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阿拉狀似無意流露出來的執念,加上她未曾修習過任何術法的體質,讓奎鋒逐漸放鬆警惕,有些話也不瞞她。
“他說師父見過一些神秘的高人,那些人就像傳說中的仙人一樣,或者說是真正的修仙者……”他們可以禦劍,可以腳踩虛空,並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那老頭的術法皆出自於其中一位高人之手。
老頭問為什麼傳他術法,對方告訴他,看見本土術士的因果論就覺得好笑。他說真正的修行人不論因果,隻論心跡,正道玄門卻用因果論束縛壓抑心性。
他們不懂就罷了,還以此來教導壓抑本木修士的心性,恰恰是本末倒置。
為了證明本土正道一直維護的因果論是錯誤的,那人傳下幾道功法,讓邪師們琢磨著修煉。無論用什麼手段,看看百年之後到底是邪不勝正,還是強者為尊。
“所以,在邪師眼裡,他們才是天選之道統。正道不過是苟延殘喘,遲早會在那些高人、在自己的麵前俯首稱臣。”
而不論是正道覆滅,抑或高人本土稱霸,都利於邪修們肆意盛長。
他們要在正道察覺高人存在之前,在那些高高在上的隱世高人出現心態轉變,覺得邪術是一種危害之前迅速壯大自己。
高人的庇護是一時的,強大的自己才能肆意永恒。
什麼情況對自己最有利,邪師們看得懂,也心知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不變的。那些高人如今覺得正道的堅持可笑,來日難保不會覺得邪修們的作為更可惡。
既然高人說要論心跡,那是自然的,邪師們最大的期望是天下玄門奉己為尊,天下功力儘歸己有。
包括高人在內。
高人說他們居住的地方玄妙若仙境,那裡是本土修士這些螻蟻永生永世接觸不到的地方。擱以前,邪師們確實不敢妄想,如今形勢大變,可以想一想了。
本土玄門被他們暗算了數十年猶自不知,這些人已經不配成為他們的對手。
凡人們的下一個征途是星辰大海,邪師們的征途是高人們所在的仙境。在此之前,他們還會繼續用各種方法進行祭煉,助長自己的修為隨時與高人一戰。
就算恐怖遊戲、西方教派的邪亂有朝一日被終結,那也太遲了。
這些祭煉方式成就了不少邪師,他們隻會比以前藏得更深更隱秘,玄門正道依舊會懵然不知,甚至可能以為是自己贏了。
殊不知,真正獲益的人已經隱匿於世,在將來還會伺機而動。
“總之,聽奎鋒講,他們已經不在乎本土誰為正道,他們的目標是異域或者異星……”阿拉蹙著眉頭苦思,把奎鋒說過的話一一講了出來。
聽到異星二字,白水新瞥一眼正在遠處修煉的便宜老弟。
“異星?”蘭秋晨則瞅一眼白水新和屠夫,“異星的典故又是哪兒來的?”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他沒細說,大概知道的也不多。”阿拉搖搖頭,“但異星這個說法是近段時間傳來的,那段時間的奎鋒特彆興奮……”
誰不向往星辰大海?
邪師也是人,也有正常人的夢想和心態。換個角度看,行事從心,敢作敢為的邪師們能修為進展神速不是沒道理的。
說實話,阿拉深入敵營才發現,邪師們所追求的目標遠比正道玄師的明確。
所以他們很少迷茫,不像大部分的正道玄師時常陷入心性轉變的恐懼中。至今仍然渾渾噩噩,不知其修行的目標與方向到底在哪裡。
甚至有人爭權奪利,爭奪玄門至尊的地位。私心深重,沉迷權欲而不自知。
亦因此,阿拉偶爾也陷入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
邪師視人命如草芥肯定不對,但如奎鋒之流的小頭目已在追求更高境界的領域。正道玄門的年輕修士仍在小打小鬨,很多日常所為在她眼裡顯得十分幼稚。
唯一讓她支撐著鬥下去的,是無辜民眾倒在血淚泥濘中的慘狀。
那一張張死不瞑目甚至充滿怨恨的麵孔,時刻讓她保持清醒的意識。邪師就是邪師,無論他們有千條理由、萬種人生目標亦難贖其罪,就該被正道殲滅。
可她畢竟是個普通人,當有人告訴她:夠了,她做得夠多了。
她就堅持不下去了。
若強行支撐,她很擔心自己會成為對方陣營的一員……從心嘛,凡事適可而止,不再強求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現在的她萬般輕鬆自在,無憂無慮。
至於未來如何,得過且過吧。
舀一勺清甜冰涼的果肉,阿拉由衷一笑,貪婪地品嘗這份難得的閒逸滋味。
至於曾經的拍檔阿潘的近況,她也不在意了。他不過是她人生某個階段的拍檔,單飛的時候她陸續有過不少拍檔。有的死了,有的試圖改名換姓苟且偷生。
大家性情各異,各有脾氣。生離死彆多次,阿潘亦是其中一員罷了。
靈田裡,稻香濃鬱,花果飄香。
阿拉一派的閒逸愜意,白水新和蘭秋晨不再追問什麼,也加入這份難得的半日清閒。待會兒還要乾活的,仆人組如今不必進來,地裡的活靠她們三個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阿拉剛才那番話,仍在城堡西閣樓淨化法器的桑月聽得一清二楚。所謂的高人想必就是針對她的那些隱世家族,南海一戰讓她清楚自己的實力,心裡不慌。
至於異星,應該是屠夫的穿越技能已被邪師高層獲知。
那又怎樣?
隻要他足夠強大,一切魑魅魍魎又有何懼?離開京都玄門是對的,人多複雜,幾大世族已經互相猜疑。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留在那裡實難安心清修。
靈視那邊,看到屠夫不知何時睜眼盯著一棵果樹發呆。
“阿雲,”桑月用意念傳音,沒打擾不遠處那三人的笑言聲,“你日後有什麼打算?要麼就留在我這兒修煉,等我新收的法器被淨化,隱世也動不了咱們。”
“不行,”突然聽到她的聲音,屠夫既感意外,又覺得在意料之中,“家人還在山裡,我不放心。”
養父母和小妹,還有鹿青子都在山裡。
就算相信他那些取自異界的法器能護她們周全,沒親眼見到終歸是擔心的。就算見到一家平安,自己哥倆躲在她這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修煉同樣於心難安。
與其牽腸掛肚,不如回去患難與共來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