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Chapter7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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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試結果出乎意料地順利,也許是十一月那場庭審的餘蔭,麵試官對邁克爾印象極好,隻問了幾個小問題,便通知他第二天來上班。

邁克爾柯裡昂成為一名外貿部的小職員。

難以想象,兩個月前他還睡在巴勒莫監獄冰冷的鐵床,隻能透過鐵欄杆遙望夜空,想著心愛的姑娘。而現在,他睜眼醒來便能看到她那張如夢似幻的小臉,臉頰的絨毛在陽光裡閃著光,又滑又軟的身體貼著自己,他總會忍不住吻她的睫毛,她則閉著眼睛、仿佛夢遊般勾住他的脖頸回吻……日子幸福得不像話。

有了新工作,邁克爾也沒有辭去助教的職位,他得為未來的生活打算起來,多攢些錢總是沒有錯的。

至於索洛佐那些錢,他在某次事後閒談時問起妻子。

“留著當做我們倆的養老金吧,可以買一幢湖畔的彆墅。”艾波洛妮亞蜷在男人懷裡,枕著他的臂膀,手指捏他胸口的汗毛,“我很喜歡湖泊。和大海不一樣,湖泊總是很安靜柔和。想象一下,一對老夫婦坐在木質長椅,手拉著手,欣賞水天一色的美景,再聊聊不省心的孩子、翻翻漫長婚姻的舊賬。這才是人生,邁基。”

再沒有比這更動聽的情話了。邁克爾想。他握住揪得他胸口生疼的的小手,放到嘴邊輕輕一吻。像熟透的果實裂成兩半,種子回歸大地,他的心終於沉靜下來。她是愛他的。他確定無疑。

心落到實處的邁克爾不再患得患失,害怕艾波丟下他一走了之,或是被其他男人拐走。當然,意大利男人的占有欲仍在,但她給了他充足的安全感——緊緊纏住他腰身的細腿,輾轉各處的擁吻,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能滿足她。

兩份工作讓邁克爾忙碌不少,每天早出晚歸,但工作強度不高,讓他能夠早上去市場買菜,晚上按時回家做晚飯。他喜歡在各個層麵喂飽妻子的感覺,這讓他體會到雄性的力量。

反倒是艾波,因為要低調行事,工作全權移交給羅莎莉亞,成了無所事事那個。

她將課餘的大把時間花在走廊外的屋頂平台。從舊貨市場淘來破舊浴缸和水槽,又問進城販菜的農民手裡收了一些種子和泥土,她在天台種起了菜。

陽光和煦的周六,邁克爾參觀她的天台菜園,大大小小十幾個白瓷容器分做三排,黝黑的土壤尚且不清作物,一旁插著的小木牌上寫著方塊小字。

柔軟的風拂過,邁克爾望向窗內,女孩躺在般的棉被間,修長白皙的小腿伸出,睡得正酣。

他翻出之前學習東亞菜肴買的字典,一一對照,用黑色的筆在依次下麵寫上英文和意大利文。

等到他寫完,抬起頭看見艾波洛尼亞披著睡袍靠在門框,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男人站起身,在褲子上擦擦泥土,曲指托著她的下巴含吻了她起來。

臥室的地麵比露台高出一截,艾波無須墊腳,她張開齒關,聽話地由他吮吸、掠奪。等過了一分多鐘,他才鬆開,摸摸她的頭發,貼著她薄紅的臉頰,呼吸滾燙地問:“今天有客人來嗎?”

這是很有必要的。先前曼奇尼突然來訪,門鈴響起,邁克爾匆忙往艾波身上套衣服,趕在她開門前躲進了浴室,佯裝洗澡忘拿衣服,才算遮過這一回。

艾波卻說起了另一樁他幾乎遺忘的事——“我們去度蜜月吧,”

邁克爾一怔,攬著她走回室內,“怎麼忽然想起來了。”

“我之前答應過,要帶你遊西西裡。”艾波回答得輕快。

邁克爾沒想到她還記得,心跳如野獸快樂奔馳,耳畔甚至出現了古怪的嗡鳴。

當天下午,他們便請好假,搭乘火車抵達墨西拿,自北向南順時針環島旅行。

他們在墨西拿住了一晚,次日艾波牽著邁克爾的手,遊覽過大街小巷。他們在手拿三叉戟的海神雕像前接吻,在大教堂正午的鐘聲裡接吻,在蔚藍的海岸旁接吻。

第二天,他們去了陶爾米納。他們花了一整天爬上了埃特納火山。巨大的山體像是采煤場,灰黑岩石和大塊白雪形成鮮明對比,雄壯原始的美。山上風大得要命,多虧了向導,他們才走到火山口。他是泰拉諾瓦手底下的一位老兵,對赫耳墨斯很敬重,總說著“要是他還在就好了”之類的話。艾波隻能安慰他人死不能複生,又問了對方有什麼困難。

“沒什麼,”向導嘟嘟囔囔。

艾波已經猜到,沒有再繼續問。

邁克爾留了個心眼,但猶豫再三,他還是選擇沉默,沒有自做主張私下和對方接觸。多年以後,午夜夢回,邁克爾總會回想起這一幕。大廈的崩塌並非毫無緣由,有太多細節出現在他眼前,而他沒有抓住。

錫拉庫薩的白天,他們睡到日上三竿,才出門前往古希臘劇場。半圓形的劇場,艾波洛妮亞鑽進男人的懷裡,依偎著他,俯瞰陽光普照的海岸與波濤起伏的海麵。兩人又吻在了一起。

第三站錫拉庫薩的行程沒有那麼緊了。旅館露台外便是蔚藍的大海,兩人在房間裡廝混了一晝夜。破曉時分,邁克爾發覺身旁的人悄悄起身。

落地窗推開,鹹澀的海風吹入室內。

他也坐起來,看見艾波洛妮亞扶著門框,凝視那難辨的夜色。她身上的薄紗長裙幾乎透明,像是海神的女兒,潮濕水霧拱衛、纏繞她的軀體,曖昧而聖潔。

邁克爾坐在床沿,熹微的晨光破開混沌的黑暗,仿佛冠冕,仿佛星輝,堂皇地照亮她的容顏。這一刻,他無端覺得眼睛發酸,淚水伴隨朝陽的擴大而湧出眼眶,在陣陣濤聲中滴落。

等朝陽完全躍出海麵,艾波才想起某人,轉過身來,發現對方還在熟睡,無聲地笑了一下。

後來兩人又去了阿格裡真托的神廟和柯裡昂鎮,中途回探望維太裡夫婦,沒有見到兩位兄長。最後返回巴勒莫。

他們在每個博物館、遺址、教堂前接吻,無所顧忌地唇齒交纏,仿佛來到這個世間就是為了和彼此相遇一般。

回到羅馬,艾波洛妮亞很快被檢查出身孕。

邁克爾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花錢裝了一台電話。工人來家裡拉線那天,艾波蜷縮在窗下的沙發裡看書,小小的,像是一朵纖弱的鈴蘭。

兩個工人一高一矮,都是精瘦的身材。大捆亂糟糟的線圈堆放在餐廳地麵。高個子的那個有些駝背,他知道邁克爾在外貿部任職。問道:“歐洲境內和境外是兩個線路,越洋電話需要另外收費,材料費和勞務費得加兩千裡拉。安裝以後,您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給倫敦、紐約打電話。”

邁克爾心虛地看了艾波一眼,見她專心致誌地看書,沒有投來一絲注意力,說道:“都裝上吧。”

工人忙活了一下午,邁克爾付了錢,又遞去兩瓶汽水,才送他們離開。

關上門,男人跪到艾波麵前,拉著她的手解釋:“桑尼的腿基本已經恢複,隻是走起路來有些跛,家裡仍是老頭子做主。你是我的人生伴侶,我老實坦白和你講,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不會回紐約。但媽媽總是牽掛我,我不想讓她擔心。裝電話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及時和她報平安,讓她知道我有孩子了。”

艾波洛妮亞望著眼前的男人,和記憶深處那張電影裡的臉龐是如此不同,眼睛明亮而有神,嘴角總是隱隱向上彎。她摸了摸他的臉頰,怕紮到她,他每天認真修麵,因而手感順滑,她輕聲安慰:“我也想讓孩子聽聽祖父祖母的聲音。”

“謝謝你,”邁克爾像忠誠的騎士輕吻她的手,鄭重其事道。

裝了電話,親近的朋友自然便知道兩人住在了一起。其中麗塔的反應最大,她大聲控訴艾波的絕情,“一學期的情誼都喂了狗,你竟然瞞著我。”

“那你想怎麼辦?”艾波討饒道,“先說好,我是沒辦法說動他給你通過的。”

麗塔嘟嘟嘴,“罷了,我不走後門了。不過——”

“你得給我當模特。”

“好好好。”

“□□那種。”

“……”艾波思考了一瞬,“也成。”

“太好啦。”麗塔撲上來。

“但隻能一張。”

“行吧。”

兩人迅速敲定了時間。

邁克爾知道這事兒時,畫已經掛在麗塔工作室的牆麵。私下和麗塔交涉無果,他憋著一肚子氣回家。

推開家門,他的妻子正笑吟吟地擺弄自家出產的番茄,鮮紅的果實金字塔似的壘起來,每一小堆前都寫著對應贈送人的姓名。

在一堆朋友的名字裡,邁克爾看見了上司和瑪拉蒂教授的,內心又變得一片柔軟。

他自覺地挽起袖子開始製作晚餐。懷孕的艾波變得挑食很多,暴露出一些偏執的小喜好。比如說,她現在晚上一定要吃飯,不能是燴飯和炒飯,必須是白白的、蒸製出來的米飯。為此,邁克爾特地找人定做了籠屜。

除了白米飯,晚飯是西紅柿蛋花湯、酸辣茄子和紅醬肉丸。

菜端上餐桌時,艾波剛剛忙完,收拾到一半,電話鈴響了,她跑過去接起來。

電話裝在起居室和餐廳之間的小矮櫃。

“是誰打來的?”邁克爾問。

“是安布羅斯打來的。”她對邁克爾說道,又半蹲著繼續聽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不知道安布羅斯說了什麼,刹那間,艾波洛妮亞的臉色便得極為難看。認識她這麼久,邁克爾從沒有在她的臉色看到如此冷酷的表情,渾身散發令人畏懼的寒意,仿佛打定主意要將什麼人送進墳墓,再把對方從地獄裡拉出來挫骨揚灰般。

但這是一瞬間的事,不過眨眼,艾波又恢複成先前的模樣,溫和地說:“這是好事兒。讓爸爸媽媽彆擔心,那不勒斯也是我們的地盤,吉裡安諾沒事兒的。”

掛了電話,艾波洛妮亞坐到桌前,茄子和肉丸都極下飯,她吃了好幾口飯,發現邁克爾直盯著她看。

“怎麼了?”

“出了什麼事?吉裡安諾被調去那不勒斯了?”邁克爾問。

艾波不甚在意地點點頭。

“那現在誰是巴勒莫警察局長?斯科皮亞?”

艾波又叉起一塊肉丸,見他仍執著地望著自己,無奈回答:“是德文特。”

“什麼?”邁克爾感到一陣不可思議,“他有什麼資格、履曆?”

艾波輕描淡寫地反問:“吉裡安諾有什麼資格?”

達特茅斯高材生、紐約黑手黨幺子、現政府職員反應過來,哈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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