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的一句話,同步傳輸到祁加寶腦子裡。
來不及喜悅,係統就感知到她現在情緒低落,眼圈發紅,一個人縮在後座看著越來越遠的低矮房屋掉眼淚。
證明了自己的猜想可行之後,係統相當振奮。
但係統萬萬沒想到,一個惡評就把人撂倒了。
【隻要持續惹人厭就能解鎖新的劇情,劇情解鎖就證明我們做任務的方向沒錯。】
她:“嗚嗚嗚。”
係統:【彆哭啊。】
高潛跟她待在一起就難受,兩人分開坐的,他在後麵那輛車。
祁加寶肆無忌憚地哭,聲音倒是不大,吭哧吭哧的,聽得係統難受。
【確實是有點過分了,但這都是劇情,他又沒當你麵說。】
係統苦口婆心帶孩子。
“嗚嗚嗚。”
【要不我幫你電他兩下?】
祁加寶還在哼哼。
係統沉默幾秒,說:【我剛稍微掃描了下你的家庭作業……】
“真的?”
單純的係統不是狡猾的水果芭菲的對手,接手了她大半的作業。
祁加寶又笑起來,這回不是寡淡淡清水水的笑了,糖度uu。
“我才不會因為那種虛假的惡評流眼淚呢,因為媽媽不接我的電話,還跟彆人說讓我走,所以有點傷心。”
【這樣啊。】
叛逆的青春期,賭氣爭吵離家出走正當時啊。
係統研讀火葬場聖典的時候,順便搜羅了一堆青少年心理學,在對應的地方劃紅線。
隨著車子上坡上坡上坡,開進一處莊園大門後,又在滿目蔥蘢的庭院中直行了好幾分鐘。
車停穩,戴手套穿製服的仆人為她拉開車門,兩邊台階上分彆站著一列仆人,齊齊彎腰:“歡迎小姐回家。”
嘶。
祁加寶倒吸一口涼氣。
這場景真是又尬又爽,這隊列這宮殿一樣的房子……夢裡都不敢想這麼大平方啊。
係統:【一般來說,這種占地麵積已經不用平方來形容了,用公頃或者英畝或者呃……900個ldk?】
一番頭腦風暴之後,係統終於換算清楚。
祁加寶震驚的時候,係統接入網絡深入了解了下這個一團亂的世界。
經過一次自然浩劫和文化斷代之後,人們在廢墟中重建家園。十一個區組成聯邦,多文化糅合、人種混雜。這裡的人以alha、beta、oa區分性彆,每一個大類下又都有男女之分。
係統看愣了,它一直以為敗犬o後麵的那個o是語氣助詞,雖然奇怪,但還是按照大綱勤懇棒讀。
原來是oa的意思。
一人一統在不同的頻道同時震驚,忘了下車。
“怎麼了?”高潛走到旁邊,深吸氣做足心理準備才彎腰看向她。
觸目是微紅的雙眼,見自己望過去,她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
畢竟是個孩子,驟然離開家到了陌生的地方,應該還是會怕的吧。高潛的目光逐漸擔憂:“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需要叫家庭醫生嗎?”
祁加寶眼神漂移,不太好說自己是想媽媽了所以才哭唧唧的。
係統鼓勵她:【再接再厲。看見他顫抖的手,和淩亂的呼吸了沒,其實他比你還慌。】
【用我剛剛學習到的新知識,結合你在劇情裡的行為,讓他破防然後狠狠揚了你。】
祁加寶在腦子裡比手勢:【我辦事你放心。】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對高潛說:“因為這裡太豪華了所以激動到哭出來,有錢程度超過我的想象了。”
“以後我就是這家的小姐了,簡直像夢一樣。”
跟她越來越燦爛的笑容形成對比,他勾起的唇角漸漸回落,緊抿的唇崩成一條直線。
高潛腰也不彎了,聲音也不親切了,直起身子淡淡地說:“沒什麼其他問題就先下車吧,以後你可以慢慢看。”
不舒服,煩躁。
接妹妹回家闔家歡喜的行程躁得想憤怒大叫。
明明應該親切而有禮貌地向她介紹,讓她熟悉這個離開了十幾年的家,把她好好的安置之後向她說明情況才對。
這種隻要看見她就沒由來的惡感很不對勁。
高潛稍作反省後,將情緒克製,努力說服自己,青春期的孩子不懂事,有些奇怪行為是很正常的,向往奢侈繁華趨利也是人的本能。
生活環境驟然發生過巨變,有情緒才是正確的。
重新彎腰,他準備再次嘗試。
劇烈的情緒波動被係統檢測到,它為祁加寶單走一個6:【天才。】
【除了嘴上唱反調,說些讓人心生反感的話,讓人厭惡的肢體接觸也是必不可少。】
係統在她腦子念完提純後的火葬場指南,總有種教唆未成年的淡淡罪惡感,在祁加寶眉頭緊鎖斷然拒絕之前,補充道:【當然大麵積的皮膚接觸對你來說太超前了。】
她點頭。
係統說得很有道理。
微微沉默後伸手圈住高潛的手腕,他身體一僵,還沒來得掙脫,祁加寶溫熱而泛著汗意的手心鬆開,指尖從腕上劃過,兩根手指捏住他的袖子。
“我想讓你扶我下車,帶我回來的人是你,我隻認識你。”
衣袖處傳來微微的牽扯感,高潛順著她的手臂往上看。
被碰觸到的瞬間,高潛臉上的表情空白片刻。
她腦子裡的想法很簡單,決定在小小的試探之後,趁高大的alha青年把她掀翻之前鬆手。
都這樣了,應該被討厭了吧?
【進度+01+01+01】係統音響起:【作戰大成功!】
第一次出手的結果就如此喜人,祁加寶心情振奮,兩指悄悄張開,想偷跑。
沒來得及回撤,被他學著剛才的樣子,用手指捏住衣袖。
高潛看向她垂在身側緊緊握成拳的另一隻手。
肉眼可見的緊張。
比起挑釁,更像是強撐著的虛張聲勢。
他歎氣,把人從車裡帶出來,說:“彆太緊張,我是你親生父母親收養的孩子,嚴格來說我們算是一家人。”
往裡走,他簡單介紹了下這座宮殿一樣的房子,時不時穿插著介紹一下她親生父母的情況。
“你父親叫葉清,母親叫裴雨,他們倆很低調,極少在媒體前露麵,網上能查到的資料很少。”
“葉叔叔和裴阿姨是傳統的ao組合,他們都很溫柔,人也很好。”
“那他們人呢?既然找了我那麼久,為什麼不來看我。”
祁加寶很自然地問道。
養父母非常愛她,一家三口都是十分擅於表達愛意的類型,每次爸爸待的遠洋漁船歸港後,三個人都會在碼頭抱成一團,把夾在中間的她勒到快要窒息。
“他們生病了嗎?”
這個問題好像難以回答,高潛沉默片刻後否定了,生硬地轉開話題:“你可能更熟悉葉叔叔的姓,阿薩特。”
阿薩特,一個超級醫藥集團,從出生後要接種的疫苗,到涵蓋各種病症的特效藥,都是這家公司研發的。
從生到死,幾乎每一個聯邦民眾都用過它們的藥。
市麵上最常見的oa抑製劑也是阿薩特研製的,貴,但作用穩定。
祁加寶完全沒想到,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痛毆她錢包的抑製劑,居然是自家產品。
又走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兩個人八字一樣彆彆扭扭擰住對方袖子的手指都麻了,高潛終於停下,指著麵前比她張開雙臂還寬一倍的門頭說:“這就是你的房間。”
祁加寶:“……?”
這種規模真的不是什麼私人會所嗎。
“等等……門在哪裡。”怎麼看都沒發現哪裡藏了兩扇裝甲門的樣子。
高潛伸手,掌心隔空在牆上停留片刻,操作屏像機關一樣從牆裡探出來,裡外各有一個。
“按這裡是關門。”電子屏障展開,緩緩合上。他說:“從外麵是看不見裡麵的,請放心。”
“感覺怪怪的。”祁加寶雙手按在“門”上,屏障像史萊姆一樣裹著手掌,稍稍用力就向外陷,直到手臂全都被包住。
收手後那兩條“手臂”緩慢回彈。
過於有意思,以至於她從左到右,捅了個巡回。
雖然看不見具體動作,看著海膽一樣炸開的電子屏障,高潛輕易猜到她在乾什麼。
他有些苦惱,該不該告訴她“門”會彈出來這件事呢。
小學三年級後,他就不玩屏障門了,高中生因為玩這種東西被揭穿,會傷自尊的吧……?
但是任由她繼續玩下去,電子屏障遲早會因為故障直接消散。
掙紮了半天,她的樣子逐漸清晰,屏障門像被擦掉的霧氣一樣慢慢消散。
“最後一次!嗚呼!”
高潛聽見她高聲喊著,雙眼快樂地彎起,然後躬身助跑,起跳。
不妙。
要出大事了。
屏障完全消融的瞬間,高潛看見她驚慌失措的臉,黑亮的瞳孔中映出的是呆在原地,手腳拘謹的他。
下意識伸手,手臂上掛著的沉甸甸的重量讓他鬆了口氣。
萬幸,接住了。
慶幸了不到半秒,強烈的不適感擠壓著胸腔,高潛感覺快要無法呼吸。
近距離接觸後的崩潰,是做一百次深呼吸也無法緩解的。
把人放下,祁加寶站在他麵前,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謝:“有點得意忘形了,謝謝你。”
高潛:“……”
他緩慢地垂下雙眸,片刻後伸手將兩人隔開,頂著她費解的目光跑走了。
從快步走變成一路小跑,消失在遙遠的拐角。
係統:【不愧是你!】
祁加寶叉腰:“我剛剛真的是在認真道謝好不好。”
來自係統的持續讚美聽得有些飄飄然,走進房間環視一周,祁加寶火速清醒,托著因為震驚而有些合不上的下巴。
“統子快看!這裡的廁所比我家還大啊!”
“浴缸怎麼比我的床還大……好誇張!”
從洗手間走到書桌旁,轉了小半圈,空曠的房間裡還飄著她的回音。
祁加寶癱在椅子上看著遠處數不清幾個平米大的床:“好累啊,怎麼什麼都沒乾就筋疲力儘了,有錢人就是這麼瘦的嗎。”
就算在瘋狂趕作業的間隙,還是會抬頭無意識地低聲喃喃:“我和你們有錢人拚了。”
同歸於儘!
祁加寶重複著迅速讀題,瘋狂敲擊鍵盤,然後上傳作業的步驟。
終於趕在截止時間前,把今晚十點前必須提交的作業上傳完畢,她已經神誌不清:“同歸於儘之前先把學校炸了吧。”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正常上學時間每周作業寫起來都很緊迫,長達三個星期的暑假,作業量十分可觀。
暑期自暴自棄的後果,不是一個晚上能挽回解決的。
開學後她將進入高二下學期,從上個學期就開始準備的大學申請材料要更豐富才行,除了學分,課外活動的表現也很重要。
她就讀的啟曜私立學院計算成績用的四分製,祁加寶的平時成績維持在3839之間,是絕對的優等生。
但是……壞就壞在上學期期末考試,有幾門課她棄考了。
因為心疼錢,目標大學組織的暑期活動沒參加。
學校內部發起的夏日集訓也沒去。
不光績點會掉,申請材料上也會出現暑期空白,這些意味著她要花大量時間去補救。
想申請獎學金,書麵材料必須完美無瑕。
把臉貼在書桌上,短暫地休息過後,祁加寶掙紮著拿起筆做下學期的規劃。
一直頑強震動的手機打斷她的進程,看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她認命地拿起手機貼到耳邊。
按照路鳴的性格,她現在不接,他能一直打到她手機沒電。
“——喂。”
“和好吧,我們和好吧,不要繼續冷戰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和她同時響起。
清脆又充滿活力的少年音灌進耳朵:“我都看見了,你21:58分提交的作業,都主動交作業了,就表示你終於想通,不再一意孤行非要退學去彆的學校了對吧。”
“為什麼你的時間這麼精確……”
“還不是怕你一根筋到底,要是五十九分你還沒動靜,我就要替你上傳了。”
祁加寶:“等等,你一直守著電腦?”
他頓了下:“……沒有啊,我就是整理暑期活動資料的時候剛好看到。”
“可是你剛才明明提到要幫我傳作業。”
路鳴繼續嘴硬,打死都不肯承認有趁著暑期活動的空隙幫她把作業做了,導致這會兒自己還在狂趕過幾天要交的作業。
“這些都不重要。”他心虛地轉移話題:“你跟阿姨和好了?期末的時候因為你退學的事鬨成那樣,真的嚇我一跳。”
“我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見她發那麼大的脾氣。”
啟曜是聯邦十二個區裡最好的學校之一,招收五歲至十五歲的學生,進了這裡等於一隻腳邁入頂尖大學。
政要名流、富豪和精英家庭的孩子聚集在此,還有其他區的貴族後代,以及零星靠成績考進來的特招生。
在階級至上的啟曜,特招生是絕對的貧困階級,隻能躲在繼承人們看不到的地方艱難喘息。
祁加寶的養父在冰洋上的捕魚船工作,養母舒潔開了一間洗衣房。
她本該也是特招生中的一員,但養父母怕她被欺負,堅持要她以普通學生的身份入學。
支付了昂貴的學費,在路鳴家裡人的幫助下偽裝背景,祁加寶假裝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進了啟曜。
巨額學費隻是開端,富家女沒想象中的那麼好裝。
“一開始就不該同意爸爸媽媽這個提議的,公立學校也很好,還能減免全部學費。”祁加寶沮喪地說。
為了賺錢幾乎見不到麵的爸爸,和整天在臟衣服堆裡打轉的媽媽,一家三口連碰麵都很難。
“你是oa,啟曜有最好的信息素過濾裝置和強效的alha管理手段,在彆的地方你會受傷的。”
oa數量較少,身體素質比a和b差,更容易受到易感期的影響,繼而引發混亂。
路鳴說:“啟曜會教oa控製本能,做特殊情況的應對訓練,這也是彆的學校沒有的。”
祁加寶歎氣,是啊,窮人升學困難,除了確保一定要上名校,這門特色課程也是爸爸媽媽一定要把她送進啟曜的原因之一。
祁旭和舒潔都是beta,這已經是從有限的信息裡,為她規劃出的最好的路了。
“但是這些都是建立在他們的絕對犧牲上的。”她把臉埋在手臂裡,聲音悶悶的:“我不想再假裝富家女了,被欺負的話忍耐就好了。”
其他人不也是這麼堅持過來的嗎。
和媽媽鬨矛盾冷戰是因為出海的父親失聯了,明明媽媽也擔心得要死,還要反過來安慰她。
巨大的經濟壓力像烏雲一樣籠罩著祁家。
轉學去其他學校的提議被舒潔否定,她就用棄考當做反抗。
“我也不想再繼續拖你下水了。”
裝富家女真的很難,在學校全靠路鳴幫自己打掩護,才平穩度過了一年半。
他嚇了一跳:“什麼叫連累我,說這麼多其實就是不想繼續跟我裝男女朋友了吧。”
“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說好了要幫你到高中畢業的,怎麼能半途而廢。”
“還是你暑期的時候認識了彆的最好的朋友?”
祁加寶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
路鳴噠噠噠輸出的時候像隻上了發條的小鳥,雖然話又多又密,好在他聲音清脆嗓門卻不大,生氣的時候也是溫溫吞吞的,是隻嘰喳起來好聽的小鳥。
他很少在她麵前這樣生氣。
越說越離譜,祁加寶根本插不進話。
他越說越難過:“祁叔叔所在幸運號的最新追蹤軌跡發你郵箱了。”
“總之,分……半途而廢什麼的你想都不要想!”
嘟的一聲,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