?”
“是、是這樣沒錯。但我交的錢也不算多啊。我有個同學入會費就交了一個億。我才多少啊……”
“跟錢沒關係,肯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能力啊!”男人又說。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宴文姝認認真真回憶了下顧雪儀點評她的話。
害。
宴文姝說:“我沒能力。”
“……”
對麵的人一個個都僵了表情。
這是宴三小姐口中說出來的話嗎?
“你中邪了?”
“我真的沒能力,我有點笨,唉,我得多讀點書。”看看,這連飛國外去看大嫂都飛不了。都是因為笨鬨的。
說著宴文姝還有點坐不住了:“我得回去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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