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停留在那一句“我也愛你,夏憬。”簡楠猛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的背後和腦門已經被冷汗給浸濕。
他抬頭向四周望去,不是殘破的出租屋,而是自己家書店的暖光。
裴鈴已經穿上了外套,紮起了自己的頭發,給小簡林披上了圍巾。
“喲!起來了,下午睡一覺是不是感覺精神好多了?你啊,就是活的太緊繃了。”裴鈴笑著說道,看著簡楠愣愣的,他忽然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怎麼了。”
簡楠起身,取下自己掛在一邊的大衣,擺了擺手:“沒什麼,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裴鈴有些疑惑,沒再多問,簡楠有時候會這樣,或是夢到了自己的父親,或是夢到了彆的什麼,有時候就是一驚一乍的。
兩人把店門一關,裴鈴看了一眼表,時間還早,所以,他們一齊把簡林送回了家去,走之前和往常一樣簡單交代了一下,然後輕輕抱了一下簡林,簡林原先還有些小情緒一下就安定下來了。
新開的“死在花季”的連鎖店,環境和主店差不了太多。
簡楠推門進去,才剛剛開始營業,周圍零零散散地做了些人,工作人員在做準備。
言歡正坐在櫃台的前麵搖晃著酒杯,她的身旁,坐著另外一個女人,但很可惜是背著簡楠和裴鈴他們的,而且正好身處暗的地方,簡楠他們看不清楚。
那個女人身形很瘦,有些弱不禁風,簡楠恍惚間覺得她像自己的一位故人,但他無法確定。
但願是他自己想錯了。
“走啊,楠大,上去打個招呼。”
簡楠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那個人,搖了搖頭:“有人,說不定找言歡談合作的,等他們聊完吧。”
裴鈴點頭示意,兩個人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簡楠背對著言歡和那個女人,不再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簡楠遞給裴鈴一根煙,然後點上。
“你說,要不讓李飛在這兒乾得了,正好歡姐新店很缺人手,那二貨可能沒那麼會說話,吃苦耐勞的勁兒倒是有的。”
簡楠搖頭:“奶奶不讓!”
“我知道啊,咱避著點兒奶奶不就成了嗎。”
“那到時候李飛每天喝的一身酒氣回去,你讓奶奶怎麼想?這種事情瞞不住的,奶奶身體本來就不好,思想又比較傳統,唯一盼著的就是自己的小孫子站直著腰板活著,是萬萬看不得小孫子做這樣活計,看到李飛乾這個不得氣死?”
裴鈴耷拉下腦袋:“成吧,想的是沒有你全麵。”
說話間,言歡就注意到兩個人了。
她朝他們而走來,裴鈴打了個招呼的功夫,她已經來到了簡楠和裴鈴的身前。
簡楠看著言歡站在原地不動,以為言歡要挨著自己坐,把煙按滅了,往裡麵挪了挪,尋思著給言歡讓個位置。
可是言歡在裴鈴旁邊坐下了,自己旁邊卻還是坐了一個人,剛才那個背對著他們的女人和她一起過來了。
簡楠會有看去,瞳孔猛地一震,表情瞬間變得震驚。
來的人,是夏憬。
簡楠曾經想過一萬種和夏憬相遇的情景,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那些過往帶來的揪心的疼痛刺激著簡楠。
氣氛一瞬間尷尬下來,無數的疑問衝進簡楠的腦海中,甚至連裴鈴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簡楠瞪著裴鈴的眼睛仿佛像是在說:“你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叫我過來。”
四個人隻有夏憬淡定地掏出了女士香煙,然後舉在簡楠的麵前,示意讓他點上。
簡楠沒動,有些警惕地盯著眼前的夏憬,他的眼神有憤怒,有疑惑,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懷念。
時間似乎是可以衝淡人的感情的,但也有可能衝淡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厭惡的情感,轉而留下了彆的。
眼看著簡楠半天沒動,氣氛越來越尷尬,裴鈴是第一個破局的,他站起身,掏出言歡送的那隻打火機,點上火,然後遞到了夏憬的麵前,夏憬將自己的視線從簡楠的身上收回,然後就著裴鈴的火,點燃了煙。
“夏憬,啥時候回林北的,也不吱一聲兒,咱也沒派點人去接你,給你接風洗塵啥的。”
夏憬看著裴鈴的眼神裡透著無奈,她冷聲道:“林北這裡,真的有人歡迎我回來嗎?”
言歡趕忙打著圓場:“誒呀,夏憬,哪兒的話,人家不歡迎你,姐姐永遠歡迎你。”
說話間,言歡瞟了一眼簡楠,示意她不要這麼僵著。
簡楠又抽出一根煙,然後往裡靠了靠,縮在了角落裡,麵對夏憬,他有無數的話想說。
他稍稍轉過身子,然後輕吐了一口氣:“你回來了,夏憬。”
聽到這一句,原先緊繃著臉的夏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笑容:“嗯!簡楠,我回來了。”
簡楠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
“走的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夏憬苦笑了“一半一半。”
“什麼?”
“幸福與苦楚各占一半。”夏憬頓了頓,“你呢,阿姨和木木都有好轉嗎?”
簡楠皺著眉頭沒說話。
夏憬明白了,她沒接著說下去,轉而說道:“你變瘦了。”
“你也是,瘦了很多。”
夏憬把煙掐滅在了煙灰缸裡,然後又一次向簡楠伸出了手。
簡楠明白,這是要糖,他本不想理夏憬,但還是下意識掏了一下口袋,摸到了奶糖。
他將奶糖隨手扔給了夏憬。
“你還是一樣,喜歡隨身帶著糖。”
“木木喜歡吃。”
“連用給木木吃這種借口來掩飾你自己嘴饞這一點都沒變呢。”
沒錯,是這樣的,簡林喜歡吃的糖五花八門,但簡楠最愛吃的就是奶糖,但他又會下意識地隱藏自己這個小愛好,所以一但有人問他,他總是會用簡林來做擋箭牌。
僅僅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細節,也幾乎在一瞬間將簡楠的思緒拉回了一年前,那段擠在破舊的小屋子裡的頹廢時光。
簡楠的心理五味雜陳,對於夏憬的情感如同洪水猛獸一般衝擊著他心理的堤壩,讓他感覺到心臟像是被鎖鏈勒出了血痕。
想要讓一個人完全忘記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幾乎是不可能的,說什麼已經放下了全然是氣話,或者是對生活的妥協。
“好了好了,夏憬好不容易回來了,大家又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咱今天玩的開心一點,我來買單請大家,好不好。”言歡說道。
“歡姐就是霸氣,現在是飛橫騰達了,這大手一揮就請客了,這放以前啊,剛開始做那會兒,那可真是錙銖必較,一身商人味兒,現在倒是把錢不當錢了,全是糞土。”
“小東西,就你貧。”
裴鈴笑了笑:“行了,也差不多,咱開喝吧。”
“等會兒,還有一個人沒到呢。”
“是蕭姐麼?”
“不是啊,夜寶這會兒在上海出差呢,今天是說要回來的,但如果她要還有心情來咱這兒估計得要半夜了。”
“那是誰啊,這麼大排場,還要歡姐你等他?”
“也是一個老熟人,你們都認識。”
“誰啊?”
“韓可。”
簡楠原先還撐著的手放下了。
“韓可也來?有段時間沒看著他了。”
“是啊,以前還在一起喝酒呢。”
“不是和你們講過麼,他也是一出社會就跟著我了,乾了幾年存了點錢,問我和蕭夜都借了點,自己支棱起來,也開了個酒吧,聽說地段選的好,而且營銷到位了,很火爆呢,這次回來,帶了老多東西給我了,小夥子是會做事。”
簡楠聽著有些觸動,原先那個給彆人上酒的小夥子也搖身一變變成大老板了。
他不免地又陷入了回憶,想起了在最沒錢難過的那段時間,韓可給予的自己的幫助,這份情意他是一定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