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個學都這麼努力了,我要是再多加上心,彆給學的累病了,黃婷婷咬著筷子想。等再一次去上班時,發現祝霜降換了一本書看,旁邊還放著一疊過時的報紙,翻了下,都是兩三年前的,應該是閱讀室裡拿來的。
就像每個學校都有圖書館,他們福利院這麼多孩子,按規定自然有閱讀室,隻看你進不進去了。
閱讀室不太使用,平時也不打掃,一開門就有股書本陳舊的味道,所以即使有從裡麵借閱的,也都拿出來看,不然待的時間一久,就要打噴嚏。
“霜霜,原來那本書看完了嗎?”
之前那本是通俗讀物,生詞不多,加上山海經,祝霜降的田字本用了小半本。見她坐得住,李老師另外給她拿了個文具盒,除了鉛筆外,裡麵還放了一個轉筆刀和一塊橡皮。
“看完了。”乖巧的回答。
“哦,”黃婷婷並沒有聽老父親的話,反而勸解她:“不要一直學習,要起來活動一下,我們要勞逸結合,這樣才能有個好身體。”
祝霜降奇怪的說:“我沒有學習啊,我隻是在看書而已。”
黃婷婷拎起她的寫字本,抖了抖,“沒有學習這是什麼?”
祝霜降恍然,不由對黃老師解釋:“我隻是把不認識的字寫一遍,這並不算是學習吧。”
黃婷婷恍恍惚惚:“不算嗎?”
“不算,這隻是查漏補缺而已。”
真棒,還會用成語!黃婷婷受到了打擊,她想起了自己從小考試不及格的試卷,還有小學同桌隻有粗心大意才會扣分的試卷,兩人的分數總是形成鮮明對比。
老師愛抓典型,成績好的典型和成績差的典型,她們兩每一次都榜上有名。
後來初二的時候,老師向她父母表達了對她成績的擔憂,怕她中考後無處可去,因為可能什麼也考不上。接著大哥每天晚上給她補習,那真是通宵達旦、懸梁刺股、痛不欲生的兩年。
無論是對她和對她哥,都是。
好在努力是有回報的,她的中考成績還不錯。可是她學的太痛苦了,厭學情緒高漲,就想著早些畢業參加工作,堅定的拒絕去讀高中,上大學。
家裡人也不認為她能靠自己考個不錯的大學,最後選了中師。按照家裡人的說法是,以後當個幼兒園或者小學老師,她在學習上受到的打擊,也許能在小朋友身上找回來。
可是她看著祝霜降的樣子,覺得事實跟他們說的不一樣。
接著她反應過來,祝霜降和她曾經大意才會失分的小學同桌,是一樣一樣的。
祝霜降還是很喜歡和黃老師說話的,黃老師並不把她當小孩,一向是用平等的態度看待她,而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兩人相互交流的不錯。
“我不太喜歡張寧她們玩的那些遊戲,還是看書比較有意思。至於鍛煉,我有跳繩,還有老師你教我們跳的舞。”
說著望著窗外,“外麵天太冷了,等過段時間天熱了,我們還能到外麵去玩。”
黃婷婷無言以對,還挺有規劃的。沒想到祝霜降突然期待的看著她,問道:“老師,天氣好了我們能出去玩嗎?我的意思是到福利院外麵去。”
這是一個可愛漂亮的小女孩,她素來乖巧懂事,聰明伶俐,從來不給老師惹麻煩不說,還懂得幫助其他小朋友。麵對這樣一張期待的臉,你忍心說出拒絕的話嗎?但福利院是有自己的規則的,她隻能老老實實的說:“不能。”
“哦,”有些失望的樣子,但不哭不鬨,很順從的接受了,看著就讓人覺得心疼,黃婷婷忍不住說道:“不過有一種方式可以。”
“什麼?”祝霜降的聲音裡充滿了喜悅,就聽對方說:“老師帶你出去。”
黃婷婷想了想,對她許諾:“等天氣溫暖了,至少不用穿棉衣的時候,老師帶你出去玩。”
現在天氣乍暖還寒,季節交替間總是忽冷忽熱,福利院很多孩子身體素質偏弱,有不少斷斷續續的生病,還有從月初咳嗽到月尾的。
老師和護工們花了大量的時間在這些孩子身上,甚至給幾個特彆嚴重的換了房間。祝霜降的身體素質不錯,但為了不被傳染,她並不與班級以外的人交流,連電視都不去看了。
她想,不看電視總是沒有生病來的難受。原來還想讓班上其他孩子也彆去,可是小朋友們強烈反抗時,她其實並沒有管理他們的權利。
好在老師們這時期管理孩子嚴格而高效,至少她們認真起來的時候,孩子們的哭鬨和撒嬌統統都是沒用的。
生了病的好好吃藥養病,不準去公眾場合,祝霜降又能跟著蹭電視了。一進去就聞到酒精的味道,這裡還做了消毒,任冉老師看到她很開心,拍拍身邊的位置:“來這裡坐。”
祝霜降走過去用手扶著跳到椅子上坐好,小短腿一前一後的搖擺:“任老師。”
任老師照顧的孩子沒有生病的,她以前還會抱孩子們出來走走爬爬,院裡有生病的孩子出現後,就沒帶他們出過屋子。做好預防,方便你我他,在護工們看護時,還能出來看看電視。
“任老師,我聽說多了一個小寶寶。”
任冉摸了一下她的頭,道:“是啊,之前做手術在醫院裡住院,現在身體恢複了,就接回來了。”
“是病了嗎?”
“是的,是先天性的疾病。”任老師回道:“不過現在身體已經好了,以後就是個健康的孩子了。”
祝霜降的視線聚焦在電視上,咦,看的是綜藝節目,現在就有綜藝了嗎?我去,是正大綜藝,上輩子看過!它的壽命可真長啊,居然現在就有,三十年後依舊健在。
節目先是介紹了西班牙某個陽光充足的旅遊勝地,又介紹了我國某省的一些習俗名勝,最後還從嘉賓席上站起來了個歌手,到舞台中央唱了首我是一隻小小小鳥,說是自90年發行以來,瞬間火遍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
跟後世一些綜藝節目比起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彆嘛,隻是後世的更時尚,科技感更高,氛圍感更強更誇張一點。
日子一天天過去,圍牆邊幾棵桃樹原來隻是冒出綠芽,隨著大家換去了冬衣,不知哪天不注意,就有了星星點點粉色的花苞落在枝頭。
祝霜降和大家一樣,分到兩套春秋季的衣服,可以換洗著穿。類似學校的運動服,顏色白灰相間,一套是新的,一套是年紀大的姐姐換下來的,她們已經穿不上了,鞋子也是一新一舊。
雖然舊,卻並沒什麼破損。
黃婷婷很快兌現了她的諾言,在某個周末,登記後就帶著祝霜降出了福利院,還跟她說悄悄話:“回來的時候,可不要告訴彆的小朋友老師帶你出來玩哦。”
黃婷婷沒帶過小孩出去玩,不過她曾經就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大哥二哥怎麼帶她,她就怎麼帶小朋友。福利院門口,她在前麵蹬著自行車,讓祝霜降小跑著跳上後座,搖搖晃晃的控製好位置,自行車一路往路口外麵去了。
祝霜降坐在後麵扶著她的腰,兩邊的景色慢慢從眼前掠過,到了主路,大街上變得熱鬨起來。雖然沒有後世那樣現代化,但是顏色卻和人們臉上的神色一樣,變得鮮豔明亮了起來。
自行車騎到一家供銷社門口停下,黃婷婷鎖好車,牽著她的手進去。當祝霜降看到黃老師從包裡拿出一張糖果票的時候,差點沒維持住臉上的表情。她活在92年沒錯吧,現在居然還是票證時代嗎?
服務員正坐在櫃台裡麵拆毛線,並不跟她們多交流,接了票和錢,問清要哪種後,很快稱好了糖用牛皮紙袋裝好遞過來。
祝霜降嘴裡被塞了一塊奶糖,用含糊的語氣問:“黃老師,現在糖果隻能用票買嗎?”
黃婷婷往自己嘴裡也塞了一塊,牽著她的手往外走:“不是,以前隻能用票買,現在大部分可以直接用錢。”
祝霜降舌頭舔著糖,將它移到了左邊,小臉頰一下子鼓起了一塊,聲音清晰了很多:“那這個票還有什麼用?”
“發了不用就要作廢。”
“什麼都能用錢買的話,它肯定要用不著了的,而且還有時間限製,太麻煩了。”祝霜降由把糖移到右邊。
“也許吧,”黃婷婷隨口回道,兩人重新出發,因為帶了人,她騎車很注意,眼神注意著四方,想著要去哪裡玩,精神很快昂揚起來,“有一條街有很多好吃的,還經常有人擺攤賣玩具,我帶你去看看。”
這是一條類似後世步行街的地方,黃婷婷給她看色彩亮麗的玩具,可是祝霜降對這種帶著劣質塑料氣味的玩具並不感興趣,一問價格一個巴掌大的塑料小老虎玩具就要三塊,如此差的質量做工,她三十年後從拚夕夕上買也不會超過三塊!
奸商!
她左顧右盼,看著隔壁並沒有多少人光顧的竹編製品兩眼放光。
大到竹椅竹席,小到竹筐竹扇,還有竹蜻蜓掛在一邊,賣家是一對父子,年長的皮膚黝黑,臉上有著深深的溝壑,較年輕的帶著笑臉,靠在身後的木製獨輪車上,有過路人就吆喝兩聲。
黃婷婷感覺自己搞不懂現在小孩的想法,就算不喜歡玩具,也不至於對這些感興趣吧。但是孩子感興趣,她拿起唯一稱得上玩具的竹蜻蜓問道:“這個多少錢?”
祝霜降一驚,連忙道:“老師,我隻是看看。”
“沒事,這東西很便宜的。”黃婷婷跟老板說話,還能從口音分辨出老板來自於哪個鄉鎮。江東省真是個深不可測的省份,不止每個市都有自己的方言,市區出去二三十裡,不同的鄉鎮還有各自的口音,十裡不同音真不是玩笑話。
“二毛錢。”老板果然報了個很便宜的價格,黃婷婷掏出兩個一毛錢的硬幣遞過去,對方一時間居然不接:“我沒見過這錢的樣子。”
黃婷婷氣笑了:“這是今年發行的新錢。”
對方還是不接,隻收認識的,沒辦法,隻能掏出紙幣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