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十九年,十月金秋,自從崇平帝遇刺以後,整個神京城的氛圍,當即籠罩在一種肅殺和緊張當中。
錦衣府、五城兵馬司、乃至京營,騎軍兵馬出得城池,四出於外,搜捕前趙王餘孽陳淵的蹤跡。
一時間,京城人心惶惶,山雨欲來。
神京城,晉陽長公主府——
晉陽長公主進入後宅廳堂當中,迎著憐雪的目光注視,低聲說道:“不想竟出了這樣大的事兒。”
“殿下去看聖上了?”憐雪輕聲道。
晉陽長公主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皇兄他一生要強,現在兩隻眼睛卻失明了,不能視物,勢必猜疑心重,以後當如何是好?”
憐雪目光柔潤地看向晉陽長公主,柔聲道:“殿下,朝政如今是托付給內閣的,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晉陽長公主那張華光生豔的白膩臉蛋兒上蒙起一股幽晦莫名之意,說道:“皇兄不是那般心大的人,再說,他在遼東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回京以後……有些事兒難說。”
一個掌控欲強的帝王在年老之時,看不到東西,無疑疑心重重。
憐雪想了想,接話說道:“那宮裡這段時間應該會立東宮。”
晉陽長公主宛如翠羽修麗雙眉下,美眸怔怔,恍惚失神,似是幽幽歎了一口氣,道:“每次到這種事的時候,都是要一陣腥風血雨,也不知將來要引起多大的風波呢。”
魏楚兩藩,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這次爭儲起來,肯定鬨得凶惡,再加上皇兄雙目失明,對朝局把握不到,天下至此多事了。
尤其她那個精明勢利的嫂子,如果再挾製子鈺,不知會平添多少變數。
宮苑,坤寧宮
崇平帝此刻將身形縮在暖閣的一方床榻上,身上蓋著一雙厚厚褥子,而額頭上纏繞著一根白色布條。
這位禦極多年,宵衣旰食的中年天子,此刻躺在病榻上,宛如百病纏身,病弱之氣彌漫的老龍。
就在這會兒,宋皇後秀麗玉容上見著哀憐之色,端起一個青花瓷的玉碗,近得前來,柔聲說道:“陛下,不妨先用些藥吧。”
崇平帝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著眉眼婉麗的宋皇後柔聲道:“梓潼,這幾天,朝堂上最近有什麼動向?”
宋皇後秀眉之下,嫵媚流波的美眸瑩潤微微,柔聲道:“陛下,李高兩人已經去緝捕要犯,但現在仍無頭緒。”
崇平帝麵容上忽而現出一抹凶戾和猙獰,幾乎讓宋皇後嚇了一跳,沉聲道:“從火藥的來源查!太廟之地,重兵把守,歹人究竟如何潛入進入的。”
想了想,吩咐一旁的戴權道:“將錦衣府指揮使革職,打入詔獄候審,負責太廟祭祖警戒諸事的相關錦衣府將校,凡玩忽懈怠者,也要嚴加懲治。”
此刻的崇平帝在稍稍康複之後,也開始追究起了責任,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錦衣府指揮使曲朗以及負責整個神京偵聽奸人的鎮撫使劉積賢等人。
而這些人,恰恰是賈珩在錦衣府中的屬下。
戴權聞言,心頭一凜,道:“陛下,錦衣府目前已經在京中……”
崇平帝麵色冰冷如霜,毫不客氣打斷道:“改由指揮僉事仇良擔任指揮使,嚴查奸人,懲戒警戒懈怠之人。”
戴權聞言,那白淨麵皮跳了跳,心頭隱隱明白了什麼。
這是在防備著衛國公。
或者說,為接下來的朝局勢力平衡在做準備。
隨著賈珩在遼東取得大勝,功封郡王,一旦回京,威望急劇膨脹,勢必危及皇權。
那麼是時候削減一部分影響力。
而錦衣府作為密諜部門,原本就是天子爪牙,在賈珩已經成為威脅皇權的一極勢力以後,就不能再交由賈珩掌管。
可以說,在這一刻,崇平帝依然冷靜、清醒的可怕,借這次太廟遇襲之事,收回錦衣府的職權。
在京營之上,以李高等人製衡賈珩,再以賈珩製衡李高等人,但同時,以魏楚兩藩考察東宮人選,而後太子監國。
但因為賈珩的勢力膨脹,需要削掉一處,那就是錦衣府這一方勢力。
而後,自己就可安心榮養,安度晚年,乃至對朝局施加影響。
戴權也不多言,快步出了宮殿,吩咐著內監傳著崇平帝的旨意。
而宋皇後在一旁靜靜旁觀著這一幕,心緒莫名。
陛下這是要為以後的朝局做準備了。
隻是這東宮之位,應該是然兒的了吧。
可……
然兒膝下一直無子,這樣下去實在不是個法子。
魏王成親如此之久,膝下一直無子,如果前年還能以魏王妃嚴以柳身子骨兒有問題作為說辭,那麼在納了側妃衛嫻之後。
這種說辭,無疑就站不住腳了。
宋皇後柳眉挑起,目光微怔,壓下心頭煩亂的思緒,柔聲道:“陛下,喝了參茶,歇著吧。”
崇平帝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拿起茶盅,喝了參茶,旋即,躺在靠在軒窗的床榻上。
宋皇後輕輕歎了一口氣,吩咐著一旁的女官將茶盅收起,然後出了殿中。
麗人快行幾步,來到外殿,點了點頭,看向那女官,輕聲問道:“小皇子和小公主呢。”
那女官輕聲說道:“小公主和小皇子去了福寧宮。”
宋皇後點了點螓首,輕聲說道:“擺駕福寧宮。”
宮苑,福寧宮
端容貴妃落座在一方木質軟榻上,麗人一襲天藍色絲織流光長裙,其人因為長期跳舞之故,身形窈窕、纖美,而臉蛋兒豐潤優雅,渾然不見蒼老之態。
正在逗弄著宋皇後的一對兒雙胞胎孩子。
兩個孩子,一個粉雕玉琢,一個粉膩嘟嘟。
幾個嬤嬤笑意盈盈地看向兩個孩子。
端容貴妃凝眸看著兩個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恍惚錯覺,兩個孩子似乎並不怎麼像……
不遠處,鹹寧公主一襲寬鬆的素絲衣裙,正自落座在不遠處的一張梨花木椅子上。
麗人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然隆起成球,那張珠圓玉潤的臉蛋兒上,現出幾許粉膩嘟嘟的嬰兒肥。
李嬋月則是正在與宋妍隔著一方棋盤對弈。
端容貴妃清冷如霜的秀美玉顏上,似是蒙起一抹擔憂之色,說道:“這幾天京中還是沒消停,究竟是誰這樣大的膽子,竟敢在太廟行刺?”
鹹寧公主歎了一口氣,輕聲道:“聽母後說,好像是前趙王之子陳淵。”
端容貴妃修眉蹙緊,聲音中帶著幾許氣憤,說道:“真是喪心病狂,那太廟上放著的可是我大漢列祖列宗的靈位。”
鹹寧公主幽幽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不想糾纏到了現在,仍然沒有儘頭。”
就在幾人敘話之時,卻聽外間傳來內監的聲音,“皇後娘娘駕到。”
說話之間,宋皇後雍容雅步,邁著豐盈款款的腰肢,快步進入殿中。
端容貴妃起得身來,翠羽秀眉之下,晶然美眸瑩潤如水,柔聲道:“姐姐,陛下那邊兒怎麼樣?”
“喝了參茶,已經睡下了。”宋皇後修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輕聲道。
“娘親。”這會兒,正在一塊兒玩著的雙胞胎,轉過臉來,伸著胖乎乎的小手,甜甜喚道。
倒是讓宋皇後要萌化了一般,快步跟過去,抱起一對兒雙胞胎,柔聲道:“想娘親了沒有?”
那雙胞胎聲音萌軟而酥糯,道:“想。”
端容貴妃嗔怪道:“這才多長時間沒見?”
宋皇後笑了笑,親了兩個孩子一人一口。
然後,轉眸看向鹹寧公主,柔聲道:“剛剛你父皇說,降了聖旨召你先生從盛京回來,應該在年前能夠回來了。”
此言一出,鹹寧公主那張容色明媚、豐豔一如玫瑰的臉蛋兒上,可見喜色流溢,道:“母後,先生真的要回來了。”
宋皇後玉顏明麗,黛青柳眉之下,美眸瑩瑩如水,柔聲道:“京裡出了這樣大的事,他不回來能行嗎?”
鹹寧公主點了點螓首,目中見著思念之色。
在下首的繡墩上,落座的宋妍與李嬋月,小臉上同樣喜色流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目中看出期待。
珩大哥這是要回來了。
端容貴妃抿了抿粉潤唇瓣,輕聲說道:“京中最近是亂糟糟的,讓子鈺回來,見那些歹人都抓起來。”
畢竟是自家的女婿,這位貴妃還是有些心疼的,再加上自家女兒正在懷孕當中,如此勞燕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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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位丈母娘在淩厲、冷豔麗的外表下,明顯有些天真、呆萌的性情。
……
……
遼東,盛京城——
進入崇平十九年的冬月之後,天穹上陰雲密布,已然紛紛揚揚的一股雪花,皚皚白雪,銀裝素裹,天地蒼茫無垠。
在這段時間,東平郡王世子穆勝離了盛京城,率領朝鮮聯軍返回了朝鮮的王京城。
廳堂之中——
賈珩此刻披著一襲貂裘大衣,其人麵容沉靜,圍著一個放著紫砂壺的小火爐,伸著兩隻手,圍著火爐,對著火爐中的火焰,輕輕烤著火。
這一日倒是沒有什麼公事,難得愜意了下來。
陳瀟端著一個青花瓷的茶盅,輕輕嗅聞著茶香,而後將兩瓣粉唇貼合在瓷杯上,啜飲了一口,隻覺茶香嫋嫋,清香怡人。
賈珩凝眸看向陳瀟,感慨一句,說道:“這會兒,天下雪了。”
其實,崇平帝那邊兒已經出了事兒,他再是留在遼東,也沒有什麼大用,反而不利於對京中局勢的把控。
陳瀟轉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感慨道:“遼東這天兒倒是挺冷的。”
賈珩點了點頭,道:“苦寒之地,不過這邊兒的貂皮倒是挺暖和。”
陳瀟柳葉秀眉之下,清眸瑩瑩而閃,正要開口。
就在這時,一個錦衣府衛快步而來,舉步邁入廳堂當中,抱拳道:“都督,神京來了天使,這會兒就在廳堂之外。”
賈珩抬眸看向一旁的陳瀟。
陳瀟挑了挑秀眉,低聲說道:“我隨你一同去。”
賈珩點了點頭,快步離了後宅,前往前院的廳堂。
傳旨的年輕內監與幾個侍衛正在烤火,臉上冷得紅撲撲的,這會兒聽到“衛國公到!”的聲音之後,都循聲而望。
賈珩進入廳堂,陳瀟在身後亦步亦趨跟著。
“衛國公接旨!”那年輕內監起得身來,麵色一肅,開口說道。
“微臣接旨。”賈珩行至近前,開口說道。
“奉天承運皇帝……”
隨著年輕內監尖細的聲音在廳堂中響起,聖旨的大意也為賈珩所知,即京中奸凶為惡,驚犯帝闕,急召賈珩即刻返京。
賈珩近前領了聖旨,看向那年輕內監,溫聲說道:“公公一路辛苦,府中準備了酒菜,還請往隔壁一敘。”
那年輕內監麵上帶著繁盛笑意,道:“衛國公,聖上催問的急,衛國公收拾收拾,擇日就啟程吧。”
賈珩點了點頭,道:“公公放心。”
待送走了那年輕內監,陳瀟看向賈珩,柔聲道:“明日就啟程?”
賈珩輕聲說道:“我將這邊兒的兵權暫且交給謝再義與北靜王兩人。”
陳瀟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也好。”
賈珩看了一眼庭院中的覆蓋了宮殿與磚牆的雪花,目光恍惚,低聲說道:“天下至此多事了。”
天子急切召他回去,說明傷勢不輕,已經不放心他在外麵統兵,至於回去之後,多半也是封爵。
這些事倒也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之不大一會兒,北靜王顯然也得知了賈珩接到聖旨的消息,說話之間,就在幾個扈從的陪同下,道:“子鈺,方才京中的聖旨來了?”
賈珩麵色一肅,朗聲道:“京中出了急事,聖上派人召我回去。”
因為崇平帝在太廟遇襲,分屬朝廷機密,先前也隻是以錦衣府的飛鴿傳書係統,飛至賈珩所在的盛京。
北靜王水溶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說道:“那子鈺這次回去,是否率領大軍回去?”
賈珩道:“隻帶少量騎軍,這邊兒的兵權事務,還需王爺還有忠勤侯操持。”
北靜王水溶道:“我離家也有大半年了,也想過年回去看看,不如一同回去,正好我向朝廷述職。”
賈珩聞言,心頭不由一動。
如果他和北靜王水溶一同回去,那麼在遼東的十餘萬大軍都在謝再義手中掌控,某種程度上算是一道保險。
因為先前北靜王的身份,不可能繞開其人,儘數將大軍托付給親信,如今既北靜王主動提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賈珩點了點頭,柔聲道:“那也好。”
隨著京城局勢撲朔迷離,他也不得不早做準備了,或者說,起碼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賈珩現在還不知道,崇平帝已經順勢調整了錦衣府的人事,將仇良放在了錦衣府都指揮使的位置上。
如果知道這一點兒,定然大吃一驚。
如果不是忠順王已經事敗“作古”,隻怕簡直就是原著當中賈家事敗的重演。
待兩人計議而畢,北靜王也告辭離去。
賈珩則是默默與陳瀟來到後宅廳堂,兩人落座下來。
陳瀟輕聲說道:“北靜王一走,這邊兒的兵馬主要是謝再義在操持了。”
賈珩目光深深,輕聲說道:“鞭長莫及,能起的作用也有限,主要是威懾。”
京城方麵還有京營,雖說他回去之後,多半會被架空,但京營的兵將不少也是他的舊部。
威望人心這種事兒,往往更是無形的財富。
陳瀟道:“我覺得還不至於那一步。”
“病榻上的老龍,心性如何變化,倒也難說。”賈珩清眸目光閃了閃,說道。
人性都是動態而變化的,尤其是以刻薄寡恩而著稱的一代帝王,在歸天之前是相當瘋狂的,真要將他一波帶走,那他也隻能乾瞪眼。
無非是青史之上,多一句:“衛國公被殺,天下冤之。”
甚至這句話都不會有,各種關於他驕奢淫逸,目無君上的黑材料和罪名,都能往頭上扣。
畢竟,他私生活的確有些混亂。
這些曾經用來自汙的策略,甚至可能成為他自己的催命符。
陳瀟近前,輕輕拉過那少年的手,說道:“應該不至於那一步,除非你那件事兒被人知道。”
賈珩此刻已經是一臉黑線,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譏誚眼眸,多少有些心緒莫名。
這件事兒,的確是一個雷。
屬於一旦爆炸,地動山搖那種。
陳瀟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輕聲說道:“怕了?”
“能不能彆提這一茬兒了。”賈珩麵色就有些不自然,捏了捏麗人的纖纖柔荑,低聲說道。
陳瀟秀麗如黛的柳眉之下,那雙清眸目光瑩瑩,輕笑了下,說道:“自己敢做不敢認?”
真是古今中外,也隻有奇貨可居的呂不韋能行此“大逆之事”,而人家也沒有讓當朝皇後給懷上雙胞胎。
這人真是……
賈珩柔聲道:“好了,咱們去裡廂說話。”
陳瀟那張白膩如雪的清霜臉蛋兒,漸漸泛起一抹酡紅紅暈,熠熠而閃的明眸之中見著一抹羞惱,道:“大白天的,就動手動腳的。”
“這不是…想你了。”賈珩輕輕擁住陳瀟的嬌軀,湊到麗人的耳畔低聲說著,輕輕摘著大雪梨,隻覺掌指之間,已然柔膩不勝。
陳瀟那張妍麗如玉,恍若春花秋月的臉蛋兒,滾燙如火,漸漸泛起綺麗、玫紅的紅暈。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般不知羞,蜜裡調油一般。
麗人心頭卻湧起一股甜蜜不勝的感覺來。
廂房之中,木質窗柵之上,兩道金鉤束起的帷幔一下子落將下來。
兩人相擁而坐,賈珩輕輕托著麗人的豐盈柔軟,湊到麗人耳畔說道:“若清和你師父那邊兒可有消息遞送而來?”
麗人那張清麗如霜的臉蛋兒,早已酡紅如醺,蹙緊的秀眉舒展開來,輕聲道:“最近倒沒有什麼書信。”
賈珩劍眉揚了揚,目光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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