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十月十八號這天。
就是江美舒和江美蘭兩人的相親日子,因為梁廠長的個人問題,是上麵領導也關注的。
所以,相親的地方特意選在了,肉聯廠的工會辦公室去。
而和沈戰烈的相親,則是王臘梅以及江父牽頭的,所以相親就在肉聯廠的食堂。
所以一大早家裡就忙活開了。
“家裡就一套體麵的衣服,你們看誰穿?”
王臘梅拿出了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衣,算是家裡頂頂體麵的了,不止沒破洞,也隻有些許疊過的痕跡。
這件衣服自從做了拿回來,幾乎都沒穿過。
“不夠的話,要不把我當年結婚的那套衣服拿出來穿,要不就去你姑姑家把曉娟的新衣服借回來穿。”
江美舒和江美蘭對視了一眼。
江美蘭說,“那件白襯衣給美舒穿吧,她和梁廠長相親,要體麵一些,不然容易被梁家人看不起。”
“我的話——”
她看了一眼王臘梅遞過來的衣服,一件大紅大綠的,一件是趙曉娟的校服。
“我穿曉娟的校服好了。”
江美舒想了想,細白的手撿起校服,“我穿校服吧,我清瘦一些個子也小一些。”
曉娟比她們小五歲。
校服不算大,江美蘭怕是穿不上。
江美蘭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王臘梅一錘定音,“聽美舒的,美舒穿曉娟的校服,你穿這件的確良襯衣。”
“去換下來,早些去相親彆遲到了,給人第一印象都不好。”
江美舒和江美蘭各自都進去換衣服了。
這年頭的中學校服還是寬鬆的白襯衫,肥大的藍褲子。
隻是,白襯衫在胸口的位置,印了一個紅色的肉聯廠中學五個字。
江美舒換好校服,對著鏡子照了下,有些臭美的吹口氣,“我真俊。”
也確實俊。
江美舒的五官標致,明眸皓齒,一頭蓬鬆的頭發紮著辮子,穿著校服白襯衣在身上,十成十的學生氣。
“少臭美了去相親。”
外麵傳來催促聲,“吃了飯早些去,彆耽誤了時間。”
王臘梅高聲喊道。
怕相親的時候彆老是跑廁所,不方便。
她早上特意做了乾的,煮了倆雞蛋。
另外一人一個窩窩頭。
江美舒換好衣服出來了。
王臘梅拿著早飯,盯著她看了好一會,“你是美舒,還是美蘭?”
她紮著兩條麻花辮,麵若銀盤,膚色雪白,一口白牙笑起來,還真有幾分端莊賢惠的氣質。
說實話,饒是親生的母親,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江美舒俏皮一笑,“媽,你猜呢?”
王臘梅瞬間懂了,“美舒。”
“你彆說,你這樣扮你姐姐出來,我還真沒認出來。”
江美蘭也出來了,“那我?”
她學著妹妹怯生生的樣子。
得!
王臘梅都恍惚了片刻,“你們不說,我一個人都認不出來。”
這就是雙胞胎了。
“既然換了,那就把自己當做對方,我以後也不會喊錯你們名字。”
“這一關能不能過,就看你們的了。”
兩個女婿他們家都不想丟,既然這樣隻能做了這種違心的事情。
吃了早飯,也才將將七點鐘。
還早的很。
王臘梅就催著她們出門,“早些去各自熟悉下對方的環境,也免得人間梁廠長和沈同誌等的太久。”
家裡不讓待。
江美舒和江美蘭隻能出了門子,各自頂替了對方的身份,去了肉聯廠相親。
走到肉聯廠門衛的地方時,便分開了。
“我去工會辦公室。”
“我去食堂。”
江美蘭還有些不放心,她朝著江美舒問道,“你去過工會辦公室吧?”
江美舒想了想,“我去過一次,不是很熟悉,不過不是有姑姑在前麵領路嗎?”
這倒也是。
聽到這話,江美蘭也不由得放鬆了幾分,“你見機行事。”
江美舒嗯了一聲,轉頭就要走。
但是,江美蘭卻突然喊住了她,“美舒。”
江美舒,“嗯?”
“如果。”江美蘭直視著她,臉上帶著藏不住的擔憂,“我是說如果,你要是後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梁秋潤不舉,若是和他相親嫁給他,等於後半輩子守活寡!
這比什麼後媽,兒媳婦,更難!
江美舒指了指上麵,又指了指□□,“你是說梁秋潤這個?”
江美蘭,“嗯。”
“相親結婚不是開玩笑的,這是一輩子。”
江美舒咧著嘴,嘿嘿一笑,“我就好這一口。”
他不舉。
她好愛!
光結婚不用履行夫妻義務,不用生孩子,還有錢,有大房子,有飯票。
這種打著燈籠找不到的好事,讓她遇到了。
這不跟中彩票一樣啊。
見她沒有任何勉強的意思,江美蘭才鬆口氣。
江美舒也問她,“姐,和沈戰烈相親結婚,為他生那麼多孩子,真的值嗎?”
八個孩子。
八場鬼門關。
每一次都是和生死搏鬥。
真的值嗎?
江美蘭眼神堅定,“值。”
她笑了笑,眉眼溫柔而又力量,“美舒,我不是為了沈戰烈生孩子,而是為了我自己。”
那個求而不得的自己。
她太想有一個,不,是很多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孩子了。
看著他們從剛出生嗷嗷待哺的小嬰兒,到蹣跚學步,在到奶聲奶氣的喊媽媽。
看著他們長大,結婚,生子。
而她兒孫繞膝,子孫滿堂,去過那種有人氣有氛圍,熱熱鬨鬨的人間煙火氣息。
是她兩輩子都求不得的夢。
江美舒不太能理解,不過,她繃著一張瓷白如玉的臉問她,“不後悔嗎?”
“不後悔。”
“你呢?”
江美舒,“我也不後悔。”
那是她為數不多的選擇裡麵,最優的一個。
她不後悔。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個朝左,一個朝右,背影相離,越來越遠。
她們都走向了屬於自己的那條路,而且絕不回頭。
江美舒先去的肉聯廠工會辦公室,她到的時候,這邊已經有人在上班了。
江臘梅在門口翹首以盼,在看到江美舒出現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美蘭?”
說實話,要不是提前知道了,美蘭和美舒的身份互換了。
她都以為來的是美蘭了。
一樣的麵龐,一樣的頭發,甚至連衣服都一樣。
不,她的衣服穿的是自己女兒的校服,看起來多了幾分稚氣和青春。
江美舒點了點頭,“姑姑。”
她朝著她眨眨眼,“我是美蘭。”
她在提醒對方,彆喊錯了。
江臘梅嗯了一聲,拉著她的手仔細地看,“怎麼做到的?”
“連帶著氣質都是一樣的。”
江美舒笑了笑沒說話,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江臘梅領著江美舒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
江臘梅給江美舒倒了一杯茶,還丟了零星兩點的茶葉梗進去,“先喝兩口,免得到時候口渴。”
江美舒接了過來有些燙,沒急著喝,而是放在旁邊。
“你都準備好了?”
江美舒點頭,“差不多。”
“你——”
江臘梅想多叮囑兩句吧,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她盯著江美舒那一張過分漂亮的臉蛋,半晌才說,“你自己多小心一些,彆——”暴露了。
這一招瞞天過海,若是被識破了,怕是她這個姑姑也落不得好。
江美舒,“我曉得的了,姑姑。”
“嗯 。”江臘梅斟酌了下,“梁廠長——”
“這人很是厲害,也很威嚴,也很細心,你和他相親的時候,仔細一些。”
說話帶著幾分提點。
在江美舒眼裡,已經把梁廠長當做半個入土的老頭了。
她點頭,心想,老頭好,老頭妙啊,老頭死的早。
好繼承他的遺產。
“至於他的兒子。”
江臘梅提起梁銳,顯然就頭疼的厲害,“那就是一個刺頭,渾身都紮人,算了,我跟你提這個乾嘛,先把相親這一關過了在說。”
江美舒點頭,她已經和梁銳接觸過了,確實是個不好相處的。
不過,沒關係。
惡毒後媽了解下。
梁銳越是叛逆,她做任務的時候,才會越放鬆。
畢竟,太善良的繼子,她惡毒不起來啊。
江美舒捧著搪瓷缸喝了一口水,這年頭搪瓷缸不隔熱,一會就燙的手疼,她便放了下來,“姑姑,我會小心的。”
“嗯,你出去轉一轉,看看這些往日的同事能不能認出你,若是熟悉你的同事都認不出,梁廠長那邊就不用怕了。”
江美舒噯了一聲,聲音有些歡快。
畢竟,沒人喜歡說教,哪怕是親姑姑也不行。
看著她這樣,江臘梅的眉頭瞬間皺起來了,想說,美蘭平日不是這樣的。
可惜,江美舒根本不給她囉嗦的機會,轉眼就跑出去不見人影了。
跟兔子一樣。
江美舒剛到外麵,準備上去到樓上相親的辦公室看一看的,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陣聲音。
“她啊,也就是命好,要不是有個姑姑在工會當主任,和梁廠長相親能輪到她?”
“就是,還是個臨時工打雜的,連個正式工都算不上,我們這些正式工都沒輪上,憑什麼輪到她啊?”
“當然憑人家有個好姑姑了,在說了,你們不會真羨慕她吧?”
“梁廠長家裡情況你們還不知道?就他那個兒子不知道,被學校喊了多少次了,連江主任都被喊過去調和了,就江美蘭這樣的嫁過去,這後媽難當不說,怕是還要挨打。”
“到時候怕是要被打的鼻青臉腫來上班咯。”
“這可說不好,說不得連挨打都混不上呢?畢竟,人梁廠長是什麼人家?她又是什麼人家?梁廠長能看上她??!”
砰的一聲——
門被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