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西土之南。
有仙山一座,喚作‘芒邪山’。
即便是在西土諸靈脈之中,此山亦算出挑。
山頂有巨木天生,喚作‘無支木’。
其高逾萬丈,生機勃勃。
巨木之上,又有諸類生靈所居。
本是安逸樂土。
但此間量劫之下,西土哪得安逸之地?
所以此刻,這芒邪山也早是一片煉獄景象。
地火從巨木枝乾而上,焚燃一切!
地龍搖曳著巨木的根係,幾乎將其傾倒。
更有惡水不斷衝刷著巨木的根係,令其失去生機。
整個巨木之上,居住著的生靈們更是死絕大半。
僅僅隻剩下一小批生靈,正沿著巨木朝上攀爬著。
“阿父!快爬!快爬!去神木頂端,隻有那裡才有活路”
那一小批生靈,儘皆都是一群猴子。
有老有少,有公有母。
而此刻領頭的猴妖。
則是一隻生得渾身雪白的馬猴。
他渾身靈氣氤氳,周身七竅具通。
尤其是一身水澤之氣,竟仿佛隱隱凝為虛幻之河川。
隻需一眼便可看出。
這分明是一隻跟腳不凡的異種妖猴。
此刻,他正努力庇護著自己的親眷猴族們朝著巨木頂端爬去。
但下一刻
“等等!”
他卻似乎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一般,身形猛然一滯。
隨後,這隻猴妖的眼中竟是顯出絕望之色!
“不行!不能繼續往上!”
“神木頂端有東西環繞著我們若上去,必死!”
他的目光看向那巨木頂端。
在那無形天幕之上。
他仿佛可以感覺到某種巨大的危險。
而若是此刻有洪荒大神通者在此,則必然會驚訝。
因為此刻,這猴子雖是肉眼可見的資質不凡。
但其一身修為,卻是不過返虛。
而照理而言。
業力這等冥虛之力,天地惡果。
非得是成就道花的太乙金仙,才能清晰感應到。
尋常天仙,便是業力加身亦是不會覺察絲毫。
但是此刻。
這隻猴妖,卻不知通過什麼手段。
竟是似乎覺察到了那無邊業力的存在!
“祁,你莫要管我們了!”
而此刻,那白猿所庇佑的猴妖之中。
似是年歲最大的一隻猴子,此刻也是輕聲道。
“你生而不凡,天生神通。”
“雖然才誕不過百年,卻已得不菲功行——我們繼續往上爬,求那一線生機。”
“你且自尋機會逃離了去,莫要為吾等所絆!”
他如此說罷之後。
似乎也是為了安慰白猿而笑道。
“何況,上天有好生之德。”
“說不得這一次,你的感應未必作準呢?”
他此話落下。
那白猿頃刻便紅了眼。
“阿父”
他來曆天生,無親無故。
自幼被麵前這老猴教養長大,對族群感情自是深厚至極。
而他天生神通,除卻生來便可控水之外。
最厲害的,便是直覺。
他對於危險的直覺,幾乎堪稱是預知與本能。
事實上。
這一次,這芒邪山的猴妖一族能存活到現在。
便是因為他的直覺,讓他們老早就已經開始朝著山頂進發。
這才讓族群,未曾隕落於地火惡水之災。
所以此刻,他也最是清楚不過。
那環繞山頂不,應該說是此刻環繞整個西土的那些虛幻之物,是何等詭譎可怖。
若他阿父率族人上去,十死無生!
所以,他雙眸更紅。
“都怪我修為不足,神通不夠”
但他心中自怨不過剛啟。
下一刻
“你們看!?那是什麼!?”
猴妖之中,便有猴子指天發出驚呼。
於是,白猿也是連忙抬頭。
然後,他便看到了注定一生無法忘懷的畫麵。
隻見此刻。
一片浩瀚的汪洋,不知何時已經顯現於芒邪山上空。
那巨洋將日曜遮掩,將雲層覆蓋。
令得整個芒邪山周遭,於此刻竟是仿佛進入了永夜的漆黑。
而最惹人注目的。
則是那片汪洋的色澤。
那片汪洋的海水。
竟是一片奪目的,血一般的赤紅之色。
而在那血海之內。
更有赤黑的火焰,焚燃浪濤。
其中所蘊含的浩瀚法力與磅礴威壓。
對於白猿而言,隻需感應到一絲一毫。
都足以讓他元神法力,都震懾顫動。
但此刻,白猿卻分明察覺到。
“那片血海在吸收西土的那些冥虛之物?”
沒錯。
伴隨著那片血海降臨。
白猿此前,對於攀上巨木頂端所產生的那種十死無生的寂滅之感竟是分明消失。
白猿知道,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那片望之不善的血海汪洋。
此刻竟是分明在吸收西土之上蔓延的無邊業力!
“是誰?是哪位大仙大聖?”
於是此刻,白猿的心中也是自然生出了這樣的疑惑。
但很顯然。
沒人能給他回答。
但僅僅隻是片刻之後。
白猿便是自己看到了答案。
因為伴隨著芒邪山上空的龐大業力被血海儘數吸收吞噬。
那片巨大的汪洋,也是瞬間開始朝著更遠的地方擴散奔湧而去。
而在那血海浪濤卷動,業火焚燃無儘的浩瀚光景之內。
白猿得以驚鴻一瞥,那位於血海中央的存在。
以他的目力,隻能隱隱看到。
那似乎是一位一身紅衣的道人。
其腳下,赤蓮踏足。
其周身,雙劍環伺。
其頭頂,道果高懸。
其姿容仿若神聖!
此刻,他顯然是絲毫沒有在意芒邪山被他所救的猴妖們。
而是驅使著血海,朝著更遠的地方而去。
“”
但他不在意。
白猿,卻自不會不在意。
“不知神君何人。”
“但芒邪山無支祁絕不忘此恩義!”
白猿‘無支祁’俯首,對著那遠去之血海叩首拜倒。
隨後,他則是立刻起身。
看向身後的猴妖們。
“阿父,樹頂安全了走!”
此話一出。
猴妖們麵麵相覷。
隨後,也是都顯出喜色!
於是,猴群繼續向上攀爬。
很快便是來到了這巨樹‘無支木’的頂端。
隻見此刻。
在這巨木頂端的中心之處,有著一片小小的湖泊。
湖泊貌不驚人,看似毫無任何特點。
甚至連太乙大羅,都不會覺得此湖泊有任何奇異之處。
但是,無支祁卻很清楚。
在這片湖泊之內,彆有洞天。
因為他無支祁,正是誕於這湖泊之內!
“快躍下湖去!”
所以此刻,他也是對著猴妖們低聲說道。
而另一邊
“芒邪山業力,儘數吸收。”
“如此一來,西土大型靈脈合共十萬八千六百七十三條的業力已儘數暫且壓製。”
血海中央的冥河,此刻卻自然不知道芒邪山頂端所發生的事情。
事實上。
如果是平時,他或許還會注意到芒邪山的猴妖們——尤其是那隻叫做無支祁的白猿。
但是現在,他卻自然沒有這個餘裕。
因為
“鴻鈞到底在乾嘛!?”
此刻的他,正對玉京道君頗有微詞。
他沒法不著急。
因為此刻,他可以清晰無比地察覺到。
在他識海之內的混沌珠內,那片大千世界之中所彌漫的浩瀚業力。
那浩瀚的業力,此刻甚至還在持續不斷的增長著。
而且
“血海底部,已然業力所染。”
此刻的冥河,更是可以察覺到。
在他的本源,在那血海的最底部。
那濁晦血海之水,已然帶上了漆黑之色。
那代表著,血海的一部分本源。
已經被業力所染。
“還說是道祖呢——到底行不行啊!?”
但也正在冥河嘀咕之時
“冥河道友!”
似是說曹操曹操到一般。
冥河隻見得,那遙遙天外。
有金橋跨越萬裡,自天而落。
此刻,鴻鈞則是正從金橋之上走下!
“鴻鈞道友?”
而看到鴻鈞之後,冥河卻反倒是神色更添疑惑。
他已然注意到。
此刻的鴻鈞,周身氣息極為不穩。
其法力道行,此刻竟是又分明重新回到了大羅金仙巔峰的層次。
而且他言語之間,也不複此前紫符之中的那種無情無感之音。
但冥河在意的卻自然不是這個。
而是
“道友不是當去想辦法,從西土祖脈之內取出魔祖真靈麼?”
看著在自己麵前不急不緩的鴻鈞。
冥河隻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誑了。
鴻鈞這廝,莫不是欺騙於他。
叫他擔了業力,卻不替他脫劫?
“道友莫急!”
但此刻,不知冥河心中想法的鴻鈞卻是笑著擺了擺手。
他此時狀態顯然不好,但精神卻似乎極佳。
“托道友暫且壓製業力之福。”
“貧道已尋得機會施了手段——此次量劫也當結束了!”
他如此輕聲說著。
話語之中,也帶著幾分暢然。
“結束?”
而冥河則是掃視著周遭天地。
即便是沒了業力牽扯。
那席卷整片洪荒天地的災厄,怎麼可能說結束就結束?
但是,正當冥河心中如此思索之時。
“嗡!”
他卻是赫然見得。
此刻,西土天幕之上。
天光大亮。
然後
“轟隆!”
整個西土,轟然搖曳!
一股無形無相,莫可名狀的偉大力量。
似乎於此刻,自那青空冥虛之間。
對著西土各大靈脈,投下了目光。
那意誌非人非靈,無情無感。
但冥河卻可察覺到那意誌的浩瀚與偉岸。
那是整個洪荒萬象的意念,那是天地開辟的原初。
那是
“天道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