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不知何時,天色昏沉,天穹上方飄下了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在庭院的假山、青牆上,煙雨朦朧,颯颯秋風吹動著梧桐樹葉,蓄積的雨水撲簌簌落在草叢上。
廂房之中,帷幔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一半,而繡榻之上的兩人緊密相擁著。
賈珩抱著綿軟如蠶的元春,輕聲說道:“大姐姐。”
元春摟著少年的脖子,一張豐潤、妍美的臉頰已是羞紅成霞,自鬢角垂落的一縷秀發垂下,貼在汗津津的臉頰上,眼角眉梢流溢著道道綺韻。
麗人一開口,酥軟的聲音帶著幾分甜膩,問道:“珩弟,那薛妹妹和林妹妹,你將來是怎麼安排?”
賈珩輕輕將元春臉頰的秀發撫至耳後,低聲道:“我都想好法子了,林姑父那邊兒,林家五代列侯,到了林妹妹這一代不該香火絕嗣,我和林妹妹在一塊兒,以後如有了子嗣,該姓林就是,林姑父那邊兒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元春美眸失神片刻,輕聲說道:“這般也好,姑父那邊兒也就不會反對了。”
難為他還能想著法子,真是……處心積慮呢。
也無怪乎那般,林妹妹論品格的確是一等一的好。
賈珩溫聲道:“至於薛妹妹這邊兒,我想著等在戰事上立了功勞,我再向聖上求封個誥命夫人,不然也沒彆的法子。”
元春聞言,瑩潤目光閃了閃,玉容微紅,抿了抿粉唇,問道:“那姨媽那裡應該不會反對罷。”
她那個姨媽,她也知道,一心想著讓女兒攀高枝,原是要進宮小選的,現在與她一樣都落珩弟手裡了。
念及此處,心頭不由微驚,如此一說,她和薛妹妹的命運軌跡還真有幾分類似,或者說珩弟原就喜歡她和薛妹妹這樣的。
賈珩將臉頰埋在元春身前,輕輕嗅著雪香,低聲道:“姨媽那邊兒倒是好解決,薛妹妹也沒有什麼意見。”
“薛妹妹是知書達理一些。”元春輕輕撫著賈珩的肩頭,輕輕歎了一口氣,道:“說來,媽那邊兒,原還想著……”
說著,意識到不妥,連忙頓住不言。
賈珩抬眸看向元春,說道:“我知道,太太那邊兒想讓薛妹妹嫁給寶玉。”
“珩弟。”元春羞惱說道。
自家母親和情郎的關係比較僵,她自是知曉的。
賈珩輕輕捧著元春愈見豐豔、華美的臉蛋兒,溫聲道:“好了,我沒放在心上,再說看在你的份兒上,我也不和她計較,其實,老太太那邊兒,還不是想著將林妹妹許給寶玉。”
這個也要給元春這個做姐姐的說好,其實相比王夫人,元春才更像是寶玉的娘。
元春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寶玉他還小,成親的事兒倒也不急,將來我想幫他好好挑挑。”
賈珩輕聲道:“嗯,我也會關照他的,怎麼說也是他的姐夫。”
“什麼姐夫,你又渾說。”元春聞言,眉眼羞喜,嗔怪說道。
賈珩輕輕伸手撫著元春粉膩如雪的臉蛋兒,輕聲說道:“大姐姐,時候不早了,先去沐浴吧。”
說著,抽身離去。
元春晶瑩如雪的玉容微頓,膩哼一聲,羞惱地瞪了一眼賈珩,然後
賈珩整理好衣裳,推開窗戶,任由庭院中雨中清新自然的微風吹進室內,來到小幾上,倒了一杯茶,遞給拿著手帕忙碌的元春,說道:“大姐姐,喝口茶罷,補充補充水分。”
元春羞意地看向賈珩,接過茶盅,揚起秀頸,豐盈如玉白膩的晃眼。
元春道:“好了,我回去沐浴好了,等會兒你先去找林妹妹說說話。”
賈珩輕輕“嗯”地一聲。
待元春穿好衣裳,賈珩也出了廂房,凝眸看向手中把玩著匕首的陳瀟,問道:“瀟瀟,還沒走嗎?”
陳瀟玉容清冷如霜,冷邦邦說道:“嗯,這個給你。”
說著,將手中的木雕遞送了過去。
賈珩麵色微詫,伸手接過木雕,目光微凝,隻見這是一個雕刻的人形木雕,猶如冷鋒的眉宇,顧盼神飛,栩栩如生。
不得不說瀟瀟廚藝出眾,刀工精湛,這雕刻的臉上表情都纖毫畢現。
正要開口讚美,心頭忽有所覺,抬眸望去,卻見少女的倩影已經在廊簷下的月亮門洞一閃而過,唯有廊簷上的氣死風燈隨著秋風搖曳。
賈珩拿著雕刻木雕,將目光收回,低頭看向手中的木雕。
他好像玩笑有些開過頭了。
驅散心頭低落情緒,回到廂房,去沐浴一番,重新換上一身衣裳,前去尋找黛玉。
寶釵這會兒估計還在與寶琴敘話,畢竟兩姐妹許久未見,肯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等晚一些再過去不遲。
此刻,黛玉所在的庭院,庭院中花圃中種植的月季、芍藥等花朵已經枯凋零,唯有幾片焦黃的葉子掛在枝頭,而假山上的泉眼汩汩,細流涓涓流過苔癬的山石,潺潺於蜿蜒如蛇的折橋之下。
黛玉上著月白粉領蘭花刺繡交領長襖,下著白色交領中衣艾綠長裙,剛剛午睡而罷,洗了把臉,正接著紫鵑遞來的茶盅,輕輕抿了一口,問道:“紫鵑姐姐,現在什麼時候了?”
“未正時分了。”紫鵑柔聲說道。
黛玉放下茶盅,款款起身來到窗前,看著庭院中的朦朧細雨,輕聲說道:“這天又下雨了呢。”
“姑娘,天有些冷了,添上衣裳罷。”紫鵑輕聲說著,拿起一個披風,遞送過去。
賈珩在幾天前從濠鏡回來,然後就去了晉陽長公主府上,並未單獨與黛玉說過話,難免讓少女心頭生出一股悵然若失來。
黛玉“嗯”了一聲,轉過身來,抬眸看向紫鵑,輕聲說道:“紫鵑姐姐,珩大哥他這會兒還在書房的嗎?”
她有些想去看看,但又怕擔心打擾到他。
“姑娘,大爺一回來就遇到戰事,等忙完這段,就有時間了。”紫鵑猜出黛玉心頭所想,寬慰說道。
黛玉螓首點了點,抿了抿唇,鬱鬱眉眼蘊起一抹憂色,來到書案之後,準備拿起一本書翻閱著。
就在這時,襲人的聲音從外間傳將過來,輕聲說道:“大爺,你過來了。”
黛玉輕輕一怔,星眸轉了轉,旋即來到床榻上,趕緊除了繡花鞋,躺將下來,蓋上一角被子,裝著睡覺。
紫鵑見到這一幕,頓時覺得好笑,姑娘有時候也像個小孩子一樣。
隨著輕盈的腳步聲響起,著藍色衣衫的少年舉步而入,賈珩凝眸看向紫鵑,低聲問道:“林妹妹還在睡午覺?”
紫鵑朝裡廂努了努嘴,蘋果圓臉上見著笑意,低聲說道:“姑娘是還睡著呢。”
賈珩瞥了一眼幾案上還在冒著熱氣的茶盅,以及紫鵑給自己使的眼色,如何不明了其意,輕聲道:“那我先回去了。”
床榻上的黛玉聞聽此言,芳心不由大急,急中生智一之,似乎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一樣,“嗯”了一聲。
不是,他不會走了罷?
一股弄巧成拙的失落,在少女心頭翻來覆去,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出言喚著,忽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繞過一架錦繡雲母屏風進入裡廂。
賈珩輕步而來,看向繡榻上躺著歇息的人以及竹榻上擺的淩亂的鞋子,近前而坐,端詳著側著臉,神態安詳的少女,心頭也有幾分好笑。
黛玉此刻雙眸闔起,一張冰肌玉骨的瓜子臉上,柳葉眉彎如新月,小巧的瓊鼻,粉唇唇瓣瑩潤含光,如果說唯一的缺點,可能是不夠美豔。
賈珩心頭微動,不由俯身湊到少女唇瓣近前。
“妹妹。”賈珩輕輕喚了一聲,但黛玉卻沒有應著。
此刻黛玉被撲打在臉上的溫熱氣息捉弄的不自在,繼而唇瓣一軟,那股恣睢、掠奪侵入檀口,鼻翼膩哼一聲,再也無法裝睡,粲然星眸迅速睜開,霧氣氤氳升騰之間,重又閉上,而臉頰迅速泛起的紅暈,無疑說明著少女的心境。
賈珩輕柔如和風細雨,輕聲說道:“林妹妹,你醒了?”
黛玉撐起雪白的藕臂,明媚清麗的臉蛋兒已然羞紅成霞,鬱鬱眉眼間縈著的悵然早就一揮而散,含著羞喜的星眸中倒映著那少年清雋的麵容,故作訝異問道:“珩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粲若星河的眸子瑩潤如水,其中的依戀和喜愛,任是鋼鐵也能被融化成汁。
賈珩伸手撫過黛玉的肩頭,嬌小玲瓏的削肩,在掌中似有青春靚麗的芳華氣息流溢,溫聲道:“我也就剛剛過來,妹妹,也不能一直在床上睡著,下來走走罷。”
倒也沒有戳穿黛玉的裝睡,反而覺得此刻的少女莫名有些可愛。
黛玉眉眼低垂,輕輕“嗯”了一聲,玉顏上現出緋紅丹霞,輕聲說道:“我方才困了,也就歇一小會兒。”
說著,掀開被子,迅速坐將起來,正要穿上鞋子。
卻見那少年拿著繡花鞋,拿著自家的腳往裡塞著。
臉頰湧起羞意的紅暈,貝齒咬著粉唇,心頭已是甜蜜不勝。
明眸煙波流轉之間,捕捉到少年身上的衣衫,問道:“珩大哥,這衣裳是我給你縫製的那身?”
賈珩笑了笑道:“廣州那邊兒天倒是不冷,回來時候,金陵這邊兒倒是冷了。”
嗯,他過來之前,特意換上黛玉縫製的秋裳。
賈珩看向黛玉,低聲問道:“這段時間太忙了,沒有過來看著妹妹,最近在府中還好吧?”
黛玉臉頰笑意淺淺,低聲說道:“一切都好,這段時間,寶姐姐和雲妹妹、三妹妹都過來了,府中最近都很是熱鬨呢。”
賈珩溫聲道:“那就好,我想著她們來了會好一些,雲妹妹現在是個開心果,其他姊妹也能陪著妹妹吟詩作對,說話解悶。”
說著,拉過黛玉的手,抱著少女端坐在自己的懷裡,蔥鬱秀發之間散發著馥鬱清香,因是秋天,倒未有夏天抱著那股汗津津、熱乎乎的感覺,但輕盈無物的香軟與元春相比,另有一番體會,附耳說道:“妹妹這幾天想我了沒有。”
黛玉眼睫顫了下,玉頰微羞,聲若蚊蠅的“嗯”了一聲。
“我也想妹妹了,在粵海那邊兒,就想著妹妹在金陵做什麼呢。”賈珩溫聲說道:“原是給妹妹寫信的,但兩地路途迢迢,在路上倒是耽擱了不少工夫,卻不好送出,平常寫了一封簿冊。”
說著,從衣袖中取出一份日記簿冊。
這是他趕路前往粵東,客宿在驛館之時,閒暇時候就著燈火寫給黛玉的。
十二釵之首的黛玉就注重這種精神層麵的交流。
所以,不僅僅要會丟手帕,送首飾,還會寫日記。
正經人誰寫日記?
黛玉見著簿冊,粲然星眸垂下,纖纖素手拿起簿冊,開始翻閱著其上文字,貝齒咬著櫻唇,目光不由看得入了神。
“這幾天我出去打仗,妹妹閒暇時候可以慢慢看。”賈珩湊到黛玉臉頰,親了一口。
黛玉輕輕躲閃著,臉頰羞紅,輕輕“嗯”了一聲,心頭已被甜蜜充斥。
珩大哥怎麼這般喜歡親她呀,相比方才,親著臉頰無疑更見著溫馨的寵溺和喜愛。
黛玉將簿冊放在一旁,眉眼低垂,輕聲說道:“其實我也寫了一些詩稿給珩大哥。”
賈珩道:“那我拿回去再看。”
這時候他隻想看黛玉在懷裡嬌羞不勝的樣子,彆的並不想看。
黛玉將螓首歪在賈珩的懷裡,低聲說道:“珩大哥去了濠鏡,都是那些紅頭發藍眼睛的人嗎?”
賈珩道:“紅夷也不一定都是紅頭發,藍眼睛,也有我們這樣黑眼睛的,等以後有空了,帶妹妹在這大漢南北省份都走走,也像寶琴妹妹一樣去其他國家轉轉。”
記得這話他好像給探春說過?
黛玉臉上現出向往之色,轉眸看向賈珩,輕聲道:“珩大哥。”
“妹妹,我看看妹妹的羊符。”賈珩低聲說道。
黛玉嬌軀陣陣發軟,伸手撥著賈珩想要牧羊的手,說道:“珩大哥先彆鬨著,戰事那邊兒怎麼樣?”
“還好,就這兩天就會打仗了。”賈珩也沒有堅持,看向外間的小雨,金陵煙雨朦朧,籠罩整個江南。
黛玉問道:“珩大哥,這幾天聽紫鵑說,城裡都說珩大哥坐擁水師,卻不往海上迎戰,珩大哥是有著其他打算嗎?”
這幾天,許是聽探春和甄蘭敘說戰事的過程多了,黛玉對戰事的進展也有所了解。
賈珩輕聲說道:“差不多,就在這幾天吧,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少則天,多則半個月,就能回來了。”
黛玉聞言,姝顏之上浮起擔憂之色,盯著賈珩說道:“珩大哥,兩軍陣前,刀槍無眼,你要小心才是。”
賈珩緊緊抱著黛玉,溫聲道:“妹妹放心好了。”
說著,輕輕探入衣襟,捉著小羊,低聲道:“我看看妹妹瘦了沒有。”
黛玉聞言,玉顏微滯,鼻翼輕哼一聲,忍不住回懟說道:“原就瘦著,不如彆人的胖。”
賈珩:“……”
垂眸之下,對上那雙霧氣幽然的眸子,輕聲道:“林妹妹怎麼了?”
黛玉星眸定定看向賈珩,稚氣秀麗的玉容上見著認真之色,低聲道:“沒什麼。”
賈珩輕聲說道:“不管什麼時候,妹妹在我心裡都是舉足輕重的。”
黛玉心思敏銳,多半是已經發現出來一些端倪,或者說在神京城中就有所懷疑寶釵。
黛玉將螓首靠在賈珩的懷裡,道:“我知道。”
賈珩低聲道:“妹妹如覺得委屈,要不我再伺候妹妹一遭?”
“啊?”黛玉明眸微訝,輕聲說道:“珩大哥……”
卻見那少年已經俯下身來,已然牧羊咩咩。
黛玉輕哼一聲,隻得輕輕扶著賈珩的肩頭,玉顏暈紅,嫣然如血。
過了一會兒,看向將螓首埋在被子裡,羞得難以自抑的黛玉,賈珩拿著手帕擦了擦,打趣道:“妹妹還是一點兒沒變。”
絳珠香草自然不是元春那種暴雨傾盆,而是朦朧細雨。
“不許說。”黛玉素手抓著枕頭,羞惱說著,隻是聲音多少有點兒有氣無力。
賈珩就勢躺將下來,擁著黛玉,輕聲說道:“妹妹,陪我說說話。”
黛玉這會兒也漸漸恢複過來心緒,將螓首靠在賈珩的心口,癡癡道:“珩大哥,你說,我聽著呢。”
賈珩默然半晌,整理了下言辭,道:“其實想和妹妹說一聲薛妹妹的事兒,我不想瞞你,在京裡時,因為文龍的事兒,與薛妹妹接觸多了,一來二去就……”
黛玉聞言,玉顏微滯,芳心一跳,所有的懷疑一下子都得了確認,顫聲道:“珩大哥,你彆說了,我知道的。”
果然,寶姐姐和他有著關聯,當初在京裡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
少女想著,眼圈微紅,鼻頭發酸,但卻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
賈珩感受到黛玉的傷心情緒,輕輕撫過黛玉的肩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妹妹既然知道,那我就不說了。”
隨著寶釵過來,他不可能冷落寶釵,一旦相處多了,終究會被黛玉發現。
故而,這種事也不能不提,如果等著哪天黛玉捉奸,說不得會氣得嘔血,但也不好仔細說,最好的方法就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尤其是他的態度,不管是寶釵還是黛玉,都不想在自己麵前看他維護著另一個人,否則,本來還沒氣,都有了彆扭。
最好就是彼此心照不宣,誰都不提,至於兩個人爭風吃醋,互打機鋒,這些真的沒法管著,隻能交給元春了。
“嗯,珩大哥以後都不許和我說了,我不想聽這些。”黛玉抿了抿粉唇,低聲說著。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他是怎麼和寶姐姐相識相知的。
賈珩轉過身來,靜靜看向那一雙紅了眼圈兒的星眸,心頭也有幾分複雜,伸手捏了捏粉膩如雪的臉蛋兒,輕聲道:“我都聽妹妹的。”
黛玉輕哼一聲,羞惱道:“珩大哥,唔~”
芳心一跳,隻得下意識地閉上星眸,而後那少年湊近自家唇瓣,忽而驚覺過來,輕輕推著賈珩,道:“珩大哥……”
“喝過茶了。”賈珩抽空說道。
過了一會兒,賈珩緊緊擁著臉頰滾燙的黛玉,也不說話,這時候說什麼話都有些渣。
而黛玉眉眼羞喜交加,將粉紅臉頰貼靠在賈珩的心口,聽著那有力的心跳,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過了一會兒,賈珩正在說話,忽而外間紫鵑道:“大爺,楚王妃和北靜王妃來了。”
賈珩就是一愣,但片刻之間也反應過來。
甄晴應該是得知他回來,想要為甄韶爭取機會,這才過來拜訪著。
黛玉揚起臉蛋兒,柔聲道:“珩大哥,你去見客吧,我也收拾一番。”
賈珩輕輕親了黛玉的額頭,低聲說道:“嗯,那我先去前廳。”
起得身來,走到幾案之上,拿著茶盅輕輕抿了一口,向著後院花廳而去。
此刻,尤氏已經與甄蘭、甄溪兩姐妹正在招待著到訪的甄氏姐妹。
楚王妃甄晴今天換上一身青白二底色的長裙,精美蛾髻之上彆著一根風翅金釵,秀發高高挽起,露出光潔如玉的額頭,此刻正自笑意盈盈地看向尤氏。
而甄蘭正逗弄著甄雪的女兒水歆,輕輕啄了一口水歆的臉蛋兒,輕笑說道:“歆歆怎麼又重了?”
水歆糯軟道:“三姨抱不動了呀,我多重,乾爹都能抱得動我呢。”
甄溪坐在甄蘭下首,不知為何,忽而鬼使神差,想起一句話,你乾爹連你娘也抱得動。
那天視覺衝擊的一幕在腦海中根深蒂固。
少女臉頰微燙,連忙端起茶盅,掩飾著心緒的不平靜,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自己,瞥見自家三姐,卻見氣質端嫻、柔美的二姐,嬌媚似玫瑰花瓣。
甄蘭笑道:“你乾爹是武將,力能舉鼎都不稀奇的。”
幾人說著話,外間嬤嬤來報,“珩大爺來了。”
廳中正在說笑的鶯鶯燕燕,無不停了說笑,看向那從廊簷下長身玉立的少年。
甄晴容色微頓,凝起美眸望去,隻見那少年一身蘇錦圓領長袍,麵容沉靜如水,快步進得室內。
賈珩先與坐在首位的尤氏點了點頭,這才看向甄晴,問道:“楚王妃,北靜王妃。”
許久時間不見,磨盤是愈發美豔了,哪怕因為在江南,為著甄老太君守孝之故,不宜濃妝豔抹,盛裝華服,但那股豔而不媚的氣質卻渾然天成,一顰一笑,明光動人。
水歆道:“乾爹。”
“歆歆。”賈珩蹲下身來,將衝入懷裡的小蘿莉抱將起來,親了幾口,來到茶幾旁的椅子上坐下。
水歆卻擰了擰眉,明眸中閃過一抹詫異,乾爹身上怎麼有林姑姑的香氣?
因為水歆在寧國府居住時,黛玉喜歡這個小姑娘,晚上摟著水歆一同睡著。
甄晴美眸含笑,似藏著鉤子,輕聲說道:“珩兄弟,什麼時候回來的?”
其實她過來不僅是詢問二叔的事兒,還有一件事兒想和他說。
賈珩抬眸看向笑靨如花的麗人,輕聲說道:“近晌時候回來,王妃,許久不見了。”
甄雪溫寧的眉眼中見著擔憂,問道:“珩兄弟去濠鏡那邊兒,聽說還與紅夷人打了一仗?”
賈珩點了點頭道:“一場小仗,現在都擺平了。”
甄晴美眸流波,輕笑說道:“珩兄弟,想來我和妹妹的來意,你也有所了然,可否借一步說話?”
此刻,尤氏聞言起得身來,輕笑道:“子鈺,你們在這兒說話,我和甄三姑娘和甄四姑娘去廂房說話。”
賈珩道:“沒事兒,我和兩位王妃去書房就好,歆歆你和你三姑姑玩著。”
說著,看向不遠處的甄溪,溫聲道:“溪兒妹妹,這次江南大營的事兒和你父親也有一些關聯,你也過去聽聽。”
多拉上一個人,起碼彆人的懷疑就少一些,而且溪兒還能在一旁幫著望望風,總讓瀟瀟望風,人家都有意見了。
甄溪聽到喊著自己的名字,稚麗雪顏頓時羞紅成霞,低聲應道:“珩大哥,我也過去呀?”
甄晴這時也反應過來,笑著拉過甄溪的小手,笑道:“溪兒妹妹,一同過去好了,正好牽涉到四叔。”
甄溪隻得應下,眾人說話間就向著書房而去。
書房之中
裡廂與待客的軒室窗明幾淨,芳香清新自然,分明是元春打掃過戰場,熏籠中的檀香早已換了新的,窗戶開著,秋風吹散著廂房中的旖旎。
賈珩相邀著甄晴、甄雪在軒室中坐下,然後看向在一旁略有幾許局促的甄溪,溫聲道:“溪兒,你去廊簷下望望風。”
“啊?”甄溪檀口微張,明眸眨了眨,一時間不知所措,看向甄晴,卻見自家大姐朝自己點了點頭,“嗯”地一聲,乖乖去了門口。
賈珩提起茶壺,取過三個茶盅,斟滿了茶,遞給甄晴和甄雪,麵色平靜如水,問道:“說吧,什麼事兒。”
甄晴美眸柔潤如水,帶著期待說道:“還是那樁事兒,二叔和四叔那邊兒是否能奪情起複?”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奏疏遞到京裡,這邊兒早就開戰了,都趕不上趟兒了。”
甄晴:“???”
賈珩也不多做解釋,沉聲說道:“況且他一個尋常的水師將領,又不是什麼必不可缺的人物。”
甄晴訝異道:“沒有彆的法子了嗎?”
賈珩道:“有,讓他上疏自陳,就說遵了甄老太夫人的遺命,然後甘願到通州衛港水師做一個普通士卒。”
當然,這就主打著悲情牌,能不能讓天子買賬,又在兩可之間。
甄晴聞言,鳳眸一亮,欣喜說道:“這個法子好。”
這個占了忠孝大義,的確比她想的那什麼奪情起複強上不知多少。
這個混蛋果然是有能耐的。
賈珩端起茶盅,輕輕呷了一口,輕聲道:“其實幾天前就應該寫了奏疏,以急遞返送神京,那時順理成章,還能落一個忠心可嘉,儘忱王事的評語。”
甄晴美眸媚意流波,撇了撇嘴,嗔惱道:“這不是我們沒有想到嘛,你先前也不說。”
甄雪靜靜聽著兩人的打情罵俏,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粉唇微啟說道:“子鈺,我想回京了,京裡寫信催促了幾回。”
賈珩聞言怔忪了下,放下茶盅,近前而來,拉過甄雪的手,問道:“不能在這邊兒多待一些時日,這邊兒戰事還沒打完?”
甄雪輕輕歎了一口氣,柔聲道:“京中來信催了幾回,王爺和婆婆也都說讓歆兒回去。”
她終究是有夫之婦,也不可能一直在金陵陪著他的。
賈珩麵色默然,點頭道:“也好,這邊兒是危險一些,你能早些回去也好,省得我惦念。”
甄雪聞言,玉容微變,芳心一震,溫寧如水的美眸靜靜看向賈珩,囁嚅道:“子鈺,我……”
她不是那個意思的。
不是,他不應該挽留她一下嗎?
這時,卻見一旁的甄晴近前拉著賈珩的手,低聲說道:“妹妹就不能等子鈺打完仗再回去,倒也不用急著一時半刻的。”
她這個妹妹,有時候都知道怎麼想的,這個混蛋馬上要打仗了,正是需要她們陪著的時候,妹妹回京不說,還提著那個北靜王,這是什麼意思?
甄雪玉容蒼白,貝齒咬著粉唇,輕輕“嗯”了一聲,卻是少年已經丟開麗人的手。
賈珩故意不去看甄雪,而是凝眸看向甄晴,擁入懷中,湊到甄晴近前,低頭噙住那兩瓣玫瑰花瓣,低聲說道:“晴兒。”
甄晴隨著賈珩一邊兒向裡廂走著,一邊說道:“妹妹,你在屏風格擋那裡等著。”
此刻,甄雪手中絞著手帕,柳眉下的溫寧目光看向相擁向著裡廂走著的兩人,一時間,心思複雜。
她方才真不是那個意思的,子鈺好像不高興了。
賈珩擁著甄晴坐在床榻上,磨盤入懷,輕聲道:“王妃,月餘不見了。”
甄晴的身段兒卻是愈發豐腴了,人妻的綺韻濃鬱不散,隻是嗅一口,就覺心神悸動,兩人早已癡纏了不知多少次,倒也沒有什麼忸怩。
甄晴兩個藕臂摟著賈珩的脖子,湊近而去,而後,低下身來。
過了許久許久,甄晴美眸微潤,吮著絲絲縷縷的嫵媚,抬臉看向賈珩,啐道:“你個混蛋。”
賈珩目光從窗外收回,凝眸看向臉頰玫紅的甄晴,輕聲說道:“最近倒是苦了你了。”
甄晴本來癮頭都不小,月餘不見,這都想成什麼樣子了。
甄晴起得身來,狹長、清冽的鳳眸中帶著幾分冷色,一邊引劍還鞘,一邊惱怒道:“誰讓你一去濠鏡就一個多月。”
許久之後,甄晴將螓首靠在賈珩脖頸,低聲道:“子鈺,和你說個事兒,今早的消息,他要來了。”
“哈?”賈珩目光頓了頓,故作不明所以問道:“誰要來?”
“是王爺。”甄晴惱怒地咬了賈珩的脖頸一下,這個混蛋就是故意的。
果然,那種肌膚相親之間的感觸變化一下子讓麗人秀眉挑起,輕哼一聲,目含嗔怒。
賈珩目光深了深,聲音不免低沉了幾分,道:“他來做什麼?我這邊兒還未收到行文。”
藩王出京,肯定要有行文。
“還不是兵部這邊兒,因為兩位兵部侍郎的貪腐案,他要押送一批軍械給你送來。”甄晴聲音略有幾分高低顛簸的顫抖,輕聲道:“還有老太君的事兒以及我們家的事兒。”
賈珩聲音不疾不徐,道:“來就來吧,估計等他過來,這邊兒戰事已經結束了。”
甄晴南下說來也有幾個月了,楚王要來並不出奇,因為甄家出問題了,楚王哪怕是找著各種借口也要南下一趟。
甄晴玉容微頓,貝齒咬著下唇,支支吾吾起來,似有幾分猶疑。
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賈珩詫異道:“你想說什麼?”
甄晴緊緊擁住賈珩的脖頸,附耳說道:“子鈺,我以後隻屬於你一個人,好不好?你以後要對我好。”
她知道男人最是在意這個,這樣他以後就能全力幫著她了,反正她和王爺早就……名存實亡,而且已有了一個孩子,她的地位安若磐石。
賈珩:“……”
甄晴能這麼說,從現在看來除了一絲皇後的執念,身心俱已傾向於他。
當然,這個毒婦以後會不會因為權勢和他反目成仇也很難說。
“這個……”賈珩麵色頓了頓,低聲道:“其實,我覺得楚王應該也不會主動碰你,之前不是那樣?”
以往就發現了,甄晴和楚王早就相敬如冰,這毒婦其實比鳳姐還強勢,也就在他手下才逐漸挖掘出潛藏的一麵,楚王需要的是溫柔如水的女人,能夠撫平他在外間的惶恐和疲憊。
而甄晴更像是一個政治幫手。
甄晴:“???”
賈珩低聲道:“晴兒,你性情太強勢了,楚王他壓不住你,說不得還懼著,你們原本也不該在一塊兒。”
甄晴玉容玫紅,柳葉眉下的鳳眸眨了眨,冷哼一聲,惱羞成怒道:“就你壓的住!你個混蛋。”
這樣一說,整得她好像離了他不行一樣,而且非他不可……啊,這個混蛋。
賈珩與甄晴癡纏了一會兒,直到暮色四合,天色昏沉,甄晴才戀戀不舍地起得身來。
賈珩來到幾案前,拿起茶盅,啜了一口,眺望著窗外的朦朧煙雨,暗道,也就是他年輕耐造。
而此刻,甄雪孤零零站在不遠處,心不在焉弟望著風,從初始的麵紅耳赤,嬌軀柔軟,到最後的心底晦暗一片,貝齒咬著粉唇,心底湧起委屈。
因為,賈珩沒有再喚著麗人接力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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