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剛冒出來,她自己先推翻了。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她的長相明顯結合了鐘建華和詹雯的特點,在兩人離婚前他們從沒在零花錢上短過她。
隻能說人心易變。
兩人感情好時自己就是他們的愛情結晶,感情不好自己就成了“長得像對方”的眼中釘,多給一毛都覺得虧。
鐘元其實不怎麼氣。
她覺得自己被區彆對待受了大委屈,可鐘建華兩人沒準想的是——錢是老子掙的,老子當然享有分配權,想給誰就給誰,生你養你還生錯了不成?
自己現在想薅一部分,除了打感情牌,還真沒彆的辦法。
她看著麻振:“所以,幸福苑是給小三住的,對嗎?”雖是在問,但語氣非常篤定。
麻振點頭。
鐘元垂眸想了想,又問:“麻記者,你有私家調查事務所的人脈嗎?”
麻振笑了笑,他還真認識。
“嘿,茗城就一家,我師兄在裡頭。”
“不過他們收費可不便宜,你這回讓我查的這類婚外情五萬起步。更複雜的企業類調查按小時收費,每小時一兩千。如果牽涉到出差,除了調查費,還要加交通費,食宿費。”
鐘元睜大眼。
差點發出沒見過世麵的驚呼。
合著自己如果想查鐘建華的具體資產,少說得掏六位數?
她哪有錢,窮著呢。
算了,這活留給舅舅們去乾。
想到就乾。
從翡翠廣場回家,鐘元先將他們夫妻二人各自出軌的資料分彆拆分收好,然後給大舅詹巡打電話說自己的發現。
電話那頭的詹巡態度似乎有些微妙。
他彷佛很意外,但給鐘元的感覺,他意外的又不是自己要說的那件事的樣子。
大舅似乎在待客,不方便說太多,說晚點再給她打過來,之後便掛斷了。
鐘元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事,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時不時就翻開手機看一眼,彷佛多看看,電話就要來得快一些。
本來要整理衣櫃裡那一堆舊衣服的,結果不知道腦子在想什麼,最後把棉被塞洗衣機了,泡水後死活拎不出來。
想找查欣欣來家裡幫忙弄棉被,最後消息發給了陸黎,陸黎敲門後她還一臉懵逼問對方來乾嘛。
喜提陸黎的冷笑白眼三連。
這種走神的狀態持續到下午四點,鐘元終於接到了大舅的電話。
大舅讓她直接去家裡。
她在沙發上一個鯉魚打挺,一秒沒耽擱,趕緊翻出壓箱底的校服換上,雖說校服配粉毛一樣叛逆,但多少比抹胸熱褲好一點點。
事實證明,清湯素麵紮個馬尾,穿一身校服的打扮確實讓大舅的眉頭擰得沒那麼厲害了。
說話語氣都比上次見麵寬容好多。
“元元,你電話裡說你爸什麼情況?”大舅切了一盤西瓜,示意鐘元坐下說。
鐘元看都沒看西瓜,抿嘴皺眉,表現得難過又氣憤。
她掏出文件袋往茶幾上一擺,回憶著某些電影的悲憤片段,眼淚就如水龍頭開閘,說來就來。
“大舅,你不知道我爸乾啥了,他居然在外麵養了小三,他背叛了我媽,背叛了我們這個家…………”
一開始是裝的,哭著哭著愈發真情實感,想到上輩子那些破事,鐘元心頭的委屈如排山倒海,眼淚嘩嘩的。
怕一時太上頭,把對鐘建華和詹雯的埋怨全不小心扯出來,鐘元適時閉嘴啥也不多說,就嚎啕大哭。
詹大舅一看她哭得涕泗橫流,眼睛紅紅,鼻頭紅紅,臉上浮出心疼。
他這外甥女什麼時候哭得這麼慘過!
每次在自己麵前,她要麼低頭裝聽不見消極對抗,要麼就梗著脖子對著乾,主打一個桀驁不馴不服管教,專治低血壓。
他憤怒地打開文件袋,一疊照片滑落。
有鐘建華攬著小三逛商場的,有他倆牽手去花店的,有他陪著小三去醫院的……
詹大舅眼眸暗了暗。
他自己是男人,最懂男人肚子裡那些花花腸子,逢場作戲和遇到真愛,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區彆。
鐘建華這幅樣子完全是老房子著火。
否則一天到晚忙生意的他,不會有功夫陪一個比他女兒大不了幾歲的人玩小年輕的把戲,嗬,還去過遊樂園?
鐘建華陪親閨女去過幾次?
看完全部,詹大舅眼底怒火已經藏不住了,一巴掌猛地用力拍在茶幾上。
果盤、茶壺都跟著震了震。
詹大舅重重呼了口氣,指著散落了滿茶幾的照片:“好他個鐘建華。”
“翅膀硬了,以為沒人能轄製他,就敢對不起你和你媽,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鐘元默默抹淚。
心說大舅啊,你妹也……那什麼了。但話到嘴邊打了個嗝,機靈地變成了:“大舅,你說怎麼辦呀?要給我媽看嗎?”
“我就夠讓她操心了,要是讓她知道我爸外頭有情人,還背著她送彆人房子,那不得傷心死?萬一鬨到離婚,這個家破碎了,我就成沒爸沒媽的孩子了,大舅,你找爸爸談談吧,讓他跟那個女的斷了,好不好?”
“你放心,舅舅絕對不會任他欺負你和你媽。”詹大舅沉著臉,又安慰了鐘元好一會兒,才問鐘元:“你怎麼突然想起查你爸爸?”
鐘元低著頭,甕聲甕氣:“有天晚上起來上廁所,聽到他和媽吵架說離婚,我想知道他們怎麼了,就……但我零花錢不夠,查爸爸的那個人說要查更深入的必須加錢,我沒錢……”
“好,舅舅知道了,你不用管這事,有我,你二舅三舅在,你爸不敢虧了你和你媽。”
詹大舅讓她先回家。
出門前沒指著她張揚的頭發訓斥,也沒說教,眼中反而有些欣慰,說了句長大了,懂事了。
大舅沒說他要怎麼處理。
但鐘元聽他的弦外之音,估計要勸離不勸和的,正契合自己的想法。
懸在半空的心稍微落地了一點。
她就知道,一乾親戚裡要問誰能幫她虎口奪食,混官場的大舅是不二人選。
隻要大舅表態支持,她爸這血不放也得放。
鐘元心情雀躍。
想到鐘建華和詹雯被大舅訓斥的畫麵,她就特彆想放聲高歌。
要不是還沒出大舅的地頭,鐘元能立馬蹦躂成嗎嘍。她憋住了,可嘴角越翹越高,差點咧成狀。
宴修元拎著保溫盒上樓時,樓上迎麵下來一個臉生的小姑娘。
她眼睛腫成水泡,鼻子,臉蛋都紅紅的,像是受了莫大委屈,明顯狠狠哭了一場。但那彎曲的嘴角和眼神裡躥動的歡騰又實在明顯得沒法忽略。
老房子樓道窄,他側身避讓。
鐘元滿腦子兩個火柴人被一堆火柴人三堂會審的畫麵,沒特意看路,隻餘光瞥到黑影時也順勢側身。
兩人不約而同的默契,僅僅隻交彙了短暫的一秒,待徹底擦肩而過時鐘元嗅到一陣淡淡的木質香,其中又帶著一絲絲甜。
很獨特的香味兒。
她下意識回頭,鼻子還多嗅了幾下。
恰好,對方保持著側身的姿勢,兩人眼神冷不丁對了個正著。
……!!!!
不會以為我是變態吧?
啊啊啊啊。
我不是,我沒有。蒼天可鑒,人類聞到好聞的味道下意識搜尋味道的來源,是非、常正常的事。
鐘元在心裡默默乾嚎。
她囧得不行,臉頰越來越燙。
感覺自己渾身散發著偷電瓶卻當場被逮的社死美。
鐘元來不及看對方長什麼樣。
便咻一下收回局促不安的目光,假裝自己沒有回頭,迅速逃離現場。
宴修元看著迅速消失在樓梯口的粉馬尾,眉頭擰了下,這棟樓何時多了個跳脫的不良少女?
出了政委大院,鐘元很快遺忘掉窘事,直奔書店買參考資料和模擬試卷。
若說回到這一年有哪裡不好,便是必須再經曆一次高考,當然,不想考還可以出國。
可以為出國就可以不用學習就未免太天真了。
她的同學裡就有不學無術,被送出去鍍金的二代,申請的學校基本不怎麼樣,有一大部分去了留學垃圾站土澳混日子。
鐘元既然沒有出國的想法,高中知識就必須撿起來。
挑完資料她就回家了。
結果剛進大門,屋裡就傳來鐘建華的怒吼。
“鐘元!”
“你讓老子怎麼說你?”
“老子像你這個歲數時飛天遁地都沒事,你倒好,跟一群癟三瞎混把自己弄進局子,我跟你媽的臉都丟儘了。”
鐘元站在原地。
她想父慈子孝,跟這老登打一架,但理智告訴她在大舅行動前絕對不能衝動。
她垂著眼,不讓鐘建華看到自己的真實情緒,儘量平靜地認錯:“知道了,以後不進了。”
她以為的“平靜”,在鐘建華耳朵裡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是赤果果的挑釁。
本就怒火上頭的鐘建華又逢火上澆油。
抬手就要教訓人,隻是巴掌剛過頭就被詹雯攔下:“說話就說話,動手做什麼?”
“慈母多敗兒,你看她現在成什麼樣了,逃課交白卷,把自己搞得鬼五鬼六,放暑假也不消停,好幾萬砸進補習班,她去過嗎?都是你慣的。”
“什麼叫我慣的?”
“我一個人生的?還是我一個人教的?哦,好的都是隨了你,壞的地方全賴我是吧,你不看看自己這個爸當得稱不稱職?”
“我不稱職?”
“沒有我辛辛苦苦掙錢,你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你隨便買條裙子幾千上萬,打一局麻將輸幾萬,動不動出國掃貨,錢是天上掉的伐!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昂貴興趣班也是憑空來的?你天天在家閒著,你把孩子管好了嗎,詹雯,你才不稱職。”
“……”
兩人站在入戶跟客餐廳連接的位置,唾沫橫飛的同時不忘上手指指點點,戰況持續升級。
鐘元企圖穿越戰場回安全區,通通失敗,無奈之下隻能插嘴。
“……爸”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乾了什麼?詹雯你彆得寸進尺!”
鐘元又看詹雯:“媽,先讓我——”
“還不都是你逼的,你要是不犯錯,你要是顧這個家,我會那樣嗎?”
她想尖叫了!
……就不能讓她先回屋嗎?
結果還沒等她爆發,不知詹雯哪句話刺激到了鐘建華敏感的神經,他突然推了她一下。
毫無防備的詹雯被推得後退兩步,狠狠撞向鞋櫃。
緊接著就是一聲淒厲的慘叫。
“我的肚子,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