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
見賈珩詢問著莊妃母子,陳瀟在不遠處站著,則是橫了一眼那蟒服少年。
暗道,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隻怕將來也要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
夜宿龍榻,穢亂宮廷。
“你血口噴人!”莊妃叱喝一聲,聲音中滿是羞惱之色,那一張薄施粉黛的粉膩臉蛋兒又青又白,滿是被戳中了醜事的無地自容。
賈珩麵容淡漠無比,沉聲道:“是不是血口噴人,你心裡自己清楚。”
莊妃此刻那一張明淨、白膩的玉容,已是煞白如雪,心頭赫然慚怒交加。
自然心裡清楚,做了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皇太極的事兒。
賈珩沉聲道:“你女真原為我大漢邊關之奴仆,侵占我大漢疆土,殺我漢民,今日落得如此田地,分明是獲罪於天,無可禱也!”
莊妃此刻目光呆滯幾許,一時間卻不敢應。
難道真是她與十四弟私情觸怒了上天,所以才落得此報?
莊妃此刻神情恍惚,心神中湧起一股內疚神明來。
賈珩凝眸看向莊妃,沉聲說道:“莊妃娘娘,如今女真已經被我大漢平滅,我大漢向來厚待前朝遺民,你與福臨過幾天就送至神京。”
估計這會兒天子已經等不及慶賀了。
不過,等他班師回京,倒是要等許久了。
莊妃聞聽此言,那張晶瑩如雪的玉容滿是惶懼之色,急聲道:“我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這可由不得你!”賈珩沉喝一聲,吩咐道:“來人,帶下去。”
“是。”
就在這時,幾個膀大腰圓,身形魁梧的錦衣府衛快步而來,架住莊妃的兩隻胳膊,向著庭院而去。
待莊妃快步離去,賈珩轉過頭來,凝眸看向一旁的陳瀟,說道:“多爾袞的屍身收攏好了嗎?”
陳瀟說道:“這會兒都燒成焦炭了,不過已經讓人裝殮至棺木中,等這娘倆兒上京之時,一同送到京裡麵去。”
賈珩點了點頭,沉聲道:“那就好。”
然後,賈珩麵色微頓,轉而看向不遠處垂手侍立的賈芳,輕聲說道:“小賈將軍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賈芳聞言,連忙拱手稱是,然後轉身離去。
賈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陳瀟,朗聲道:“滿達海還有碩塞,此刻現在何處?”
陳瀟柔聲說道:“曹變蛟已經派人去追殺滿達海一路,但現在還沒有消息。”
賈珩目光炯炯有神,低聲道:“這兩支兵馬大約有著近萬人,如果肆意活躍在草原上,時間一長,如果不予理會,數十年後,容其肆意做大,仍有可能會成為我大漢邊患。”
陳瀟點了點頭,道:“但斬草除根不大容易,女真如今已經一心想逃,如何追捕。”
賈珩溫聲道:“能追殺多少追殺多少,倒也不用擔心死灰複燃。”
就在兩口子議論之時,外間的一個錦衣府衛,稟告說道:“都督,這是曹變蛟將軍的軍報。”
說著,一個錦衣府衛將手中的軍報遞將過去。
賈珩拿過軍報,閱覽而畢,迎著陳瀟的目光注視,柔聲道:“曹變蛟擊潰了滿達海的一路騎軍兵馬,滿達海率領軍兵向草原去了,應該是逃亡至準噶爾了。”
陳瀟麵上若有所思,說道:“準噶爾那邊兒,最近倒是沒有消息傳來。”
賈珩點了點頭,道:“收到遼東平滅的消息之後,準噶爾蒙古的兵馬,自己都會撤離了。”
陳瀟道:“兩地想要徹底根治,當在幾年之後了。”
賈珩輕聲說道:“是啊,大漢肯定要收複兩地。”
不僅是收複兩地,而且還會將版圖向中亞,印度(地理名詞)擴張,當然這是他執政以後的事情了。
有些事兒,他不去做,那麼此方世界根本不會有人去做。
這是一個大航海時代的末期,華夏不能再錯過這一波曆史機遇。
這會兒,一個書吏進入官衙廳堂之中,打斷了賈珩的思緒,拱手道:“衛國公,魏王殿下與楚王殿下來了。”
賈珩聞言,壓下心頭的“大國沙文主義”思緒,轉眸看向陳瀟,說道:“我去看看。”
說話之間,來到前廳儀門,迎麵見到魏王和楚王兩人。
魏王陳然容色微頓,低聲道:“子鈺,城中糧秣與財貨皆已規整好,足可當大軍供應至年底。”
賈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天氣馬上就進入冬月,天降大雪,冰凍三尺,道路多有不便,能夠多儲備一些糧秣也是好的。”
魏王陳然看向那蟒服少年,沉聲說道:“子鈺,朝鮮聯軍還在赫圖阿拉城附近。”
賈珩道:“這會兒,先讓朝鮮聯軍撤回國內。”
楚王笑了笑,說道:“子鈺,軍械已經運至府庫,就待清點之後,重新裝備至軍卒之列。”
賈珩沉吟片刻,清聲說道:“待大軍班師之後,城中留有兵馬,這些都要準備兵甲軍械。”
楚王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
賈珩道:“魏王殿下,楚王殿下,天色不早了,咱們先至廳堂,邊吃飯邊談。”
魏王陳然與楚王陳欽,也不多言,隨著賈珩來到廳堂,落座用飯。
魏王陳然將沉靜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賈珩,低聲道:“子鈺,大軍什麼時候班師?”
他已然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前不久,母後給他送來家書,提及父皇的龍體出了大的問題,他需得趕緊趕回去,榻前儘孝才是。
其實,這就是有母後或者母妃在宮苑當中的好處,可以通風報信,互通有無。
賈珩說道:“先前不是說,過了這個冬月,否則,盛京城中如此之多的女真人,如無大軍鎮壓,恐怕久則生變。”
魏王言辭懇切說道:“子鈺,如今神京城中京營兵力被抽調一空,京城防務空虛,大軍長期在外,於社稷是禍非福。”
賈珩默然片刻,道:“魏王殿下之擔憂,不無道理。”
他還能說什麼?
魏王的擔憂其實頗為合理,因為此刻的遼東實際也用不了這麼多兵馬。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如是魏王想要回去,那可調撥幾萬兵馬馳援神京。”
他從來沒有想過興兵造反,腦子抽了才這麼乾,一家老小都在神京城呢。
而且,此刻的天子還未徹底表露出洶湧澎湃的殺意。
他現在任何的防備動作,落在有心人眼裡,反而平添一番禍端。
隻能說,遼東女真被平滅的太快了,或者說,天子縱然真的油儘燈枯,也會憑借一股心氣支撐到遼東被平定。
楚王此刻,略帶幾許陰鷙的目光中,閃過一抹晦色。
聽京中密諜遞送而來的情報說,父皇龍體欠安,雖不知龍體具體情況如何,隻怕山陵崩,也在一年半載之間。
楚王陳欽思量而罷,說道:“子鈺,說來,我也離家有不少時日,王妃家書催促了幾次,這次也一同回去吧。”
魏王:“……”
楚王能不能有些新意?一直學著他做什麼?
真是……
賈珩默然了下,道:“楚王殿下想要回去,倒也可行,這幾天,我派出一支騎軍押送著女真的莊妃以及偽君等人,前往神京。”
待事情說定,賈珩與楚王、魏王用罷飯菜,而後在陳瀟的陪同下,進入一旁的廂房歇息。
陳瀟抿了抿櫻唇,道:“宮中那位龍體可能不大好了。”
她其實也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
賈珩歎了一口氣,道:“撐著一口氣呢,遼東未平,這口氣不會徹底鬆掉。”
正如賈珩所言,崇平帝在吐血之後,氣勢更為萎靡。
事實上,崇平帝自中原民亂吐血暈厥以後,身體虧空就比較大,而後並未再重視保養,仍是操勞國事,等到現在,其實已經到了油儘燈枯之時,能否熬過這個冬天。
陳瀟點了點頭,道:“那這口氣鬆掉之後?”
賈珩落座下來,端起青花瓷的茶盅,輕輕抿了一口氣,說道:“最後肯定還要定下東宮,兩藩急著回去,這就是為了爭著表現。”
陳瀟“嗯”了一聲。
賈珩柔聲道:“再在盛京城多待也沒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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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瀟柳眉之下,清冷目光瑩瑩如水,低聲說道:“再等等,起碼等到這個冬天,神京城中肯定會有一些動靜。”
賈珩麵色微頓,道:“不過魏王與楚王都在京城。”
陳瀟道:“兩人爭鬥起來,你坐擁大軍於外,應對起來,可謂進退有據,遊刃有餘。”
賈珩眉頭挑了挑,轉眸看向陳瀟,道:“此言倒也在理,隻是真的爭鬥起來,位於寧榮街的寧榮兩府,難免會受到一定衝擊。”
陳瀟壓低聲音說道:“錦衣府那邊兒,曲朗會看顧著,還有京營的騎軍,由蔡權管領一部,應該沒有什麼不妥。”
賈珩點了點頭道:“現在鞭長莫及,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也不知陳淵會如何行動?
但不管是怎麼行動,他的確是無力阻止,畢竟千裡迢迢,力有未逮。
不是他對崇平帝忘恩負義,這些多年他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從內政到兵事,一直在路上奔波,自問已經對得起天子。
除了甜妞兒一事……
他其實不希望崇平帝與自己鬨出一出君臣猜疑的劇情。
君臣善始善終,也是一樁傳之於後世的美談。
至於甜妞兒之事更是不得走漏半點兒風聲,否則對如今纏綿病榻上的崇平帝,太過殘忍。
賈珩點了點頭,目光和煦地看向陳瀟,輕聲說道:“讓京城那邊兒的錦衣府密諜,密切留意著京城的動靜。”
陳瀟“嗯”了一聲,就在兩口子敘話之時,外間傳來錦衣府衛的稟告,道:“都督,北靜王與穆提督在外求見。”
賈珩看向一旁的陳瀟,目光微頓,柔聲說道:“我去看看。”
陳瀟點了點頭,說道:“我隨你一同過去。”
兩人說話之間,就已是來到青磚黛瓦的廊簷下,凝眸看向北靜王與穆勝。
賈珩看向北靜王水溶,輕聲說道:“王爺回來了。”
北靜王點了點頭,朗聲道:“子鈺。”
穆勝容色微頓,道:“衛國公,方才聽經曆司的小吏說,衛國公下了軍令,讓朝鮮聯軍先行撤離遼東。”
賈珩點了點頭,道:“再過不久,時節就會進入冬月,天降大雪,朝鮮聯軍先行撤軍,也能減輕糧秣和輜重壓力。”
穆勝凝眸看向那少年,輕聲說道:“子鈺,那我是否也派兵回去。”
賈珩道:“穆兄想回朝鮮?”
穆勝還和旁人等著去往神京,希圖人前顯貴不一樣,其出身就是郡王之爵。
“如今朝鮮方麵政局還多有不穩。”穆勝修眉之下,麵色凝重,道:“這些時日,見子鈺撫治遼東,心有所感,或許朝鮮方麵也能以此施策。”
賈珩道:“現在還不合時宜,等來日方長。”
朝鮮與倭國現在名義上還是大漢的藩屬國,吃相還是不能太難看。
穆勝點了點頭,道:“倒也不在這會兒,提前籌備,未雨綢繆。”
……
……
就在遼東之戰風起雲湧之時,哈密衛——
自進入七月之後,準噶爾就派遣了大約五萬兵馬,大舉進犯哈密衛,戰事一直打到十月份,雙方騎軍在茫茫草原上絞殺。
原京營騎將龐師立,也即是現在的西總兵,曾經率領西寧府三萬鐵騎,數次出城與準噶爾在茫茫草原上廝殺。
此刻,哈密城
正值金秋十月,大漠上的炎熱暑氣消退了許多,傍晚時分的秋風,甚至還帶著一股涼爽之意。
那麵容粗獷、身形魁梧的男子,正是如今的西寧總兵龐師立,按著腰間的一把長刀,看向外麵的準噶爾蒙古紮就的一頂頂帳篷。
龐師立對著一旁的將校,道:“即刻派人送軍報給準噶爾人。”
副將鄧壽春,麵色一肅,拱手道:“總兵大人,卑職已派人去遞送了。”
“衛國公在遼東收複了盛京城,他們聽到了消息,自然也就退了。”龐師立目光冷峻而閃,沉聲道。
鄧壽春容色微頓,朗聲道:“這準噶爾一路席卷而來,耀武揚威,也不知什麼時候,我大漢兵馬直入西域,收複漢唐故土。”
“等衛國公騰出手來,自然有法子收拾這些人。”龐師立目中冷意湧動,沉喝說道。
鄧壽春點了點頭,麵色肅然,朗聲道:“衛國公能征善戰,區區準噶爾的確不在話下!”
龐師立麵色肅然,也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可以說,經過遼東戰事之後,如今的賈珩已經被整個大漢奉若神明。
道一聲大漢軍神都不為過。
另一邊兒,一頂帳篷頂上帶著紅色寶石的中軍大帳,巴圖爾暉頭發灰白,麵容溝壑叢生。
自從當初西北戰事大敗之後,這位準噶爾汗就意誌消沉了好一陣兒,現在才勉強振作起來。
下首坐著其小兒子噶爾丹,幾年過去,個頭兒都往上竄了一截兒,此刻神采奕奕,麵容剛毅。
巴圖爾暉手中把玩著一把帶著藍寶石的匕首,翻起耷拉著的眼皮,問道:“漢使來了?”
“大汗,就在外麵。”那護衛說道。
巴圖爾暉麵色肅然,沉聲說道:“讓漢使進來,本汗倒要看看,漢使能說些什麼話來。”
不大一會兒,幾個侍衛引領著一個漢軍小校進入軍帳。
“跪下!”
“上國使者豈能跪番邦蠻夷之主?”那漢軍小校臉上做義正言辭之狀,朗聲道。
巴圖爾暉目光凶戾之芒閃爍不停,冷聲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拖出去砍了!”
那漢軍小校沉聲道:“我大漢衛國公已經攻滅女真,一下子打下盛京城,女真已經被平滅,爾準噶爾還敢在此助紂為虐?”
巴圖爾暉聞聽此言,心頭大驚,沉喝一聲,製止著幾個拖著小將出去的漢軍小校,道:“慢著!”
“你方才說什麼?”巴圖爾暉看向那被拖出去的漢軍小校,喝問道。
那漢軍小校麵無表情,高聲說道:“我大漢衛國公已經掃滅了女真!”
巴圖爾暉聞聽此言,宛如臥蠶的濃眉之下,目光閃了閃,道:“不可能!這才多久的光景?”
“可汗如是不信,可繼續在此派兵駐守,等過上半個月,當有消息傳來。”漢軍小校說道。
巴圖爾暉麵色變幻了下,將目光投向下首坐著的噶爾丹。
噶爾丹想了想,目光篤定說道:“父汗,兒子以為此事多半屬實,否則這種謊言根本就是一戳就破。”
巴圖爾暉麵上現出思索之色,一時默然不言。
如果女真已滅,他準噶爾繼續在此與漢軍攻戰,多少有些不智了。
念及此處,巴圖爾暉擺了擺手,目光幽沉,朗聲說道:“來人,將漢使送出大營。”
“是。”
幾個蒙古衛士,就架住了那漢軍小校,不由分說,送出了大營。
噶爾丹眉頭緊皺,目光咄咄而閃,道:“父汗,撤軍吧。”
巴圖爾暉麵色微頓,冷聲道:“哈密衛都還未收複,如何撤軍?”
“如今女真已經被那漢廷的衛國公平滅,我大軍在此多做盤桓,實在不妥。”噶爾丹高聲道。
巴圖爾暉道:“再等等,派出一隊騎軍,前往草原打探消息,如果確有此事,我大軍也不好在此逗留,再過不久就該入冬了。”
噶爾丹聞言,拱手應是。
巴圖爾暉此刻麵上卻現出一股深深的憂慮。
唇亡齒寒的類似道理,巴圖爾暉這位天山草原的王者,自然是知道的。
漢廷解決了遼東之後,等過上三二年,肯定會騰出手來征討準噶爾。
弄不好,還是那個衛國公領兵!
想起其人,巴圖爾暉心頭隻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來。
與此同時,漢廷錦衣府密諜司的飛鴿傳書以及軍報,也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向玉樹地區的蒙王所在的察哈爾蒙古兵馬傳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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