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泉嘬了口煙,沉默了下來。
他自然知道,兒子在說什麼。
而在許晨前世的記憶中,父親在遭遇破產之後,有幾個親戚可當真是“落井下石”的惡人。
許晨重生回來,推動父親的生意轉型,必須把這些“吸血”的親戚給清除掉。
許知泉在家裡排行老二,上麵有個大伯,下麵是三叔、四叔、五叔、姑姑。
當年許知泉剛開始做生意時,是帶著三叔、四叔一起乾的。
後來工廠生意做起來後,三叔和許知泉鬨掰,出去單乾了,也開了一家小工廠,跟許知泉算是競爭關係。
現在還是許知泉的廠子大一些,大伯、四叔、姑姑三家,都在許知泉的工廠幫忙。
三叔,則帶著五叔在乾廠子。
在許晨前世的記憶裡,父親的工廠破產後,還債需要變賣廠裡的財產,結果大伯、姑姑兩家,居然還要來分家要補償,當真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隻有四叔,願意和父親許知泉共渡難關,甚至是一起南下打工。
許晨重生回來,必然要幫助父親,把大伯和姑姑兩家,儘早的踢出去。
此事是巨大隱患,需要儘早解決。
剛剛,許晨稍微猶豫了下,還是決定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他相信以父親的眼光,應該早就看出哪些人是躺在家裡“吸血”的,或許是礙於兄弟姐妹親情,一直無法攤開來講。
父親看上去隨和善良大度,但心中也是有一本清賬的。
許晨開口道:
“爸,你明白我說的什麼意思。
其實你也不用做‘壞人’,這次機械廠的訂單沒拿下,剛好可以把事情攤開,讓幾個叔伯姑姑,自己做選擇。”
許知泉點了點頭:
“兒啊,旁觀者清……你覺得,都有誰是趴在咱家吸血的?”
許晨毫不避諱,開口道:
“爸你其實清楚的很,是哪幾家每個月隻來領錢,卻什麼力都不出的?
除了四叔,哪個是真心幫你的?”
許知泉皺了皺眉,把手上的煙摁滅,開口道:
“這星期我剛好要出去跑跑門路,等下周末你也回家了,廠裡剛好開個會。
你大伯、四叔、姑姑家都來,就按你說的,讓他們自己做選擇。”
許晨沒再言語,心中卻舒了口氣。
老爸,還是聽勸的!
即使麵對的,是兄弟姐妹親戚。
完全可以預見,當得知父親沒能拿下機械廠的合同,甚至考慮要關掉家裡的工廠,隻想“吸血”的那兩家,肯定會第一時間跑路的。
萬一對方要是賴著不走,許晨也還有其他法子……
許知泉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兒子:
“兒啊,你高考壓力也彆太大。不願意上學了,就回來跟老爸一起乾吧!
反正老爸掙下的所有,將來都是你的!”
許晨:“爸我還是先上學吧!我比較懶,你掙錢給我花就行了。”
許知泉哈哈大笑了幾聲,伸手揉了揉許晨的腦袋。
……
天色暗下來時,父子倆起身離開。
父親要回鎮上,兒子則是回學校。
許晨是住校生,今天剛好是星期天,這才得空出來上網,以及和父親見麵。
許知泉本來是坐黃富仁的桑塔納來的,黃富仁此刻還被拘著,現在也隻能坐公交回去。
許晨把父親送上車,這便轉身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轉頭瞥了眼,見父親的公交車走遠了,許晨卻轉身調轉了方向。
還有一件事,要去辦完!
……
……
某家巷子裡的街機遊戲廳,昏暗喧鬨,煙味彌漫。
拳皇、街霸、合金彈頭、三國誌……濃濃的時代氣息,撲麵而來。
雖然已經進入06年,但這些上世紀末的經典街機遊戲,在小縣城仍然流行。
許晨推門而入,目光環顧廳內,在角落的一個街機前,看到了一個長頭發的少年。
許小陽,正是三叔的兒子,在這附近的六中讀初三。
許晨對自己的三叔,沒有任何的好印象。
當年三叔和父親鬨掰,分家時鬨的動靜極大,硬是分掉了父親工廠的一半。
之所以說“親兄弟,明算賬”,正是因為“親兄弟,難算賬”。
事實上,麵對金錢利益,很多親兄弟的撕扯爭鬥,比之陌生人更加赤裸慘烈……
三叔分家出去後,自己做了廠子,跟父親的工廠競爭搶生意,背後使了不少絆子。
好在許知泉做人厚道,有良好的口碑,才沒受多大的影響。
而在許晨的前世記憶裡,父親破產之後,這位三叔也是幸災樂禍、趁火打劫,以極低價收了父親變賣的工廠資產。
許晨重生回來,自然不會給這位三叔好果子吃。
光明機械廠的訂單,三叔肯定在盯著,想儘各方門路想要爭搶。
如今父親許知泉“出局”,三叔肯定會第一時間撲上去,想方設法拿到機械廠的訂單合同。
這種深坑,必須安排!
許晨買了兩塊錢的遊戲幣,佯裝沒有認出許小陽,卻刻意走了過去,在許小陽身旁的街機前坐下了。
“哢噠”一聲,投入一枚遊戲幣。
許晨操縱著搖杆,開始選擇遊戲人物。
“許晨?”許小陽轉過頭來,已經認出了自己的堂哥。
明明是自己的親堂哥,卻直呼其名,其傲慢不遮不掩。
許晨故意裝出詫異:
“小陽?你居然在這裡。”
許小陽上下打量著許晨:
“看不出來啊,都說你是好學生呢,居然也跑來遊戲廳。”
許晨:“煩的很,出來玩玩透口氣。”
許小陽笑了笑:
“你煩什麼呀?你爸工廠開那麼大,總是壓著我們家的生意呢。”
許晨:“彆提了……我爸的工廠,最近丟了個大訂單呢。”
許小陽眼珠子轉了轉:“什麼訂單?”
許晨:“具體不清楚,好像說是光明機械廠的,我爸正生氣呢……”
許小陽怔了怔,卻是抑製不住的露出驚喜:
“真的假的?”
許晨:“真的呀,我爸剛跟我吃飯,生了一頓悶氣,把我也罵了一頓。”
許小陽沉默不言,轉頭又打起了街霸。
但很明顯,他已經非常心不在焉。
隻打了一局不到,許小陽便收起了包,笑著道:
“許晨你繼續玩吧,我得走了。”
他轉身要走,卻又折了回來,把剩下的幾個遊戲幣,丟在了許晨的麵前:
“這幾個遊戲幣賞你了,拿著開心去吧!”
說著,便趾高氣昂的出去了。
許晨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暗道:
“回去趕緊讓你爸出手吧,再遲可就來不及了。”
機械廠這個深坑,三叔要是真跳的話,差不多就可以順勢把他埋了……
……
從街機廳出來,夜風微涼,許晨心情愜意。
幫老爹避開了機械廠的大坑,開始跑動苗圃生意,家裡的蛀蟲準備清理,三叔也馬上要“上套”……
該安排的都安排了。
讓子彈,先飛一會兒……
回到天城一中時,已經晚上九點半。
今天是星期天,但整個教學樓的七樓,仍然燈火通明。那是高三的住校生,仍在用工苦讀。
住校生,基本都是從底下鄉鎮考上來的孩子,有不少都稱得上“家境貧寒”。
讀書確實是唯一的改變命運的機會,相較城裡的孩子更加刻苦。
在一幫住校生裡,許晨算是家境好的,好歹也是“村首富”的兒子,這也才有閒心和閒錢周末出去混網吧。
許晨快步朝教室走去。
離高考還有三個月,重生回來的自己,是否還能拿捏那些試卷和考題,讓他有些惴惴。
如果說父親的破產和早亡,是前世的最大遺憾,那麼成績一直不錯的許晨,卻陰差陽錯隻上了個二本院校,便算是第二大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