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剛停穩,祁加寶飛快地跳下去,往兼職的便利店跑。
跟她交班的林咲子已經等在門口,笑眯眯地說:“小祁每次都氣喘籲籲的準點到達。“
不好意思地接過對方手上的待辦事項清單。
“七點會有送貨的過來,”她指著坡道上被綠蔭掩映著,看不清輪廓的豪宅,說:“就一個品類,你懂的那個,全部擺出來就好。“
所謂“你懂的”那位,指的是住在坡道上的那位常客。
這個品類就是專為他一個人進的貨。
“還以為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不會在便利店買東西,對方進店要求備貨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
幾十塊一瓶的蘇打水在啟曜很普通,但是放在外麵的便利店,是絕對的滯銷商品。
尤其祁加寶打工的這家,顧客不多,消費主力是每晚半價後住在附近的老年人。
知道這位特殊的客人,但不知道事情前因後果的祁加寶有些好奇:“被店長拒絕後,他真的直接打電話到總部去,要求店鋪備指定品牌的貨了嗎。”
林咲子點頭。
顯然她掌握的情報更多。
“畢竟這裡算是私人用地,這家店能開這裡跟那位大少爺也有些關係。”
“聽說是偶爾想體驗一下平民的煙火氣,出門的時候希望附近有個能逛的地方。”
林咲子和她齊齊“哇”出聲。
對方總結:“果然人生最大的分水嶺就是羊水啊,要不是對方減免了租金,像我們這種效益一般般的店,早就倒了。”
祁加寶:“有種想仇富卻又微妙地希望他繼續下去的心情。”
兩人異口同聲地感歎道:“畢竟清閒的工作不好找。”
比她的狀況還糟,林咲子這種融合名字,就差把家庭貧困寫在臉上了。
說話間,公交到了。
同為打工皇帝的林咲子揮揮手,趕車去了。
祁加寶進店係上圍裙,花時間整理了下衛生,然後重新返回收銀台,拿出剩下的兩科作業開始趕製。
再抬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送貨的小車在門口鳴笛,祁加寶簽收後把東西搬到店裡,填充到貨架上。
玻璃瓶倒映出她認真專注的模樣,係統忍不住出聲:【呐呐。】
她:【?】
【為什麼不直接回葉家,或者直接用那張卡裡的錢呢,這樣就不用打工了。】
八月初正是酷熱的時候,在外麵搬貨的那一小會兒,身上就黏黏的,擦掉頭上的薄汗,她說:【我也想輕鬆。】
【可是就這麼接受的話,跟爸媽的距離會越來越遠的吧。】
【我希望我們一家生活輕鬆的同時,能像以前一樣。】
把紙箱壓扁折好,她突然想到:【如果葉家那邊一定要給錢,你覺得我爸媽會接受嗎。】
係統:【你想從葉家人那邊下手?】
正要和她探討本方案是否可行,就發現她正拿著標簽機一臉凝重,隨時準備戰鬥的樣子。
係統:【?】
她:【還有十分鐘就到打折時間了,要在那個之前把價簽都貼好,不然會被罵的。】
這時已經有人陸續進店。
榊原葵感受到晚高峰期間堵車的麻煩了。
“預計二十分鐘之後能到。”司機看了眼情況,預估了下抵達時間。
現在要去拜訪的是最後一家船員家屬,還有兩分鐘,就到和對方約定好的見麵時間。
他不想遲到,卻無計可施。
從升上高中開始,每個寒暑假,他和哥哥榊原蓮開始接觸和學習公司事務。
除了繁重的暑期作業和加碼的賽前訓練,每天都要抽時間去公司了解出港船隻情況。
他這邊分到一條失聯的捕蟹船,查詢過曆史航跡線和船隻信息,能接收到信號,但查詢不到位置也無法聯係,船務部覺得異常。
出海船員的家人也一再來電詢問,公司決定派代表親自和他們見麵,說明情況。
榊原葵就是被派出的代表。
本來開學前就該完成的工作,因為去參加弓道比賽沒能結束,隻能利用放學後的時間繼續。
前麵三家還算順利,這名叫祁旭的船員家尤其遠,小巷道兩邊停滿了車,實在難開。
乾脆直接下車,榊原葵步行到電話裡約好的洗衣店。
玻璃門緊閉,燈光昏暗,湊近看,裡麵不像有人的樣子。
打電話過去,等待接通的過程中,他看見門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條領扣帶,上麵印著啟曜的校徽。
接通後,對方表示臨時有急事需要出門,一個小時內能趕回來。
聽出榊原葵的遲疑。
“需要家屬簽字的確認書,您可以塞進門縫裡。”她說:“公司這邊說,一旦聯係上幸運號,可以代轉達家屬的消息。”
“這件事我也要告訴女兒才行。”
聽見那邊讓明天下午再來取的時候,榊原葵心裡的焦慮快要具象化。
他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做,除了日常的練習之外,還要向父親做暑期工作的彙報。
一個環節超時了,後麵的每一個都受到影響。
“舒女士。”
他把因為暑熱而黏在臉上的頭發撥開,直接問道:“你女兒在啟曜上學?”
“我會在電話裡把幸運號的情況對您做一個告知,文件由你女兒來簽字,沒問題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榊原葵轉身離開。
回到車上後,他不複來時的輕鬆,尤其是在收到蓮的信息後,睫毛因為緊張而顫抖。
[在哪,我的工作彙報和學習計劃已經說完了,父親這邊沒法再繼續拖延。]
[最多再十分鐘。]
榊原葵抿著唇,泄氣般把手機扔到車座上。
汽車駛上坡道,穿過舊式庭院的簷廊,榊原葵走進父親的書房。
“聽說你的暑期工作沒完成?”
“我可以解釋的,父親,再給我半天時間……”
桌案後伏著的榊原秀津打斷他:“和你哥哥相比,你的能力似乎總有些不足。”
垂在腿側的手足尖握緊,榊原葵想讓自己的不優秀顯得不那麼蒼白,說:“因為參加比賽,才耽誤了。”
“連時間都無法合理安排,身為beta,果然有著無法克服的缺陷。”
榊原葵的頭垂得更低。
他總覺得父親沒什麼情緒的話裡,隱藏著還好他隻是個次子的慶幸。
作為次子,又是個beta,注定無法繼承家業,隻能當個永遠藏在繼承人身後的影子家臣。
原以為父親會態度更嚴厲地批評自己,但他好像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平庸。
“還有你的成績排名。”榊原秀津的眉頭皺在一起,手邊的平板亮著,上麵是成績單。
他的語氣詫異,表情有所緩和:“那個一直壓在你頭上的祁姓同學,你倒是終於贏了一次。”
倒不是祁加寶這個名字多惹眼,而是每次她都穩穩壓榊原葵一名,對方第三她就第二,第二她就和榊原蓮並列第一。
成績和他一樣上上下下,但總能贏過他。
繼續往下翻,看見祁加寶這個名字掉出前二十,榊原秀津就知道,這次她大概率是考試的時候出了什麼意外。
榊原秀津的表情變得貧乏,聲音也淡淡的:“祝賀你在全國賽上拿了第一,回去休息吧。”
“……是。”
差不多該打烊了,祁加寶把要下架的食物裝好,報廢食物可以扔掉也可以帶回家。
托這份兼職的福,她家很少開火做飯,這些食物一大半放在洗衣店,另一部分由她解決。
祁家一家三口都是速食戰神。
窩在後麵做下班前的整理工作,突然聽見入賬提醒。
探身去看的時候,隻捕捉到一個背影。
對方站在便利店門口的小桌旁,仰著頭正在喝水,瓶子空掉的瞬間,叮的一聲被投入垃圾箱。
玻璃瓶在空中劃出弧線的時候,祁加寶認出那是她下午才擺上貨架的昂貴的蘇打水。
傳聞中的大少爺趴在室外的小圓桌上,一隻手枕在耳後,安靜地望向月亮。
從背影看,應該是個和她一般大的少年人。
祁加寶伸了個懶腰,揉了揉酸脹的眼,也學著他的樣子在下班前的最後幾分鐘趴一會兒,順便試探性地把好友申請發出去。
便利店外的榊原葵拿出手機、
[搖擺小熊貓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頭像是蠢呼呼圓滾滾的小熊貓,四肢張開露出肚皮。
一眼就知道是誰。
高一剛開學時,班上的同學就討論過祁加寶的頭像,說可愛。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少同學都把頭像改成了各種姿態的小熊貓。
手指隔空在拒絕的選項上頓了一秒,隨即沒有猶豫的按了下去。
他討厭祁加寶。
討厭她作為競爭對手對自己毫不費力的壓製。
討厭她能輕鬆獲得所有人的喜歡。
平庸的beta討厭特彆的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月亮被雲層掩蓋的時候,榊原葵順著坡道慢慢地走回家。
作息時間向來規律的榊原蓮等在他房間門口,說:“你又增加了補習課時?”
“很晚了。”
榊原蓮攤手:“隻是想提醒你一下,人的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無法麵麵兼顧。”
“你繃得太緊了。”
“請彆說了。”他推開移門,回避對方的好意:“至少在我勝過她之前,不要提醒我正視自己的普通。”
看著緊閉的門扉,榊原蓮有些無奈,又來了。
每次剛剛好被祁加寶壓一頭之後,都是這副不把時間榨乾不罷休的樣子。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因為過勞暈過去。
榊原蓮盯著新消息有些苦惱,這次的較勁參賽選手不止一位。
[榊原同學,他拒絕了我的添加申請。狸貓哭哭jg]
[另一位榊原同學早上一般幾點出門?]
[拜托了,這對我很重要,至少看在下午那瓶水的份上。]
被當做消息中轉站的他本人,並不想被卷入此次競爭。
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