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開源看向父女兩人,從容不迫地說:“你們先彆急著反駁,先聽我分析。”
溫四海壓根就不想聽他分析,他知道周開源讀書多,輕易就能用他的學識見識說服他,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最樸實的想法就是讓科學家把溫淼的“怪病”治好,讓溫淼變得正常,他的大腦裡根本就沒有讓人把溫淼帶走這回事。
“我隻是想讓你解決冬天來了溫淼挨凍的問題,你把溫淼帶走乾啥,我可不想讓溫淼自己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不會把她帶去研究、做手術做實驗吧,絕對不行。”溫四海急切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周開源笑道:“我是溫淼二叔,咱們沾親帶故,我還能坑溫淼嗎?我們絕對不會把她帶去做手術,我會給她安排工作。”
溫四海可不傻,問道:“安排啥工作,你肯定是讓她乾活,讓她下雨澆地?”
他還是覺得解決糧食問題這樣的重任不應該壓在他小閨女身上。
周開源點頭:“對,灌溉沙漠,讓沙漠長出糧食,這份工作能最大限度地發揮溫淼的優勢,可以說是人儘其才。糧食基地就在我們科研基地附近,你可以放心把她交給我。”
溫四海可從來沒想過讓溫淼專門乾下雨的活,還跑那麼大老遠,他說:“你讓溫淼去灌溉沙漠,可是你沒想過如何讓溫淼冬天不受凍,你這個二叔就這樣當麼。”
周開源理解溫四海的顧慮,設身處地地想,溫淼要是自己閨女,也舍不得遠離家鄉去外地,他正色道:“我不覺得溫淼得了‘怪病’,我沒能力治療,我想任何醫生都沒能力治療,但我認識很多科研人員,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超自然現象,要想解釋溫淼能下雨這件稀奇的事兒,還有想要在冬天保護她,非他們莫屬。如果他們無能為力,彆人更沒有這方麵的能力。”
他見溫四海在思考,好像這對於他來說是個特彆艱難的選擇,於是轉向溫淼,問道:“淼淼,你有什麼看法?”
溫淼一直在隨著他們的對話思考,她可不想大老遠的跑外地去,說:“我們一家人得好好商量。”
周開源當然知道這一家人最關心什麼,很溫和地說:“嗯,你們商量,我能保證不會把你當實驗品,還能給你安排工作,發工資的正式工,如果做不到我就把你送回來。”
溫淼問:“二叔你真能做到嗎?”
周開源點頭:“這是小事兒,二叔肯定做得到。”
有不少人宣稱自己有特異功能,比如能用耳朵認字,能用特異功能治病,比如隔空取物,比如透視眼,比如物品穿壁等等。生命科學研究所的研究人員會把這些人帶到研究所,經過研究後發現有些人卻是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但有些人宣稱的特異功能隻是巧合、偶然或者想象、騙局,就是說是“假的”。
但他覺得溫淼這個特異功能很不尋常,肯定不是“假的”,值得好好研究,而且這特意功能很實用。
作為生命科學研究所的一員,周開源有話語權,他覺得無論是從研究還是從讓特意功能發揮作用的角度,他最好把溫淼帶到基地去。
溫四海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麵臨最難的選擇題,讓溫淼留下,他擔心社員發現溫淼的秘密,另外擔心她冬天被凍死,讓周開源把他帶走的話,同樣有各種顧慮。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他根本就想不出哪種方案對溫淼更有利,需要跟家人商量。
回家晚了,晚飯是沈秋葵做的,溫淼一到家,沈秋葵就端給她一碗紅糖水,裡麵有個水煮荷包蛋,讓她趁熱吃下去。
溫四海說:“你給她喝一碗糖水她還能吃的下飯嗎?”
溫淼喝著熱乎乎甜滋滋的糖水,小臉笑得跟桃花一樣:“我吃的下。”
“她周二叔說想把溫淼帶到他上班的地方去。”溫四海沒有耽擱,馬上跟家人說這件事。
沒想到家人比他的反應更激烈,不管青紅皂白,不問前因後果,不等他解釋,隻聽這一句話就紛紛反對。
沈秋葵停下往灶裡塞柴火的動作,嗓門突然高了起來:“啥,帶淼淼走,淼淼為啥要跟姓周的走,我信不過姓周的。”
溫震堅決拒絕:“淼淼哪兒都不去。”
溫潤附和著:“對,二姐哪兒都不去。”
溫四海用滿是老繭的指腹揉著太陽穴,說:“你們能不能聽我說兩句,我覺得她周二叔說得有道理。”
沈秋葵強壓著這個消息帶來的不適感,說:“那你說說。”
溫四海卷了卷旱煙,從口袋中摸出火柴,點了好幾次都沒點著,他把周開源跟他說的話說了一遍,還加上了自己的思考跟理解,最後總結說:“說不定對淼淼來說是條比較好的路,他周二叔也會照顧好淼淼,我隻是不放心淼淼外出。”
沈秋葵也從來沒麵對過這樣複雜的選擇題,她聽得頭大,同樣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眼睛一瞪:“聽著是挺有道理,還不是忽悠淼淼去乾活,說不定到了地方把淼淼控製起來逼她下雨也說不定,這就是個餿主意,你這是同意了?彆在我麵前提,我不讓淼淼去。”
溫震讚同老媽的看法,說:“其實周二叔就是想利用溫淼,到了基地後他們怎麼安排溫淼我們又不知道,誰知道會不會跟騾子一樣使喚?”
溫淼覺得糖水都不甜了:“……”
騾子?
溫潤趕緊安撫溫淼,又說:“大哥你彆瞎說,彆把二姐嚇著。”
“話糙理不糙,他們知道溫淼能下雨還不得逼著她下,沙漠有了雨水,淼淼總在雨裡澆著多慘啊。”溫震說。
溫淼覺得雞蛋也不香了:“……”
溫四海其實懂得大道理,知道周開源是從大局出發,但他們全家人都沒覺悟,他們不想有覺悟,憑什麼要有覺悟!
他自己能下雨的話,他可會很痛快聽周開源的建議,可淼淼是他剛成年的小閨女,如果有選擇的話,他選擇自私。
“淼淼,你說呢,你也不小了,應該有自己的看法。”溫四海說。
溫淼把香甜的糖水咽下去,不緊不慢地說:“你們不用緊張,周二叔說我們找他是找對人了,他認識很多專家,隻有他們能研究我這個情況,我不管在哪兒都得挨澆,把雨下在需要的地方也挺好,再說我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溫四海感慨,溫淼這個當事人比他們都有覺悟,也可能是當事人自己不著急,周圍的人乾著急。
沈秋葵沒想到壓根沒出過遠門的溫淼會這樣說,慢聲細語地問:“淼淼是不是前段時間在家裡悶壞了,整天偷偷摸摸的,想出去走走?”
她突然提高音量:“可沙漠那兒條件估計還不如咱們這邊好,那兒能產出糧食來?說不定更吃不上飯,也沒人會把好吃的給淼淼留著。”
溫四海說:“咋就吃不上飯了,周開源還不是在那兒呆了十多年。”
沈秋葵瞪了他一眼:“能一樣嗎,周開源是科學家,待遇能差的了?咱淼淼可是要當騾子使的。”
一家人商量不出來結果,溫四海決定讓周開源再等幾天,他們慢慢考慮。
——
西北沙漠糧食種植基地。
這裡漫天遍地都是黃沙,不管是向哪個方向,都是望不見邊際的黃沙,從空中俯視,黃沙上遍布著很多黑色的螞蟻樣的斑點,往近了看,那是人們在辛勤勞作,他們有的把從遠處拉來的土壤跟黃沙攪拌,改善沙漠土質;有的把編織好的草席蓋到沙土上,想要防風固沙;有的望著出苗率極低,稀稀拉拉的稻苗興歎。
這些人有生產建設兵團的官兵,有從全國各地趕來建設沙漠的知青,這裡聚集了上萬人,他們有共同的目標,在廣袤的沙漠裡種出糧食,解決國家麵臨的糧食問題。
然而他們遇到了難以克服的困難,就是乾旱,這兩年,彆的地方就是往年雨水豐沛都遇到乾旱問題,彆說是沙漠。他們這裡是沙漠邊緣,可還是一滴雨都不下,很有可能糧食種植計劃要泡湯。
現在沙漠上可憐的植被隻有梭梭、沙柳、檸條等,主要是希望起到防風固沙的作用,免得在春天發源於沙漠的黃沙隨風一路南下,襲擊京城跟北方城市,然而,種植成活率極低,不足十分之一。
種植的旱稻就更可憐,稀稀拉拉,無精打采,沒有水源灌溉,眼看著就要旱死。
年輕的農業種植專家秦耕正在打電話,對方在電話裡對他一頓指責:“你到底能不能乾啊,不能乾你就來當兵,乾適合的事情,種糧食的事兒換能乾的人上。”
秦耕早就聽慣了對方的這種說法,抓著聽筒,指節發白:“……”
電話線那頭的老頭一如既往的不客氣,短暫沉默幾秒鐘,秦耕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