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衝城感謝盟主浮沉一念間)
第202章 衝城感謝盟主浮沉一念間)
劉景知道族兄劉宗昔日未出仕前,見天下紛擾,乃陰以兵法部勒門客,常往來瀏陽山中射獵,是一個知兵之人。然而他在巴丘戰敗後展露出的傑出軍事才能,還是令劉景感到萬分吃驚。
自古節製敗軍,最是艱難。曆史上街亭一役,馬謖剛愎自用,不聽人言,舍棄城池而上山,結果被張郃斷絕汲道,大破之。
全軍潰散之際,先鋒王平臨危不亂,將所部千人鳴鼓自持,張郃疑有伏兵,未敢進攻。於是王平收合諸營遺兵,平安而返。
正是憑借著這一戰的表現,王平受到諸葛亮大力提拔,封侯拜將,並成為無當飛軍的統帥。
劉宗在巴丘的表現,絲毫不比街亭之時的王平差,劉景豈能不感震驚?因此才發出“雖古之名將,無以加之”這樣的感慨。
劉宗、劉蟠、褚方、蔡升……劉景心中不禁深深感慨,史書上隻有短短一行記載的荊州南北之戰,到底埋葬了多少英雄豪傑。
對於劉景的誇讚,劉宗頗為自喜,在他心中,劉景的一句話,抵得上旁人一千句一萬句。
在謙虛一番後,劉宗正色道:“此番之所以能夠全身而歸,實有賴仲達之前的提醒,若非如此,我恐怕也會如其他人一樣蒙在鼓裡,大難臨頭而不自知,稀裡糊塗丟了性命。”
“這怎麼能說是我的功勞呢?”劉景緩緩搖頭道:“自古善謀者眾,能斷者寡,提醒從兄之事,隻是我自己的推測,有與沒有,還在兩可之間。而從兄心中警醒,臨危不亂,明智果決,不僅部曲整齊,更能統合潰兵,逼退吳巨覷覦,率眾而歸,這是隻有良將才能做出的事情。”
劉宗手撫短髭,想要自矜,臉上卻是難掩笑意。
劉修在路上已經看過了劉景寫給劉宗的書信,是以問道:“仲達,你怎麼知道吳巨會反?”吳巨深受張羨的信任,可以說是長沙最不易反叛的人,然而他偏偏反了,令長沙上下倍感震驚。
“我並不知道吳巨會反。”劉景笑著說道:“觀劉景升昔日單騎入宜城,隻用蒯異度之謀,便平定了荊州逆亂。此番北軍南下,統帥正是蒯異度,其人深中足智,計略過人,必會多用謀略。
劉景升乃荊州牧,有大義在身,長沙士民雖與張府君同心,但肯定也有不少心慕北方之人,吳巨就是其中之一。此輩稍加籠絡,便有可能反戈,蒯異度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劉宗和劉修不禁麵麵相覷,就這麼簡單?如果僅止於此,他們也能想到,隻是這畢竟是假設,心裡很難重視起來。也隻有劉景,才會鄭重其事的說出。難道,這就是雙方的不同之處嗎?
事情當然不止於此,劉景是知道曆史上吳巨乃是劉表的部將,從而反推得出的結果。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百分百肯定,隻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結果他猜對了,成就了劉宗。
劉宗說道:“吳巨成名日久,平素又無惡行,我與他雖無深交,卻也認為他是一個人物。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不忠之徒,張府君對其恩寵,遠在諸人之上,值此危急關頭,他卻背離忠信,反戈一擊,真乃我輩之恥也!”
蔡升不屑地撇撇嘴:“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區雄、吳巨,莫不如此。”
馬周站在蔡升身旁,聽聞區雄之名,不由回憶起昔日兩人在市中奉劉景之命,擒拿區雄的場景,便出言問劉宗道:“說到區雄,劉兄,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劉宗搖頭道:“我一路回臨湘,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依我看來,他不是死於亂軍之中,就是被北軍俘虜了。”
馬周冷笑道:“這狗賊外剛內怯,他若被俘,必會投降北軍。”
蔡升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劉景不以為意,對現在的他來說,區雄不過是螻蟻般的人物,根本不值得他關注。話題一轉,劉景提起身在臨湘的劉蟠: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從兄的安危。我已經讓劉祝)文繡送信給他,勸說他南下避禍,不過以我對從兄的了解,他十有八九不會同意。”
劉修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說道:“元龍肯定不會同意,他前些日還寫信勸我顧全大局,率兵回臨湘,與長沙共存亡呢。”
劉景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劉蟠這種不遺餘力挖自家牆角的行為,他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劉宗歎道:“仲達這是多此一舉。大兄是什麼樣的性格,我們心裡都該一清二楚,越是危機之時,他越是不會離開臨湘。”
劉景豈能不知這個道理,他隻是關心則亂。蓋因劉蟠是他此生的第一個貴人,引他步入仕途,一路扶持,恩情深重。
而劉景猜測,劉蟠之所以沒能和桓階一樣名留青史,便是死於荊州南北之戰中。所以他必須要做些什麼,哪怕是徒勞的。
劉宗道:“對了,仲達,我們一路南下,幾次遇到你接運士卒家眷的船隊。隻是船上人貨滿載,航行甚慢,而且旁邊亦有兵船護衛,我就沒管他們。而入酃縣水域,又遇到了載著族人的船隊。”
劉景麵帶欣喜道:“哦?族人也要到了嗎。之前就已經來過一批,我特意為他們選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並派人修建了大量屋舍,他們到來後,馬上便可以入住。”
劉宗感歎道:“如今亂局之下,族人尚能不憂安危,不患衣食,這都是仲達你的功勞啊。”
劉景笑著搖頭道:“從兄這話就見外了。”
得知族人船隊就在後方不遠,劉景索性便站在湘水口岸,一邊與劉宗、劉修、蔡升等人暢談,一邊等待族人的到來。
不過半個時辰,運載龍丘劉氏的船隊緩緩抵達湘水口岸。
龍丘劉氏的族長劉邕年事已高,臥病在床,難以遠行,而代族長劉蟠又留守臨湘,因此此番帶領龍丘劉氏南下者,是幾位年紀頗高,素有威望的父輩,劉景、劉宗、劉修皆要執晚輩禮大拜。
這次因為受到戰火的威脅,龍丘劉氏能走的都走,劉宗的胞弟劉承也辭去功曹吏,跟隨家族南下。桓階對他頗為看重,視為心腹,劉承一度對於是否離開臨湘,感到十分糾結,在家族和桓階之間來回搖擺,遲遲難以下定決心,最後卻是桓階勸其離開。
劉景也在家族人群中看到了寇封這個外姓人,此子今年約有十一二歲了,手足頎長,臉容俊美,一雙大眼左顧右盼,炯炯有神,一點也不怕生。
劉景見到他,便知道,他的命運,被自己改寫了,他再也不會成為劉備的養子。不過曆史上劉封雖然是個將才,但為人剛猛驕矜,屢屢做出愚蠢之事,他被劉備處死絕對談不上冤枉。
劉景不知道他的性格會不會因為命運的不同而有所改變。
說實話,如果他仍然如曆史上那般任意妄為,即使他是劉蟠的外甥,劉景也會毫不猶豫將其處死。
傍晚,劉景在新的劉氏居地大擺宴席,為族人接風洗塵,熱鬨的場景一直持續到深夜才歇。
翌日,劉景開始統計兵員,此次劉宗和蔡升,共帶來近三千士卒,準確的說是兩千九百餘士卒。
其中蔡升部因為之前得到劉景的授意,幾經擴充,人數高達一千五百餘人。而劉宗彆部八百人,另有自願投其麾下的潰兵五百餘人,合計一千三百餘人。
而酃縣這邊,則有褚方營八百人、馬周營八百人,以及韓廣及其部曲一百八十餘人,合計一千七百八十餘人。
兩邊相加,總共超過四千七百人。
這還僅是步軍,水軍方麵,劉景原有鬥艦八艘,大小舸船五十餘艘,棹卒一千三百餘人。
而劉宗此番帶來四十餘艘大小船艦,其中並沒有樓船,不過有十艘艨艟,七艘鬥艦,餘者為舸船。棹卒亦超過千人。
自此,劉景麾下水步軍,計有七千餘人,有些是他苦心經營,有些則是意外之喜。不管如何,他穿越已三年有餘,在這亂世之中,終於有了“立身之本”。
就眼下的荊南而言,除了張羨外,他的實力應該是最強了。
而今零陵、桂陽二郡的兵力已被張羨抽調一空,隻要劉景有心,奪取二郡,簡直易如反掌。
不過劉景不會做這麼鼠目寸光的事情,此時荊南萬眾一心,共抗劉表,他若是敢擅取零陵、桂陽二郡,無異於背後捅刀,必會引起荊南士民的強烈憤慨。就算他奪得二郡,也不得人心。
最好的選擇是待張羨死後,繼其遺誌,繼續抵抗劉表,屆時零陵、桂陽二郡自然為之景從。
零陵、桂陽二郡,他不會動,但二郡停靠於酃縣的運糧船,他卻不會客氣。畢竟,他可是有七千餘人要養活,每個月僅稻穀,就要消耗萬餘斛,一年就是十七八萬斛,僅靠酃縣一地,絕對負擔不起。
當然了,奪取二郡的運糧船,除了要扯起張羨的虎皮外,手段也不能太過粗暴,畢竟以後還要指望二郡供養他的大軍。
…………
卻說褚方駕馭二馬,沿著湘水東岸北上,一路上不斷遇到攜家帶口,向南逃亡的百姓。不單郡城臨湘,還有羅縣、益陽、下雋、漢昌、湘南等縣百姓。
他們有的聽說劉景治下的酃縣,寇盜不生,頗為安定,欲往投奔。有的則打算遷居零陵、桂陽二郡,甚至是較為偏遠的交州,反正就是儘可能遠離戰火。
褚方逆流而行,越靠近臨湘,逃亡的人就越多,當他進入臨湘境內,到處都是混亂之象。荊州大軍已經進抵臨湘城下,從而引起百姓的恐慌,爭相逃命。
褚方得知消息,加快行進速度的同時,不禁長舒一口氣,他來的正是時候,此時荊州大軍剛剛到達,立足未穩,他還有幾分衝進臨湘城的把握。若是等到荊州大軍站住陣腳,築圍鑿塹,他再想衝進城中就難了。
褚方來到距離臨湘數裡的一處林中停下,一邊觀察形勢,一邊啃食肉乾,補充體力。
在此期間,他數次看到北軍遊騎馳騁而過,不敢再拖延,匆匆吃過東西,從備馬的包裹中,取出袍鎧、兜鍪,穿戴整齊,並介馬。介者,甲也,所謂介馬,便是為馬披甲,一副厚重堅硬的皮質當胸披在戰馬身上。
擐甲介馬後,褚方翻身而上,大戟置於馬側,長刀懸於腰間,手持一張硬弓,駕馭二馬衝出樹林。
他最擅長的武器自然是大戟,而弓箭,則能排在第二位。他少時便經常入山狩獵,後來從軍後,更是勤學苦練,即便後來居家、守孝,也不忘習射。因為他知道,弓箭,是戰場必修之術,他是一個心中有遠大抱負的人,自會用心磨練箭術。
或許是看到褚方孤身一人,不像敵人,而且其身披覆蓋全身的精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因此途中雖然士卒成群結隊,來來往往,卻沒有一人出言攔截。
不過當他飛快接近臨湘,並且毫無減速之意,終於引起了荊州軍的警惕,數騎從斜方馳至,其中一騎問道:“足下何人?”
褚方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箭,問話之人雖然身披襦鎧,頭戴鐵盔,卻被一箭射中咽喉。
餘騎無不大驚失色,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人孤身一人,居然敢在萬軍之中,悍然對他們出手,從軍以來,聞所未聞。
褚方哪管這些,接連開弓,敵騎又被射落二人。轉眼間,雙方已然接近,麵對僅剩的三騎,褚方收弓取戟,大喝突之。
三騎頓時手忙腳亂,有的持弓,有的持矛,不能齊心應敵。被褚方殺到麵前,借助馬力,大戟左右揮擊,霎時掃飛兩人,剩下一人,被褚方一腳踹落下馬。
自此,一支六人騎隊,電光火石間,就被褚方輕易解決了。褚方不管不顧,俯身貼於馬背,策馬直衝城下。
不管是城外的荊州軍,抑或城上的長沙軍,無不瞠目結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