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昔仔細回憶了兩個隔間的不同,雖然樓梯高度一樣,但上麵的情況不同,例如藏屍的半牆明顯就是多出來的。
若明天賓館的隔間也是黃國安所建,那黃國安與孟昌宇之間一定也有關聯。
但明天賓館的樓已經建成二十多年,最開始是國家管理的招待所,後來變成孟昌宇私人的……時代實在久遠。
穆昔忽然想起那位記性很差但一直留在明天賓館做打掃工作的阿姨。
穆昔對應時安說道:“我還想再回去看看。”
應時安道:“這現在是刑事案件,從現在開始,案子我們來查。”
冷冰冰的聲音,冷冰冰的男人。
穆昔想嫌棄,但現在她不敢。
穆昔和顏悅色道:“應隊長不能過河拆橋哦,剛剛應隊長是怎麼進明天賓館的,也撬鎖了吧?”
應時安:“……”
穆昔滿意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對了,屍體是我們發現的,記得幫我轉告給二百五哦。”
她高調地朝應時安擺擺手,大手一揮,把林書琰和安良軍都推上車。
警車離開,謝漣才可憐巴巴地走過來,“應隊,法醫那邊說要把屍體先運回去,屍體已經白骨化,能檢驗的有限,而且水泥裡的味道實在是太……”
“嘔——”
應時安看向扶著樹乾嘔的謝漣,“哦,二百……謝漣啊,讓痕檢的人過來,查完就收隊,重點放在明天賓館裡。”
謝漣困惑地點了點頭。
剛剛應隊是不是想叫他什麼來著??
嗬嗬,不能,應隊不是這種人!
按理說,穆昔幾人已經都可以下班了,但她不想。
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正經案子,她很想等到最終結果。
屬於新手積極期。
穆昔怕耽誤林書琰和安良軍休息,勸道:“你們先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我自己去就行。”
林書琰果斷拒絕,“我也很想知道結果。”
安良軍抱著胳膊冷笑,“我回去,好讓你宣傳我喜歡看……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穆昔朝安良軍傻笑一聲糊弄過去。
明天賓館依舊被警戒線圍著,這回輪到包衡看熱鬨。
他不僅自己看,還帶著所有工作人員一起看,甚至喊著拍子集體大笑。
包衡:嘲諷技能點滿。
真正的路人:……我市精神病醫院開放了?
穆昔看包衡不太爽。
模仿抄襲賓館招牌、裝修風格這件事,法律不管,但畢竟是蹭人家的客源,太高明正大就不好了。
穆昔一扭頭,看到不遠處同樣在看熱鬨的葉辭。
她笑眯眯地朝葉辭走去。
林書琰不解地看著穆昔,“她要去哪?”
安良軍已經習慣穆昔的做事風格——風風火火,不計後果。
但有時會有奇效。
“她現在最想做的還能是什麼?抓凶手唄,不用管她,讓她去做。”
林書琰沉默。
他有點想不通,為什麼穆昔總有要做的事情。
像他,除了認真完成所長和師父布置的工作,他似乎不知道該做什麼。
“看著吧,”安良軍笑道,“她一定是去找凶手。”
葉辭站在人群外探頭探腦。
聽說明天賓館發現一具屍體,屍體有三頭六臂,死去多年,是被賓館老板的父親藏起來的。
還有人說,老板父親性格古怪,會吃人,十分厲害。
葉辭想見識見識屍體!
可還不等他盼到屍體,就見一個女人朝自己走過來。
女人穿著淺藍色的襯衫和西褲,長發攏在一起紮成輕便的馬尾,杏眼彎眉,珠輝玉麗……
魔鬼,魔鬼來了!
葉辭惶恐道:“我,我沒吃太多西瓜……吃西瓜不犯法吧?!”
穆昔把葉辭揪到角落,捏著他的耳朵低語一番。
葉辭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聲音,他越聽越迷糊:“?,確定要我這麼做?”
“如果你老大知道你初中還尿床……”
“必須這麼做!我現在就去!你閉嘴!”
包衡還在對著明天賓館冷嘲熱諷,“前幾天光讓你們來看我的熱鬨,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我們是不小心走進去一個孩子,你們可是在賓館裡藏屍體!同誌們,賓館裡有屍體啊!這樣的賓館你們還敢住嗎?以後都來我家,我家隻有活人!”
他剛說完,便聽到凶狠的男聲,是衝著他去的,“嚷嚷什麼?你那盜版賓館就彆出來丟人現眼了!”
包衡回頭,見一地痞流氓雙手插兜,凶巴巴地看著他。
包衡認識一些亂七八糟的人物,知道這種人最好不要得罪——主要怕對方不要臉。
但包衡實在忍不住,“你說誰盜版?”
“說你,就說你!”葉辭鼓了鼓掌,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他家所有裝修都模仿人家明天賓館,連牆上的畫都一模一樣,招牌都沒放過!你們說他的賓館會不會不太乾淨,要不要去搜一搜?說不定也能找到點兒東西。”
包衡臉都白了。
他想罵回去,葉辭卻更凶狠地瞪過來,“乾什麼?你想說什麼?”
包衡:“……”
想哭但哭不出來。
就在這時,穆昔從樹後走過來。
包衡宛如見到天神,拉著穆昔痛哭流涕,“小穆警察!青天大老爺!這有人冤枉我,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小穆警官以救世主的形象華麗登場了。
她象征性地說了葉辭兩句,將他趕走,接著溫柔地安慰包衡。
準備認真學習穆昔做法的林書琰:“……”
他沉默好一會兒,問安良軍,“這也是破案手段?”
安良軍紅著老臉乾咳,“她有自己的想法……應該?”
穆昔當然不是來折騰包衡的。
她安慰幾句後,不留痕跡地切入正題,“不過人家有一點說的對,你們的裝修風格的確和明天賓館一樣,對了,為什麼會一樣啊?”
包衡現在隻想撇清自己,他迫不及待道:“是因為用了同一批工人!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穆昔故意挑了下眉。
包衡心虛道:“確實是工人的問題,不信你可以去問。”
工人如何做,當然要聽老板的。
但如果是同一批工人……
穆昔問:“你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明天賓館的裝修也和黃國安有關?”
“你說的人我其實有點印象,他的技術很好,有點小名氣,當時明天賓館的生意很好,我也想分一杯羹……咳,我沒這麼做哦。反正我就是找了幾個老工人,有一個人還記得明天賓館,說當時黃國安參與了。當時他們還沒正經公司,就是幾個工人聚在一起給人家乾活兒。這裡麵的人,有的人已經沒了,但還有幾個年輕的學徒,現在正是熟手,我就把他們請過來了。”
同一個行業的人,彼此了解不奇怪。
包衡一開始就有模仿明天賓館的心思,把他們請來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黃國安。
穆昔問到想知道的,就把包衡哄回明希賓館,在他走之前還不忘嚇唬道:“你得小心些了,畢竟在大家心目中明希賓館和明天賓館都差不多,萬一哪天傳出去發現屍體的是明希賓館……低調做人,懂嗎?”
包衡感激涕零,“你真的是個好人,是人民的好警察!我會給你寫感謝信的!”
穆昔十分動容,“這是我應該做的!”
看完整場戲的林書琰:“……”
他的三觀受到極大的衝擊。
安良軍則得意洋洋,“看,我徒弟!”
林書琰:“……”
他看著自己的記錄本,到現在也沒寫上什麼新的線索,鬱悶極了。
林書琰想了一會兒,堅定地追上穆昔,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穆昔:“?”
她得罪人了?
林書琰說:“我要向你學習,從頭到尾都要學。”
穆昔納悶道:“學我?學什麼?”
“厚臉皮,會演戲,”安良軍說,“他都想學,你教教她。”
穆昔:“……”
學霸的興趣還真奇怪。
不過既然林書琰願意學,穆昔非常樂意教,畢竟她賣房時就是出了名的厚臉皮。
穆昔拍著胸脯表示,“我一定把所學全部教給你!”
安良軍:“……”
一個敢學,一個還敢教。
十分鐘後,冉興平和幾名痕檢人員提著工具箱下樓。
穆昔立刻湊過去,殷勤道:“冉哥辛苦辛苦,這麼晚還要工作,很累吧?”
林書琰亦殷勤地看著他,“很累吧?”
冉興平怔了一下,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經常加班,習慣了,你們有事?”
穆昔遞上提前準備好的汽水,笑容滿麵,“冉哥,你先休息,休息再說。”
林書琰笑靨如花,“您先休息。”
冉興平:“……”
穆昔就算了,這個林書琰是怎麼回事?腦子進汽水了?
“你走開,”冉興平把林書琰推走,“我喜歡女人。”
林書琰:“……”
一定是他笑得不夠標準,一定。
他要再接再厲!
林書琰正要綻放出最和藹的笑容,冉興平頭皮發麻,吼道:“不準再笑了!”
林書琰:“……”
他躲在穆昔身後,受了這輩子最重的情傷。
穆昔道:“聽應隊說,你們發現了一張捰體照?”
“不是一張,”冉興平糾正道,“是很多張?”
“對,黑白照片,時間很久了,大部分都看不清楚臉了,不過有幾張還能看清楚,一會兒我讓應時安帶人去黃怡家,讓她確認是不是黃瑜就可以了。”
“我來!”穆昔積極道,“應隊長大忙人,還沒回來,我去!再不去時間就晚了!”
冉興平被積極的穆昔搞暈了,上班需要這麼積極嗎??
鹹魚冉興平無法理解,他加班都加到麻木了。
“應時安同意的話,我是沒什麼意見。”
穆昔堅定道:“他同意了,給我照片吧。”
冉興平半信半疑的把照片交給穆昔。
穆昔和林書琰歡天喜地地拿著照片走了。
安良軍這才走過來,笑道:“那邊我來解釋,你放心,走訪工作我們也做。”
“明白,麻煩安哥了。”
穆昔在白雲山折騰了近三個小時,現在時間已經很晚。
除了明天賓館附近看熱鬨的,街上已經沒有行人。
穆昔提前聯係了黃怡,事關她的親姐姐,黃怡同意他們現在見麵,隻是不能在她家,孩子已經睡了。
穆昔便讓林書琰直接開車去黃怡家樓下,幾人在車上談。
他們抵達樓下沒兩分鐘,黃怡便披著外套下樓,懷裡抱著一本相冊。
相冊是穆昔讓她帶下來的。
林書琰替黃怡打開車門,二人回到車上。
“為什麼要找我爸年輕時的照片,不是該比對我姐姐的長相嗎?不過我姐姐真的被人殺了?被誰?”
穆昔現在無法回答黃怡的問題,“有結果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爸的照片找到了嗎?”
“隻有一張全家福,臉很小,有點兒模糊,”黃怡把相冊交給穆昔,“另外姐姐所有照片都在這裡了,我一直都保管著。”
穆昔翻開相冊。
所有照片都是黑白照片,當時彩照不流行。
黃瑜年輕漂亮,青春有活力,當年的成績很好,如果能順利參加高考,現在或許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可惜這些全都被打破。
從照片來看,的確是黃瑜。
穆昔心中惋惜。
她和安良軍、林書琰三人一起翻看相冊,相冊薄薄一本,黃瑜留下的照片很少。
翻到中間部分,穆昔一怔。
照片是三個女孩在旋轉木馬旁,那是餘水市新開的一個公園,公園內部裝了秋千、蹺蹺板,還有小孩子們都喜歡的旋轉木馬。她們三人第一次見旋轉木馬,於是合影留念。
安良軍看到照片後,神色一動,“這是……”
“是我和姐姐還有孟丹紅姐姐。”
“你也認識孟丹紅?”
“她是姐姐的好朋友,有時候我們會在一起玩。”
林書琰問:“安哥,有什麼問題嗎?”
安良軍沒說話,他看向穆昔。
穆昔放下相冊,從口袋裡找出冉興平交給她的照片,迅速翻看。
剛剛看照片時她便有奇怪的感覺,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何會感到奇怪了。
穆昔神色凝重。
車內氛圍有些詭異,黃怡不安道:“有什麼問題嗎?”
穆昔瞥向黃怡的衣服。
外套下麵是睡裙,睡裙隻到小腿處。
穆昔盯著看了一會兒,才鄭重問道:“你去過孟丹紅家嗎?”
林書琰擰擰眉。
黃怡緊張道:“我?我去過啊,和我姐姐一起去過,但是後來就沒去了。”
“為什麼沒去?”
“我記不清了,”黃怡努力回憶道,“我隻記得我當時好像病了一次,在家休息了很久,後來就不怎麼和紅姐玩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姐姐和她出去時也不會叫我。”
“生病?什麼病還記得嗎?”
“發高燒吧,燒了很久,每天都暈暈乎乎的,我就記得這麼多了。”
穆昔將照片收起來,“這些照片我要帶走,如果有結果的話,我會來通知你。”
黃怡怔怔地看著穆昔,心中愈發不安。
穆昔把全家福交給打掃衛生的阿姨,請她指出黃國安。
阿姨還真就一下子認出了黃國安,“就是他,我見過他,來乾過活兒。”
隔間真是黃國安建的。
穆昔反複確認,“您可以肯定嗎?我記得您有些……臉盲。”
“怎麼會認錯!”阿姨有理有據,“你看他長得濃眉大眼,多帥,我怎麼會忘記?”
穆昔無法反駁,甚至覺得有點兒道理。
穆昔糾結道:“但你今天……”
明明見過應時安,還將他忘記了。
難道是應時安不夠帥??
“我的記性很好,你放心,”阿姨指著剛從車上走下來的應時安,“他不就是那個偷窺狂嗎?我都記得,你還沒將他逮起來?”
穆昔:“……,!!”
阿姨你還是忘記吧!
穆昔心虛地解釋一番,接著抱著照片去找應時安。
她跑得太快,不小心被凸起的地磚絆了一下,林書琰伸手扶住她。
穆昔朝林書琰笑笑,正要說什麼,餘光發現應時安看向自己。
穆昔立刻推開林書琰,看起來是很有分寸的和他保持距離。
她飛快地跑向應時安。
應時安擰眉看著這一幕。
“應隊長,我有新發現!還有個大膽的想法,需要證實!如果證實了,也不用誇獎我,我很優秀,我知道。”
應時安接過相冊,現在雖然不是說私事的時候,但方才穆昔或許是因為他才避嫌。
想到這一點,應時安收起相冊,道:“耽誤你兩分鐘,談一談。”
正興致勃勃想吹噓自己的穆昔:“?”
應大隊長要和她談話?
難道是看中她的聰明才智,想把她調到刑偵隊?
哎呀,那可不行,她的心可是派出所的。
應時安把穆昔帶到沒人的樹旁,“有些事我認為有必要說清楚。”
穆昔笑容有些許狗腿,“您說您說。”
“你之前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穆昔怔了一下。
結婚應該就算有了吧?雖然是假的,但她的良心不允許她撒謊。
穆昔點頭,“有什麼事嗎?”
看她一副與他無關的模樣,應時安神色沉了沉,說道:“你不必顧忌我。”
穆昔:“?”
“你可以和他在一起,這是你的自由,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如果你缺什麼,可以和我說,房子或者車,我力所能及的都會給你。”
穆昔:“??”
給她房給她車??為什麼??
“為什麼要給我?”
應時安道:“算是送你的嫁妝。”
穆昔:“???”
她要被應時安整迷糊了,他給她嫁妝,這是什麼情況?他是她爹?
不對啊,她有爹啊!她爹有啤酒肚還快禿了,不是應時安啊?
還是他想當她乾爹??
穆昔忽然想到,安良軍說應時安對她的態度不一般。
當時穆昔並未放在心上,隻當安良軍是拿她取樂。
現在穆昔的想法變了,她發現應時安真有可能喜歡她。
甚至喜歡到無法自拔的地步,願意倒貼錢送她出嫁,是一個忠實的舔狗。
在一個不恰當的時機遇到肯撒錢的舔狗,穆昔表示很難過。
就不能等她離婚,再用金錢砸死她嗎?!
她強忍悲痛,試圖和應時安說明情況,“這就不用了,我不想耽誤你,我也不需要房車,這對我來說沒什麼用,我也不可能收。”
應時安思索片刻,悟到她話中的含義,他問:“你需要錢?我給多少合適?就當隨份子。”
穆昔:“……”
房、車、舔狗、送錢。
穆昔,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