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蜂飛翔時候拍翅膀的聲音簡直是驚天動地,而且因為熊蜂的身材太胖翅膀太小,飛得相對而言比較慢,她飛過院牆的時候甚至覺得有點累。
翅膀根酸疼!
她落在門頭上,惡狠狠地問:“大師,大晚上不睡覺來這裡乾嗎?你是個受供養的出家人,我是個靠力氣吃飯的幫工,我晚上休息不好明天手腳慢了是要被老板娘罵的!你要是說不出個緣故來我蜇你!”
“阿彌陀佛,貧僧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來向尊神請教一二。畢竟尊神活的時間長,應該能解開貧僧心中疑惑。”
胖嘟嘟的熊蜂得意叉腰:“問”!
“天道有輪回嗎?”
大夏剛想回答,天上雷聲震震。金獅抬頭看向四周,皺眉不語。
熊蜂有三對足,下麵一對和胖嘟嘟毛茸茸的屁股組成一個穩定的三角形立在地上,看著就像是站著一樣。中間一對叉腰,上麵一對很人性化地搓著臉。“你這問題有點大啊,不是我不想回答,我擔心我說得多了再惹出什麼天地異象,萬一被雷劈了呢,你縮小了範圍問。”
“犯色戒會被懲處嗎?”
大夏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笑出來:“大師你犯色戒了?”
“沒有!貧僧是替人家的問的?”
“彆急著否認,我聽說‘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確有其事’。大師,你要承認啊!”
“好吧,貧僧是替自己問的。”
“這就對了,你和誰啊?不不不,你熟讀經書,聽說你們還覬覦地府,該是比我更清楚有沒有輪回啊。”再說了你們團體規定難道能大過天去,怎麼處理不就是內部一句話的事兒嗎!
金獅歎口氣,攥緊手裡的念珠說道:“色戒貧僧倒是沒破,但是殺戒確實破了。無論什麼戒律,破了就該有懲罰,就如人間律法,違逆了就該付出代價。貧僧付出了代價,對於自己做過的事兒倒也不想著逃避,但是有人……常常聽人說天道不公,那麼天道是公道的嗎?”
大夏收斂了笑容:“大師這話說得大喘氣,我還以為您真的破戒了呢。是有人破戒讓您覺得世間有種種不公是嗎?繼而聯想自身生出迷茫?”
“是這個意思。”
“您下次說清楚了,您沒發現您說話有點問題嗎?”這人的表達能力有問題啊!
金獅追問:“天道是否公允呢?”
胖嘟嘟的雄蜂飛起來,在半空中變回人形。
“怎麼說呢?”大夏落地之後抬頭看著天上群星閃爍,跟這個俊俏的和尚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我雖然對老君沒什麼好感,但是他這話說得很對,天道是公允的,而人之道從不公允。隻不過咱們就處在人之道裡麵,大家都覺得沒有什麼公平可言。”
她伸個懶腰跟金獅說:“但是要心懷希望,你足夠強大,從人之道裡麵脫穎而出的時候就能接觸到天之道了。”
大夏很認真地說:“你我困於這方世界,為什麼不動起來掀翻這份不公平呢,雖然這話說起來很狂妄,像是在說夢話,但是你我不做就會永遠困於這方世界。沒錯,我腦後生反骨,你會去你師父那裡告發我嗎?”
金獅看了她一眼,轉頭走了。
大夏又變成了胖嘟嘟的熊蜂飛起來飛到大通鋪上睡覺去了,金獅沒當時喊打喊殺足以證明他不會去告密,大夏很放心。
金獅回到一心寺,他在佛像前坐了很久,他自從有了靈智就在如來跟前聽講,後來化形了讀遍佛經,直到他第一次下山才發現自己堅持了一千多年的信條不存在!所謂慈悲是說給凡人聽的!
他現在躊躇不前,該怎麼修行?該怎麼生活?該怎麼麵對這方世界?他沒一點頭緒。但是他能確定,師兄如果真的犯戒,這不是什麼大事,師父隻會一笑而過。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有清規戒律呢?
過了幾天,難得出現了陽光明媚的好天氣,陽光照亮了金城,這座人口百萬的城市也變得比往日活躍喧囂。藥鋪裡麵雖然忙,也沒攔住大家在乾活的時候聊著些家長裡短。
老板娘歎口氣,大夏正在踩著梯子取藥,聽見了就問:“您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歎氣了?”
“哎喲,我這不是發愁我閨女的婚事嗎?她也不小了,我想著要不找個媒婆……誒,大夏,你今年十九了吧?你也不小了。”
大夏麻利地下了梯子,把藥材放下,笑著說:“我這要等幾年才行。”
“哎喲,我想起來了,你要守孝呢。你放心,我替你操心,保管給你找個俊俏的如意郎君。”
“那這事兒就勞煩您操心了。”大夏和老板娘說完,在老板娘轉身的時候大夏對著她吹口氣也離開了。老板娘走了幾步皺眉:“我剛才想的是什麼事兒來著?這記性越來越差了,剛才想什麼來著?”
這時候外麵街上很多人突然跑動起來,就有店裡的學徒跑來跟老板娘說話:“師母,外麵可熱鬨了,聽說女兒國遣使進貢來了。”
一群學徒聽了跑到門口去看,很多排隊的病人也紛紛伸長了脖子。大夏不是凡人,她雖然在熬藥,但是元神出竅落在一棵樹上,占據著最好的位置看著長長的使者隊伍從眼皮子下麵走過去。
女兒國中全是女人,來的都是些精兵強將,軍容整齊盔甲鮮亮,個個都是英氣勃勃。隊伍前麵旌旗蔽日,中間拉著禮物貢品,最後是騎兵壓陣。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女兒國,有的知道些女兒國的事情,就說他們正在內戰。有年紀大的跟周圍的人說女兒國看著無害,實際上喜歡攻城略地。更多的則是聊著子母河和女兒國傳承的奇聞軼事。
等整個隊伍過去了兩邊圍繞著看熱鬨的人才散,大夏趕緊回神去熬藥。她手腳麻利地把藥罐子的蓋子揭開,用一根筷子在裡麵攪拌了一下,蓋上蓋子把筷子放在了蓋子上,正打算把隔熱的布巾洗一洗又聽到了蒸汽頂起蓋子的聲音,連忙回身查看。
這時候店裡議論的話題是女兒國子母河的水喝下去會不會生男孩。
有的說會生,有的說不會,兩方正在辯論。
大夏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要不弄點河水喝下去生個寶寶?
她剛有這想法瞬間搖頭!
自己都四處流浪呢,怎麼可能有時間有精力再養一個拖油瓶,算了算了!
晚上下工,董大夫的心情很不錯,讓廚房加菜,前一陣子店裡太忙了,最近幾日店裡的病人少了,他就覺得病人少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可以慶一慶。廚房的婆婆賣力做了幾大桌子菜,董大夫拿出酒和弟子們喝了一杯。大家都吃得很滿足,晚上洗漱後都躺在大通鋪上說了一會話才心滿意足地睡了。
大夏也美滋滋地睡了,後半夜她被驚醒,一隻胖嘟嘟的熊蜂拍打的翅膀嗡嗡嗡從窗戶縫隙裡飛出來。
這時候的城中心籠罩著一股黑氣,黑氣盤旋在城東一帶,奇怪的是一心寺沒任何反應。
半空中的熊蜂突然膨脹上百倍變如水盆大小,嗡嗡嗡飛上了屋脊蹲著看向東方。
大夏心想,就以金獅這種有點大病的性格發現有人在他的地盤裡如此囂張不下死手才怪呢,怎麼沒出現?
難道不在家?
她立即飛起來一路向東飛去,掠過一心寺確實沒發現金獅的蹤跡,就往黑氣盤旋的地方去了。
黑氣在權貴們的宅子上盤旋,這裡亭台樓閣層層疊疊,她縮小身體飛入黑氣最濃鬱的地方。這地方正有一群樂師演奏,幾個達官貴人在舉辦夜宴招待一群女兒國的貴客,雙方頻頻舉杯,言笑晏晏,氣氛很好。
胖嘟嘟的熊蜂飛進去在他們頭上盤旋了一圈,終於發現黑氣是女兒國正使的隨從官員身上冒出來的。
微量黑氣在黑夜裡徐徐從她的身體裡飛出來散逸在空中,大家凡夫俗子都看不見。大夏弄不明白她這是有意還是無意,就蹲在了懸掛的燈籠上向下看。
這時候樂聲停下來。
女兒國的官員紛紛讚揚樂師技藝高超,等樂師們退下,大家先是又喝了幾杯,接著女兒國的正使就歎口氣,背著大家轉頭擦拭眼淚。
大夏精神一振,知道這是要放大招了,今晚上鬨這一出的目的就是接下來的幾句話。
此時盤旋在城東的黑氣突然收縮,被夜色掩蓋著全部飛撲到這處房間裡。
可這些權貴們沒有察覺出這附近如濃墨一般的黑暗,還在問女兒國的正使:“貴使怎麼突然這副模樣?是我等招待不周怠慢了貴使?”
這個使者擦著眼淚說:“哪裡,丞相儘心招待,滿目都是珍饈,哪裡是招待不周。隻是本官想起自己在這裡赴宴,我們國內則是兵災連年,國中子民吃不上餐食,流離失所,哪裡還吃得下去,忍不住哭起來。”
金城的幾位權貴也聽出來這裡麵的意思了,互相對視一眼。為首的丞相說:“這事兒早晚會過去,貴使請不必如此傷悲。”
女兒國的一個官員忍不住說:“難道貴國就不能幫我們平亂嗎?”
金城的權貴搖頭:“大師前幾日就放下話來,說是奈陳境內久不經戰火,各處承平日久,不可擅開兵鋒。再說貴國境內的乃是諸位皇女爭位,這……這是你家的事兒,我等有什麼理由出兵?”
這話剛說完,周圍濃得比墨水還黑的黑氣一下子把他們包圍了。
幾位權貴連連慘叫了起來。
熊蜂的兩隻前足搓著毛茸茸的臉,心想:難道這金城沒高人來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