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番禺
聽著賈珩的質問,粵海將軍鄔燾胖乎乎的臉龐,神色變幻不停,目光不善地看向一旁的書吏。
這時,薛寶琴白膩如雪的臉蛋兒之上見著振奮之色,明眸閃爍,讚同道:“這位大人說的對,他們就是借機勒索錢財。”
這人說的太對了,粵海水師這些人就是有意如此。
賈珩目光溫和地看向薛寶琴,點了點頭,問道:“你是金陵薛家的人?”
眼前這位薛寶琴並無西洋美人的麵部特征,而五官容貌與寶釵還隱約有幾分相似,一身大紅衣裙,中等身量,眉眼精致如畫,尤其是臉頰幾是粉嘟嘟的。
聽到“金陵薛家”四個字,薛寶琴心頭一震,凝睇望著,水潤杏眸中現出詫異,問道:“這位大人怎麼知道?”
此刻,鄔燾也明白過味兒來,眼前少女所在的薛家,好像是賈家的姻親?
特娘的,他鄔家也與賈家有著故舊,這不是一家人?如果早知道是薛家的船隻,還讓人扣押什麼?
鄔燾胖乎乎的臉龐上現出笑意,說道:“永寧伯,你看著,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說著,看向一旁的書吏,臉色刷地陰沉下來,道:“還不快些將這位薛姑娘的船隻和貨物歸還了,給人家賠禮道歉。”
那書吏如蒙大赦,連聲應著,然後向著薛寶琴賠禮。
鄔燾臉上堆起笑意,看向薛寶琴,說道:“這位是永寧伯,賈家的族長,未知你是金陵薛家的哪一房?”
這時,薛寶琴也聽明白了幾人的說話,心頭驚訝,轉眸看向賈珩,問道:“你是永寧伯?”
她這一路上,聽爹爹提過不少次賈族最近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兄長,因軍功封著伯爵,又是當朝軍機大臣,原本想著等到了神京才會見到,不想眼下已到了粵海,並且剛剛還碰上了。
薛寶琴不由打量起對麵的少年,隻見其人身形頎長,麵容清俊,一身朱紅蟒服,頭戴山字無翼冠,目中如藏神芒,湛然有神,手中按著腰間一把寶劍。
賈珩神色愈見溫和,笑了笑問道:“薛家妹妹,你父親現在何處?”
薛寶琴的父親名字喚作薛筠,因薛家本身就是皇商,薛筠前往南洋諸國搜羅奇珍異寶,以便經由內務府,這樣行商的身份,走南闖北地做生意。
如果按原著記載,薛寶琴跟著薛父去了不少國家,增長了見識,薛小妹所題懷古十詩。
賈珩看向五官輪廓有些肖似寶釵的少女,翠羽細眉,水潤杏眸,臉頰粉膩。
暗道一聲,前世八七版紅樓夢的選角的確有問題,或者說對寶琴這一原著人物的理解有偏差。
哪怕是從寶釵的麵容而言,也不該給明月化那樣的西洋妝容。除非薛父娶了西洋的女人,但薛蝌是怎麼回事兒?
“父親他在縣城中的客棧,因為船隻被這些官差扣住,我和管家就過來看看。”薛寶琴目露欣喜,輕聲說道:“你是珩大哥?父親最近時常提及珩大哥。”
賈珩微微一笑,說道;“薛妹妹,那我等下去拜訪一番薛伯父。”
此刻,見賈珩與薛家小姑娘說著話,鄔燾接過話頭,說道:“薛家二爺也在番禺城中,侄女先前如是書信一封,或者派個人到我府上說一聲,斷不會有這等事發生了,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這時,那書吏一路氣喘籲籲地跑將過來,道:“大人,船隻還有貨物都放過了。”
鄔燾沒有理那書吏,而是看向薛寶琴,笑道:“如是有損害、遺失的,隻管和我說,讓他們加倍賠償。”
賈珩看向鄔燾,心道,這鄔燾的確會辦事,或者說在原著中,鄔家就是這般討好著賈家。
賈珩壓下心頭的思緒,看向薛寶琴,說道:“薛妹妹,我這邊兒還有事,不能陪著你去取船了,有什麼問題派人尋我。”
薛寶琴臉上見著笑意,忙說道:“珩大哥你先去忙著,我這邊兒領了船和貨物就來找珩大哥。”
賈珩轉頭看向一旁的陳瀟,道:“蕭千戶,你陪著她去將船隻還有貨物領了,先去驛館歇著。”
陳瀟點了點頭,拱了拱手,也沒有說其他,然後尋著薛寶琴去了。賈珩麵色默然,一時無語。
鄔燾陪著笑道:“永寧伯,這真是一場誤會,不過說來也巧,碰到了薛家這故舊。”
賈珩沉吟片刻,道:“誤會也好,巧合也罷,鄔將軍,粵海水師不應如此勒索來往客商,如落在南洋番國眼中,也有損我大漢國格,天子聖德,下不為例。”
鄔燾聞言,心頭鬆了一口氣,連忙道:“是,是,下官謹記。”
賈珩看了一眼天色,說道;“一同去用午飯吧,這時候天色也不早了。”
倒也沒有窮追不舍,與鄔燾吃罷午飯,賈珩領著扈從前往驛館,準備下午才接著視察粵海水師。
而驛館之中
薛寶琴以及兄長薛蝌用罷午飯,正在說話。
原來,正在前往藥鋪抓藥的薛蝌,聽仆人提及自家妹妹寶琴與管事寧伯前往粵海水師的緝私官衙,擔憂出事,連忙領了人去尋找寶琴,不想路上就碰到被錦衣府衛護送而來的自家妹妹。
兄妹二人見麵,簡單敘說經過,就隨著陳瀟來到驛館。
薛蝌是一個斯文秀氣的少年郎,年方十四,麵容清秀,一身簡素藍衫,仍在小聲說落著自家妹妹,低聲說:“妹妹怎麼好冒冒失失去和那些官員爭執?如是被歹人構陷罪名,再抓進了大牢,就更為麻煩了。”
薛寶琴臉上卻不在意,柔聲說道:“兄長,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他們不敢亂來,再說我若不去,也不會遇到珩大哥就在粵海啊。”
薛蝌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我說不過你,總之,下次不能這般魯莽才是。”
自家妹妹素來有著主見,有時候父親都願意問著她的意見,他也不好勸著。
陳瀟則在一旁坐著,品著香茗,手中翻閱著一冊資料,耳畔聽著薛家兄妹兩人的說話。
這對兒薛家兄妹,比起京中的那一對兒,倒是聰明許多。薛蝌道:“你見到珩大哥,珩大哥怎麼說?”
寶琴放下茶盅,輕聲說道:“珩大哥和那位粵海將軍說了幾句,還說朝廷從來說過要查禁客船,扣押貨物,沒有多久就將船隻放了過來了。”
“這是碰到珩大哥了,想來人家也不會這般好好說話。”薛蝌低聲說著。寶琴點了點頭,心頭不由想起方才的蟒服少年,珩大哥好像也沒有比她大多少吧?
就在這時,廊簷下的錦衣番役,高聲說道:“都督到。”
屋內正在焦急等待的兄妹二人,聞言,皆是心神一振,連忙起身向著庭院外迎去。
隻見庭院之中,蟒服少年在一眾錦衣親衛的扈從下,下了二門的台階,沿著青磚鋪就的小路來到庭院中。
薛蝌當即快行幾步,朝著賈珩拱手行了一禮,麵色恭謹,說道:“薛蝌見過兄長。”
“兄長,你回來了。”薛寶琴也近前過來行禮,但相比薛蝌略有幾分拘謹,這位膚色白膩,杏眸水潤靈動的少女,語氣親近自然許多,好奇地打量著對麵那蟒服少年。
賈珩先將目光投落在薛蝌身上,用寶玉的話說,“倒像是寶姐姐的親兄弟。
一眼望去,的確氣度儒雅,眉眼清秀。
其人著一身稍微單薄的藍衫,頭發以一根木簪定住,容貌俊美,氣質溫潤如玉。
賈珩連忙伸手相攙扶,笑道:“無需多禮,在京中之時,姨媽時常提及族中還有個侄子,喜好讀書,待人有禮,今日可算是見著了。”
從寶釵那邊兒算起,薛蝌也算是他的小舅子,如果可堪造就,或可收為己用。
隨著他身居高位,他根基淺薄、人手較少的問題也暴露出來,而薛家的年輕子弟,既薛蝌堪用,就可栽培一二。
薛寶琴一雙彎彎秀眉下,水潤星眸,熠熠流波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見對麵位高權重的“表兄”態度熱情,全無的架子,薛蝌心頭的緊張也消除了許多,口中謙虛說道:“不敢當兄長誇讚,未知,嬸娘她和兄長和姐姐在京可好?”
薛家一家三口到京中年許,書信在更早之前就通傳了南省薛筠處。賈珩笑了笑,說道:“一切都好。”
也不好說薛蟠已在囚牢中,現在在囚牢中其實也還好。
賈珩道:“好了,進屋說,剛才的事兒,寶琴妹妹都和我說了。”說著與兄妹二人在花廳中落座下來。
薛寶琴秀眉之下,杏眸眸光眨了眨,心頭不禁湧起一股狐疑。
不是?她剛才好像沒有和珩大哥說自己的閨名?難道是京裡的嬸娘告訴珩大哥的?
兩方分賓主落座。
薛蝌歎了一口氣,道:"以往也沒少走著這條線路,沒想到碰到這種事兒,父親他因為這事兒還病倒了。”
賈珩聞言,放下茶盅,目帶關切問道:“可曾請了郎中?當緊不當緊?”
薛蝌道:“勞兄長費心,已請了郎中看過,說是急火攻心,彆的也沒有什麼大礙,我剛剛已抓了幾服藥。”
“那就好。”賈珩輕聲說著,問道:“究竟怎麼一回事兒?”
“船隻被官兵扣留,船上的貨物也被收繳一空,這幾天不少同行的旅客都在說此事,父親他是租的一個本地朋友的船隻,原是拿點銀子過來贖船,不想我去照方拿藥的空檔,小妹她徑直去了粵海水師衛港的官署。”薛蝌解釋說道。
賈珩看了一眼那膚色白膩,神采奕奕的少女,暗道一聲虎妞,沉吟片刻,寬慰道:“方才粵海水師已經說了,船隻和貨物都會放歸,沒有什麼事兒了。”
薛蝌目帶感激說道:“還要多虧了兄長,妹妹如非遇到兄長,真不知要費多少功夫呢。”
“粵海將軍鄔燾曾是榮國府部將,與我們幾家交情匪淺,伯父先前如是修書一封,或者拿著名刺拜訪於他,我想著他不會不給麵子。”賈珩輕笑了下,看向寶琴,道:“妹妹可真是膽大,領著家裡人就去要著船隻。”
當然,這等人托人的關係,有些彎彎繞,這對兄妹可能急切之下未必想得到。
經賈珩一說,薛寶琴白膩臉頰浮起淡淡紅暈,分明有些不好意思,道:“父親他一下病倒,我們六神無主,也是氣不過,就沒想那般多。”
賈珩點了點頭,笑道:“這次就算了,寶琴妹妹下次不可這般魯莽了,官府中人慣會趾高氣昂,有時也不好打交道。”
這寶琴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有些虎,可能也是因為跟著薛父走南闖北,周遊列國,與人打交道的多了,漸漸養成的爽朗不懼的性情。
薛寶琴聞言,愈發害羞,垂下螓首,低聲道:“珩大哥,剛剛兄長還在說我呢,這次真是多虧了珩大哥。”
賈珩目光溫煦,岔開話題,問道:“你們兄妹帶我過去看看伯父。”
薛父病倒在此,他作為姻親之家的賈家族長,不能不聞不問,怎麼也要去前往探望一番,才算全著親戚之間的禮數。
“兄長,隨我來。”薛蝌目帶感激,輕聲說道。
說話之間,賈珩就在薛蝌以及薛寶琴的陪同下,領著錦衣府衛前往番禺縣城中一家名為“天涯”的客棧。
行不多時,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來到客棧,那客棧的掌櫃正在櫃台後撥弄著算盤,聽說夥計慌張說著錦衣官差過來。
掌櫃看向進來的一眾鮮衣怒馬的錦衣府衛,麵色嚇得煞白,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事兒,顫抖著聲音說道:“幾位大人,小店本分經營,從無作女乾犯科,不知”
賈珩聲音溫和,寬慰道:“掌櫃不必驚惶,本官隻是過來尋一位友人,並無公務。”
說著,擺了擺手,讓錦衣百戶李述領著十來個錦衣親衛在外間守著。這時,薛蝌連忙上前與那掌櫃解說情況,那掌櫃才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客棧二樓,廂房之中,靠窗的一方垂掛著蚊帳的床榻上。
薛父墊著靠枕,蓋著被褥躺在床上,這位年過四十的中年人,麵皮白淨,氣度儒雅,隻是此刻一臉病容,眉頭緊鎖,正自擔心著去了番禺衛港的自家女兒。
忽而,聽到下方的騷亂聲,正要出聲吩咐著仆人去查看情況。仆人已進入廂房,說道:“老爺,外間來了不少錦衣衛。”
薛父麵色倏變,驚聲道:“這怎麼還牽連到錦衣緹騎?”
他隻不過是隨身帶一些貨物,哪裡值得錦衣府衛過來抓捕他們?定了定心神,薛家是皇商,隻要說為宮中赴南洋采辦奇珍異寶,應該問題不大。
任誰也沒有想到,會在千裡迢迢之外的廣東,遇到了賈家的親戚。那仆人道:“老爺,那錦衣緹騎好像是公子和小姐的朋友。”
薛父聞言,麵色先是一愣,旋即,心底忽而劃過一道亮光。
不多時,見得一個挺拔不群,氣度沉凝的蟒服少年進得廂房,薛父連忙以一手撐起身子,下得病榻,攏目瞧向對麵的蟒服少年,試探喚道:“永寧伯?”
賈珩連忙上前攙扶,微笑說道:“伯父,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如蒙不棄,喚我一聲子鈺就是。”
薛父暗道果然,不由打量著對麵的少年,目光又落在一旁的薛蝌以及寶琴臉上。
薛寶琴麵色擔憂地看向自家父親,解釋道:“爹爹,我和寧伯去衛港索要船隻,碰巧碰上了珩大哥,船隻還有貨物已經要回來了。”
薛父麵色微頓,心頭苦笑不得,責怪道:“你呀,就不怕碰到什麼危險,這得虧是碰到你珩大哥,這才沒有什麼事兒。”
薛寶琴臉頰羞紅,吐了吐舌頭,輕聲說道:“方才兄長也是這般說。”
賈珩靜靜聽著父女二人的對話,關切問道:“伯父,這是從哪裡回來?可是要回到金陵祖宅去?”
“從真真國過來,打算先到金陵,再去神京,想著是帶了一些西洋的物件兒給京中的老太太還有子鈺府上送去。”薛父一邊相邀著賈珩坐下,一邊輕聲說著,最終歎了一口氣道:“不想遇到了這等事。”
說著,唉聲歎氣起來。
賈珩寬慰道:"伯父,船隻和貨物已經拿回來了,粵海那邊兒扣押貨物,原無法令可依。”
薛父點了點頭,再次向賈珩道謝,轉而好奇問道:“子鈺不是在京中,怎麼也來到了粵海?”
賈珩為永寧伯,兼領軍機大臣,早就傳到了金陵,而且薛父也聽到薛家以及京中朋友在書信中提及到賈珩的名頭。
賈珩溫聲道:“原是過來粵海這邊兒公乾,到番禺檢閱船隻,不想一下子碰到了寶琴妹妹。”
薛父笑了笑,感慨道:“那還真是巧了。”
心頭暗歎自家女兒的好運,如果不是遇到這位京中親家的朝堂重臣,隻怕船隻被扣的事,也不太好解決。
賈珩看向麵色略有幾分虛弱的薛父,關切問道:“伯父,方才郎中怎麼說?”
薛父道;“郎中說勞累過度,再加上急火攻心,抓上兩副藥調養調養也就好了了,我常年走南闖北,頭疼腦熱也是常有中事,這些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賈珩點了點頭道:“伯父如有什麼事兒,可派著薛蝌兄弟過來與我說一聲,親戚之間不要外道兒才是。”
薛父重重點了點頭,目光見著感激,說道:“那就有勞子鈺了。”
在過往的書信當中,隻要提及這位永寧伯都說為賈族近年以來一等一的年輕俊彥,大有寧榮兩公之風,今日一見,果然氣度如淵。
賈珩坐著說了會話,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伯父好好將養身子,我等下還有公務處置,我這邊兒留下幾個錦衣衛士,有什麼事兒,伯父可向他們敘說。”
“子鈺去忙著公務。”薛父聞言,連忙開口道。
賈珩點了點頭,然後起得身來,向著外間而去,出了客棧,天色已是午後時分。
就在這時,從街道儘頭來了一騎,從馬鞍上下來一個錦衣校尉,拱手道:“都督,濠鏡的布加路派了使者要求見都督。”
布加路的使者卡洛斯,本來是打算前往廣州拜訪賈珩,但到了番禺以後,聽說賈珩就在粵海水師視察官兵,心頭大喜,即行轉道番禺。
賈珩麵色默然,沉聲道:“讓他前往驛館,本官在那裡見他。”那錦衣校尉聞言,拱手一禮。
這時,相送而來的寶琴問道:“珩大哥,濠鏡佛郎機人的總督過來找珩大哥做什麼?”
少女顯然聽過濠鏡總督布加路的名字,甚至先前認識濠鏡總督的家眷,聞聽錦衣稟告,心頭湧起詫異。
薛蝌皺了皺眉,說道;“妹妹。”
說著,麵帶歉意地看向賈珩道;“兄長,妹妹莽撞無禮,還請見諒。”
賈珩笑了笑道:“寶琴妹妹性情天真爛漫,心直口快,沒什麼的,再說都是自家親戚。”
寶琴也麵帶歉意,解釋說道:“珩大哥,那位總督的夫人和小女兒諾娜,我是見過的,方才聽到名字,一時情切,還望珩大哥見諒。”
賈珩目光凝了凝,心頭卻是微微一動,笑了笑道:“妹妹怎麼認識布加路的夫人和女兒?”
薛寶琴輕聲道:“以往隨著父親在濠鏡做生意,一次機緣巧合認識了海莉夫人還有諾娜,我還去了她們家做客呢。”
薛蝌聽著自家妹妹說著話,心頭有些驚訝,開口問道:“妹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他怎麼不知道?
薛寶琴麵帶笑意,開口道:“就是前年夏天啊,兄長去幫著父親運貨去了,在安叔叔的鋪子裡見到了澳督的夫人還有女兒,她們出來逛著街,侍衛前呼後擁的,我和諾娜攀談了幾句,後來又見了幾麵,成了好友,後來我還去了她家兩次。”
薛寶琴口中所稱的安叔叔也是一位葡萄牙人,喚作安德魯,曾與薛父在暹羅國因為做生意時結下友誼,而薛家運載的一些貨物進入濠鏡售賣,都是交給安德魯販賣給葡萄牙人。
賈珩凝眸看向薛寶琴,笑道:“不想妹妹還認得布加路的夫人和女兒。”
“珩大哥,要不帶我去看看罷?"薛寶琴彎彎秀眉之下,水潤杏眸眨了眨,因是擔心賈珩不同意,連忙解釋說道:“珩大哥,我會一些他們的語言,能給珩大哥翻譯呢。”
賈珩看向膚色白膩,麵容豐潤的少女,打趣道:“那等會兒,妹妹可要翻譯好了,如是翻譯錯了,會引起邦交糾紛也不一定。”
葡萄牙人並不說英語,而是說著葡語,當然葡萄牙人的貴族以及官員,肯定是通曉英語的,不過如是簽訂租約和備忘錄,多半是兩種文字,中文和葡文。
至於薛寶琴,這性情真是落落大方,毫不生怯,不過如果真和澳督布加路的家眷熟悉,或許也能起到緩和緊張局勢的作用?
見賈珩麵色默然,目有思忖之色,薛蝌開口說道:“珩大哥,妹妹她年歲小,不知輕重,她也不會多少夷語。”
這等下談論的都是國家邦交大事,妹妹她如何好參與?薛寶琴嬌俏說道:“兄長彆小看人,我會說好幾種夷話呢?”
賈珩朝薛蝌笑了笑,溫聲說道:“寶琴妹妹的確能幫到我一些,等我回去和你父親說說。”
陳瀟清眸瞥了一眼薛寶琴,又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心頭思索不停。賈珩這邊廂說著,與薛蝌以及寶琴重又返回客棧二樓,打算尋薛父說一聲。
這時,薛父剛剛喝了熬好的草藥,歪靠在枕頭上,精神頭明顯足了許多,主要是船貨都索要了回來,心頭一塊兒大石頓去。
手中正拿著一份前人遊記觀看,忽而見得去而複返的賈珩和一雙兒女,麵色詫異道:“子鈺不是去處置公務,怎麼?”
賈珩簡單道明緣由,說道:“伯父還要在這裡將養一段時日,不如讓薛蝌兄弟還有寶琴,在我身邊兒幫我辦些商貿上的事兒,如是伯父不急切的話,等這邊兒事了了,咱們也好一同返回金陵。”
他在這邊兒應該也停留不了多久,而薛父或許可以幫著他解決一些購買火器的事。
薛父訝異不已,轉而看向自家女兒,疑慮道:“子鈺忙著公務,他們兩個還能幫著你?”
賈珩笑了笑,解釋道:“這段時間要和濠鏡的紅夷打交道,聽寶琴妹妹通著一些紅夷之語,而且伯父好像對濠鏡的紅夷也知之甚深?”
薛父聞言,心頭恍然,笑了笑道:“前幾年在那做一些生意,了解一些,子鈺也知道,廣東官府有時派官軍約束海禁,不過蝌兒和寶琴能幫到子鈺,那先跟著子鈺也好。”
賈珩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薛寶琴,笑了笑道:“那等會兒就有勞寶琴妹妹了。”
薛寶琴酥糯的聲音帶著嬌俏,心頭欣然不勝,輕笑道:“珩大哥放心。”
待議定此事,賈珩也不多作盤桓,離了天涯客棧,在錦衣府衛的扈從下,與薛寶琴前往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