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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苑,福寧宮
端容貴妃落座在一方鋪就著褥子的軟榻上,這會兒聽李瓚說完,心神微顫,有些不明所以。
端容貴妃春山如黛的修眉彎彎,晶瑩剔透的美眸眸光瑩瑩如水,低聲道:李閣老想說什麼?”
李瓚道:“微臣不想說什麼,隻是娘娘為憲宗皇帝貴妃,又為憲宗皇帝誕下麟兒,自當承擔起綿延社稷的使命來。”
說到最後,李瓚的聲音略有些低,但恰恰讓端容貴妃能夠聽清。
端容貴妃聞聽此言,玉容倏變,心湖當中不由掀起驚濤駭浪。
李閣老此言究竟何意?
李瓚說完之後,不由起得身來,朝著端容貴妃行了一禮,道:“娘娘,待中元節,至太廟祭拜之時,再行詳談不遲。”
端容貴妃也不多言,輕輕應了一聲,但心神卻陷入短暫的怔怔失神當中。
待李瓚離去,端容貴妃那張明豔、幽麗的臉蛋兒,似蒙上一層幽晦之色。
李閣老什麼意思?難道是要扶持澤兒榮登大寶?
端容貴妃一時間,倒有幾許心亂如麻。
原本就沒有想過自家兒子能夠即位,現在偏偏出了這等事兒。
如果讓子鈺發現……
還有那天,子鈺應該是瞄見了她才是,不,應隻是察覺到有人偷看,未必知道是她。
幸在,子鈺沒有見到是她。
端容貴妃想起那天之事,翠麗秀眉之下,那張氣質幽麗、清冷的臉蛋兒上,就可見著兩朵酡紅紅暈氤氳浮起,分明是那進進出出的一幕,讓麗人心神顫栗不停。
這個子鈺,真是的……怎麼能那般欺姐姐?
……
……
寧國府,秋爽齋
賈珩與探春一同用過飯菜之後,重又來到裡廂的軟榻上落座。
此刻,精巧彆致、亭台樓閣的庭院之外。
就可聽得那風聲在回廊當中往來不停,秋爽齋樓閣之前的湖麵上,就見漣漪圈圈而生。
繡榻之上,賈珩輕輕擁住探春的柔軟嬌軀,又是一陣纏綿悱惻。
許久之後,探春將一顆青絲如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懷裡,那張豐潤白膩的臉蛋兒酡紅如醺,晶然熠熠的美眸流溢著絲絲縷縷的春情綺韻。
探春春山黛眉之下,芳心不由驚顫莫名,嬌俏、柔嫩聲音當中帶著幾許呢喃,道:“珩哥哥。”
分明正在沉浸在某種揮之不去的餘韻當中。
賈珩輕輕伸手撫過探春光滑柔嫩的肩頭,心底不由湧起一抹莫名欣然。
敏探春這種英媚、大氣的性子,這會兒待在床帷之間,集羞澀與熱烈於一身。
賈珩定了定心神,瞥了一眼外間蒼茫晦暗的天色,低聲道:“三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先起來了。”
探春這邊廂,那張豐潤可人的臉蛋兒明媚如霞,輕輕“嗯”了一聲,旋即,也不再多說其他。
賈珩這會兒,不由尋了一雙黑色朝雲官靴,快步起得身來,凝眸看向外間的天色,可見天穹晦暗一團,抄手遊廊之上已經相繼亮起了彤彤燈火。
探春感受到小腹中熱流湧動,翠麗修眉下,美眸眸光瑩瑩如水,顫聲道:“珩哥哥,如是有了身孕,該怎麼辦?”
賈珩輕輕撫過探春圓潤、光滑的肩頭,低聲道:“三妹妹如果有孩子就生下來吧。”
探春聞聽此言,芳心當中就是有些甜蜜不勝,道:“那要是將來有了孩子,還不知怎麼養著才好呢。”
賈珩輕笑了下,伸手摟過探春香軟柔嫩的嬌軀,道:“慢慢養著,你好好教著他,學些文韜武略,將來也能為官作宰的。”
探春柳眉彎彎如月牙兒,清眸眸光似泛起嫵媚清波,輕輕“嗯”了一聲,道:“珩哥哥,萬一是女孩兒呢?”
賈珩笑了笑道:“女孩兒,我也喜歡的,到時候像三妹妹一樣英姿颯爽,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探春芳心歡喜不勝,輕輕“嗯”了一聲,豐潤、嬌憨的臉蛋兒酡紅生暈,一下子將秀美螓首依偎在賈珩的懷裡,聽著自家情哥哥那堅強有力的心跳,一時間眼前似是浮現了自己帶著孩子,在庭院中跑著的情形。
念及此處,少女心湖當中不由蕩漾起圈圈漣漪。
賈珩說道:“等將來,三妹妹未必沒有見得天日的那一天。”
探春聞聽此言,芳心不由為之一震,凝眸看向賈珩,道:“珩哥哥。”
賈珩輕笑了下,道:“其實,我並非賈氏之子。”
到了現在,他也可以將自己的身世給探春說了。
事實上,隨著崇平帝離世,他的身世已經不具有多少保密性,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廢太子部將遺嗣的身份,可能會引起一些人對他報複崇平帝的猜測。
探春聞聽此言,心頭不由為之一驚,顫聲道:“珩哥哥……”
珩哥哥怎麼可能不是賈氏族人?
這些年,怎麼可能?
可轉念一想,以往種種疑惑之事,在這一刻都說得通了。
賈珩輕輕伸手撫過探春圓潤光滑的肩頭,說道:“此事非三言兩句可以說清,總之,將來總有認祖歸宗之時,那時候,三妹妹也是有名分的。”
探春聞聽此言,那張嬌憨、明麗的玉容變了變,旋即,芳心不由又驚又喜。
賈珩道:“到時候,三妹妹肚子裡的孩子也就有了名分。”
探春那張嬌憨、明媚的臉蛋兒,一時間就有些羞紅如霞。
她這會兒還沒有孩子呢,現在就考慮著將來孩子名分的事了嗎?
不過,將來解決了這樁事兒,也就有了彆的可能。
賈珩輕輕撫過探春的肩頭,道:“三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探春輕輕應了一聲,那張豐潤可人的臉蛋兒嫣紅如血,聲若蚊蠅,帶著無儘的羞怯之意。
賈珩說話之間,起得身來。
少頃,不由來到廳堂之畔,凝眸看向那窗外已經垂降而下的暮色,心頭就有幾許曠遠之意。
夏日涼風吹動廊簷之下的燈籠,燈火搖曳不停,橘黃如水。
……
……
待賈珩出了秋爽齋,來到前院,進入書房之中,迎麵正好碰到陳瀟。
陳瀟將手中的一份箋紙遞將過去,道:“剛剛,謝再義身旁的錦衣府探事的飛鴿傳書,陽平關已下,京營大軍已經入蜀,大軍行動之處,勢如破竹,蜀軍節節潰敗。”
賈珩道:“兵貴神速,乃兵家常勝之要,四川戰事,不宜拖得太久。”
陳瀟道:“保寧府方麵未必可容易攻下,還有劍閣與葭萌關,山嶺險要,進兵未必那般順利。”
賈珩點了點頭,容色微頓,低聲道:“陽平關之前是廣闊的漢中大地,在兵力上也鋪陳得開一些,劍閣和葭萌關,地勢狹窄,的確不宜進兵。”
陽平關之前的地勢較為平坦,京營兵馬調撥過來,是能鋪陳得開。
而劍閣與葭萌關不一樣,蜀道之險就應在此地,京營大軍的兵力就有些鋪陳不開,而紅衣大炮麵對依托山石而建的關城,更是炮火隆隆不停。
陳瀟道:“西北方麵,兩軍仍在對峙,但一時間,尚未決出勝負。”
賈珩默然片刻,說道:“西北先持守勢,等待時機,對了,紅夷大炮運輸到哪裡了?”
陳瀟柔聲道:“半個月後應該能到西寧府。”
賈珩想了想,說道:“如不是京中離不得我,真想要親自前往一線坐鎮,率兵直抵西域,收複漢唐故地。”
陳瀟問道:“師父那邊兒在東籬居,明天你去見上一麵。”
賈珩道:“那我明天過去看看。”
陳瀟道:“對了,這兩天是中元節,憲宗皇帝的祭拜之日,禮部方麵的意思是要在太廟祭拜,召集文武百官,一同共議邊事。”
賈珩麵上現出思索之色,說道:“祭拜憲宗皇帝,此事的確是一樁隆重大事。”
崇平帝因在位期間,平滅遼東,推廣新政,再造中興盛世,在民間的威望本身就很高,在文官群體當中更是有明君英主之稱。
這祭拜憲宗皇帝……似乎好像有些不尋常。
陳瀟似也是讀懂了賈珩心頭所想,開口說道:“此舉倒有些像是凝聚大義人心,共製權臣。”
賈珩點了點頭,目中湧起一抹冷意,低聲說道:“欲以死人之靈牌,懾服活人。”
陳瀟清麗如霜的玉顏上,不由現出一抹關切,問道:“那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賈珩沉聲道:“我擔心這裡麵會可能搞陰謀,到時候先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陳瀟聞聽此言,細秀翠麗的柳眉之下,熠熠妙目當中不由現出一抹詫異之色,問道:“陰謀?這是怎麼一說?”
賈珩沉聲道:“高仲平被清理之後,朝廷諸文臣,端是貌恭而心不服,而現在說不得就是彼等暗中謀事的機會。”
陳瀟道:“這麼說也是。”
兩人敘著話,賈珩默然片刻,沉聲道:“讓錦衣府最近盯著李瓚和許廬等人。”
現在京中能夠對他造成麻煩的也就是李瓚和許廬等一眾剛直之臣。
陳瀟輕輕應了一聲,應允下來。
……
……
巴蜀之地,成都府
高铖一襲玄色甲胄,落座在廳堂之中,麵上如籠寒霜,黛青濃眉之下,銳利虎目當中不由現出莫名之意。
“都帥,保寧府急報。”這會兒,一個青年小吏快步而來,來到高铖近前,拱手說道。
高铖聞聽此言,問道:“軍報呢?軍報現在何處?”
不大一會兒,就見一個青年小校盔甲戰袍血汙團團,快步進入廳堂當中,朗聲道:“都帥,大事不好了,陽平關已經丟了。”
高铖麵容之上不由湧起團團怒氣,喝問道:“什麼?陽平關乃為雄關,如何能夠輕易攻破?鮑啟春究竟是乾什麼吃的?!”
那小校道:“漢軍先前調用了紅夷大炮,關城不抵炮火攻勢,一下子為漢軍攻破。”
此言一出,高铖麵容怔忪了下,那雙銳利如劍的目光逡巡過在場一眾將校,皆是從一張張剛毅、粗獷的麵容上看出錯愕之色。
“都帥,朝廷的紅夷大炮乃是軍國利器,在過往年當中,攻城拔寨,可謂無往不利。”其中,一個青年將校麵色凝重,開口接過話頭兒,說道。
高铖濃眉之下,虎目目光咄咄而閃,高聲道:“讓保寧府方麵善加抵禦,不可使朝廷兵馬再進蜀中,成都府這幾天就可派援兵過來。”
青年將校抱拳應了一聲,然後,也不多說其他,轉身離得官衙。
高铖麵色肅然無比,眸光銳利地逡巡過在場眾將,道:“諸位,這一戰,關乎我巴蜀生死存亡,諸位將校還當同心協力,共克時艱,以度來日。”
下方眾將聞言,紛紛抱拳稱是。
高渤在下方出著主意,朗聲道:“兄長,不若棄保寧府,將兵馬退守劍閣和葭萌關,以地形阻擋朝廷兵馬。”
高铖沉吟片刻,粗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閃,道:“保寧府如果攻破,朝廷大軍首戰告捷,士氣如虹,彼時,巴蜀臣民勢必震動。”
高渤麵上不由現出遲疑之色,道:“但朝廷兵馬遲早都會攻破保寧府。”
“縱然攻破,也消耗、遲滯了朝廷兵馬,挫其銳氣,待我大軍抵達,正好趁勢掩攻,一舉而下。”高铖麵色肅然幾許,沉聲道。
高渤抬眸看向一旁的高铖,道:“兄長,我巴蜀不能任由保寧府城被破,讓位於順慶府的陳淵等人,也可派出一支兵馬馳援。”
而後,整個四川總督府頓時動作起來,軍甲兵械,軍將兵卒,皆是一一調撥起來,開始向著保寧府大舉進發。
翌日,一大清早兒,五萬精銳蜀軍在成都府城之外集結完畢,向著保寧府馳援而去。
高铖全身披掛著一襲鑲嵌著銅釘的甲胄,騎在一匹棗紅色駿馬之上,親自率兵而來,臉上帶著意氣風發之色。
蜀軍雖然安逸已久,但現在兵馬浩浩蕩蕩,遠遠而望,仍有一股凜冽殺伐的氣勢,無聲席卷而來。
顯然,高铖將劍閣作為抵擋京營兵馬入蜀的橋頭堡,決戰的防線。
另一邊兒,順慶府的陳淵也和魏王陳然,以及梁王陳煒,一路派出兵馬向著保寧府馳援。
終於在第三日,陳淵等白蓮教的兵馬,浩浩蕩蕩抵達閬中。
閬中城中,巴蜀兵馬有著三千五百人,守城之將乃是一位周姓參將,其名周固。
周固在一眾將校陪同下,將陳淵、陳然、陳煒等人迎入城中,眾人落座下來。
陳淵麵色凝重幾許,問道:“朝廷兵馬打到了哪裡?”
這會兒,那參將麵色一肅,開口道:“京營兵馬連下十餘座營寨,已然抵達保寧府城城下,這幾天應該戰事已經起了。”
陳淵點了點頭道:“在城中稍做歇息。”
陳然道:“成都府方麵的兵馬現在到了何處?”
那參將拱手道:“前日,成都府方麵派了兵馬,說大軍會先行抵達劍閣,高二公子將會親自率領前鋒兵馬前往陽平關。”
陳然點了點頭,心頭一鬆。
這說明並不是將他們這些兵馬作為抵抗朝廷京營的炮灰。
陳淵道:“保寧府城,無險可守,可惜陽平關城為敵寇所下,否則,我大軍嚴守陽平關,豈會讓京營大軍一舉拿下?”
提及此處,陳淵心頭又暗罵了一句,川軍當真是廢物,固守雄關,依仗地利優勢,竟然都守不住。
……
……
西北,哈密衛
金鉉一襲山字紅銅文甲,正是立身在城門樓下,眺望著遠處筆直、軒敞的官道,可見準噶爾蒙古兵馬在一頂頂帳篷當中,而兵卒手持軍械,在軍帳當中往來不停。
而黃沙漫天的曠野之上,可見刀槍斷裂,旗幟燃燒,一股股黑色硝煙和篝火四散而起。
龐師立放下手中的一根單筒望遠鏡,轉眸看向金鉉,沉聲說道:“金將軍,準噶爾部的兵馬這幾天攻勢小了一些。”
金鉉伸手輕輕撫住城牆牆頭,感受著陣陣燙手之意,感慨說道:“天氣炎熱了,準噶爾的兵馬在城下頓兵多日。”
龐師立兩道濃眉之下,眺望著遠處的準噶爾部大營,沉聲說道:“這幾天,準噶爾部對糧道的襲擾,到底是愈發加劇了。”
金鉉沉吟片刻,目光溫煦,訝異問道:“龐將軍先前不是派了精銳騎兵過去?”
龐師立道:“這幾天,敵寇以襲擾之法,騷擾糧道,糧道安寧尚可,但想要清除騷擾之敵寇,同樣難如登天。”
金鉉道:“現在正值炎炎夏日,準噶爾部兵馬遠道而來,糧秣飲水多備不齊,待其糧儘水絕,我軍再行趁勢掩殺,可競全功。”
龐師立點了點頭,濃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閃,算是認可金鉉所言。
而後,伴隨著戰鼓之聲繁密一如雨點,下方的準噶爾部兵馬大舉而攻,向著城牆攀爬。
“嗖嗖……”
一根根黑色箭矢密如雨下,“叮叮當當”地攢射在城牆上,不時傳來陣陣“噗呲”入肉之聲。
而漢軍同樣不甘落後,張弓引箭,持銃架炮,向著下方的軍卒攢射不停。
而就這樣,伴隨著一蓬蓬血霧現出,可見準噶爾部的兵卒,在這一刻,幾乎如麥子一般倒伏在地。
戰事一直持續到暮色降臨,準噶爾部的兵馬,這才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