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長公主府,書房
湘雲目光思索了下,忽而明亮煥彩,驚喜說道:「珩哥哥,要不就講個鬼故事罷。」
元春蹙了蹙眉,輕笑了下,嗔怪說道:「雲妹妹,大晚上的,如何好提及那些鬼魅之說,等會兒嚇到你晚上不敢起夜。」
探春笑道:「我晚上可不和你睡在一起,到時候嚇的尿了床,我可不想發大水被衝走呢。」湘雲蘋果圓臉浮起淺淺紅暈,羞惱道:「誰尿床了······」
她都多大了,她才不會尿床呢,三姐姐也學林姐姐,開始取笑著人了。
眾人聽得這一幕,都是笑了起來,隻是隨著時間過去,幾乎是一雙雙或明媚、或柔潤、或嫵媚、或清麗的眸子,直接或間接看向賈珩。讓賈珩頗有些自在,一堆人笑著,都都看著他算怎麼回事兒?
李嬋月也拿起手帕掩嘴輕笑著,小郡主彎彎黛眉之下,眸光盈盈如秋水,看向湘雲,這位雲妹妹倒是無憂無慮的。
湘雲一本正經說道:「我才不怕呢,珩哥哥講吧。」
「既然雲妹妹不怕,我也不怕。珩哥哥要不就講著吧。」探春輕聲道。
如果是旁人講的,她或許還會有些害怕,擔心夜裡做噩夢,但是珩哥哥講的,縱是作噩夢,夢裡也有珩哥哥過來救她,或許就不是噩夢了,而是······
少女如是想著,不禁心湖微顫,掀起的波瀾幾乎淹沒了內心,連忙定了定心神。
「珩弟,她們年歲還小,彆嚇到她們了。」元春卻有些擔憂說道。
賈珩輕聲道:「無妨,我如是講鬼故事,也不會太嚇人的。」
其實可以講一個聊齋的故事,聊齋中的故事,許多都是一些教育世人的故事,而他隻要在講述時,不刻意渲染恐怖氣氛,就不會太恐怖。
晉陽長公主輕笑了下,靜靜看著幾人說笑,方才聽著眾人說笑,那種恬然不帶絲毫心機的純粹笑意,宛如時間都被拉長了許多。
「子鈺,本宮倒是有些好奇。」麗人開口說道。
誌怪雜談,她也看過一些,但都覺得除了多是以悚怖取勝,看的多了,隻會覺得無聊。鹹寧公主柳葉細眉下,明眸熠熠閃爍地看向那少年,心底有些好奇。
先生竟還會講誌怪雜談,先前都沒有與她講過。
嗯,好像是隻顧著看她跳舞,然後兩個人就玩鬨起來就忘了東南西北。
賈珩想了想,端起茶盅,呷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陵陽縣有個書生,喚作朱爾旦,字小明,性情頗為豪放·····」
他要講的這一版本朱爾旦,並非聊齋原著的朱爾旦,而是電視劇版本。
因為聊齋原著,隻在設定本身上求新求奇,但於劇情本身的曲折性和趣味性卻多有不如,而電視劇版本則更為符合故事吸引力的內核。
隨著賈珩講述著「陸判換心」故事,眾人也都被吸引進去。
從介紹朱爾旦與其妻柯少容的當街賣臭豆腐平常相處,再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提到地府司徒判和陸判,兩人打賭,通過換心來驗證人變聰明時是為善還是作惡,然後給朱爾旦換了心。因為故事是多線敘事,但賈珩講的是不疾不徐,節奏時緩時急,沒多大一會兒,讓元春、探春幾人聽得入了神,反而沒有見著太多恐懼,隻是覺得無比新奇。
李嬋月也凝起熠熠星眸,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在這一刻,心思有些複雜。
小賈先生這張嘴,口齒伶俐,不僅······還善於講著故事。
湘雲紅潤如霞的蘋果圓臉則是現出癡癡之色,幾乎完全沉浸在賈珩所描摹的地府、判官、東嶽大帝等一係列光怪陸離的神話場景中。
借著燈
火依稀而照,晉陽長公主如雪的玉
容恬然寧靜,盈盈如水的美眸定定看向那少年,明光閃爍之間,顧盼流波。
他心裡究竟裝了多少有趣的故事?
這些好像從來都沒有和她講過,嗯,也是她平常沒有問著他,兩人在一起總是奔著床上去了,如這般的相處反而少了許多,以後總要補上才好。
她原是最愛聽故事的。
過了一會兒,隨著賈珩講到陸判投胎到朱爾旦身上,保了大,然後養成一個吃喝嫖賭俱全
的兒子,最後點題結尾,眾人都陷入了回味當中。
鹹寧公主明眸瑩然,原本神色清冷的少女,忍不住開口道:「先生,這個故事,真是頗有警醒之意。」
元春豐潤臉蛋兒上,同樣見著思索,打小飽讀詩書的少女,一雙盈盈如水美眸,目光不移分毫地看向那少年。
珩弟他······
她實在無法與那個平日伏在自家腿間長鯨吸水的少年聯想一起。
嗯,她想這些做什麼?
恰在這時,賈珩端起茶盅,飲口茶,道:「這會兒說的倒是口乾舌燥。」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瞥了元春一眼。元春芳心不由一顫,連忙躲開目光,放下膝上的玉手捏著手帕。
探春目光熠熠閃爍,驚訝道:「珩哥哥,人變聰明後,是不是心思反而更多了,更因為聰明靈慧,所以,作惡之力愈強,然後做出更大的惡來?」
晉陽長公主
分明聽著那朱爾旦又是保大,又是保小,美眸略有幾分失神。
不由想起許久以前,少年曾與她所言,真到那時,肯定保大·····
這是他的真心之言,不是床第之間的甜言蜜語,嗯,男人在床第之間的山盟海誓,她也知道不可全信,但也願意相信。
不過,從這個故事而言,他心底就是這般想的,如果養個孩子長大後不成器,有什麼理由不保著大?
嗯,這人······講個故事,還不忘撩撥於她。麗人美眸中見著欣喜,心頭湧起陣陣甜蜜。
湘雲驚訝說道:「這個故事有趣,隻是人的頭和心,也能換嗎?珩哥哥··」
果然如先前所言,湘雲並不怎麼害怕。
賈珩輕笑了下,道:「頭不能換,心也有些難度,但彆的五臟六腑的確是能換著。」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齊齊看向少年。
賈珩笑道:「這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
了,泰西之國有醫術,可以在人心上動刀診治心
疾,不過還沒有到換心的地步,所謂心疾,即心悸之症,至於肝、膽、脾、腎,都可換著。」元春粉麵帶笑,嗔怪道:「珩弟,這聽著怪嚇人的。」
「不僅在心上,如神醫華佗在頭上都能做著手術,以麻沸散鎮痛,隻是可惜麻沸散和青囊書皆已失傳。」賈珩惋惜說道。
湘雲俏臉上見著驚喜,問道:「珩哥哥,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些?」
賈珩輕笑說道:「以往看的雜書多一些,總是能了解一些。」
後世初高中生物知識在這個時代,基本就是降維打擊,隻可惜學醫救不了大漢。
或者說,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匡扶社稷,以為廟堂宰樞,等取得更高的地位後,再想著推動著整個曆史的進程。
好在,他還年輕,以後有著大把時間去做這些。
「先生真是博學強識。」鹹寧公主清麗玉顏嫣紅,明眸煥彩。
這就是他的情郎,縱百工之藝也多有涉獵。雖然沒有什麼,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但大抵生出與賈珩
先前一般無二的想法,覺得賈珩是寶藏,感覺怎麼都挖掘不完。
賈珩笑了笑道:「好了,今天就講到這兒吧。」
湘雲央告道:「珩哥哥,要不再講一個?我還沒聽夠呢。」
顯然賈珩勾起了湘雲的書癮。
元春笑了笑道:「雲妹妹,你珩哥哥等會兒還有公事呢,等到晚上吃了飯,一天講一個就好了。」
鹹寧公主看了一眼天色,說道:「先生,這會兒天色還早,不如再講一個吧。」
李嬋月抿了抿粉唇,秀眉之下,眸光期冀地看向那少年。
這時候,時人的誌怪筆記,多是堆砌、羅列一些新鮮的設定,哪裡是後世深諳故事原理的劇藝創作者可比。
晉陽長公主眉眼間溫寧柔婉,輕聲道:「子鈺再給她們講一個,不然隻怕她們念叨的睡不著了。」
她甚至覺得還不夠了解他,原以為政史通達,不想於鬼怪誌異也頗多涉獵。
賈珩點了點頭道:「講完鬼故事,那就再講個佛的故事吧,省的雲妹妹再害怕的晚上下不了床······嗯,心若存善,鬼神難欺。」
寓教於樂,省得將來後宅不寧,不然後宮爭寵起來·····
這眼前一張張嬌媚如花的笑靨,也值得他去守護。
眾人點了點頭,麵上若有所思。
賈珩喝了一口茶,道:「南宋紹興年間,浙江台州府天台縣,有個李善人···」
濟公傳說雖然久曆民間,但事實上,《濟公傳》直到明末清初才正式成書,但因陳漢代明,故而並無成文故事流傳於世,眾人也聽的頗為新奇。
就這般講著故事,一直到亥時,夜色愈發深了。
晉陽長公主笑道:「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說著,看向元春。
元春情知長公主還有話單獨還要說給賈珩,起身,拉過探春與湘雲的手,柔聲道:「三妹妹,雲妹妹,時候不早了,該去睡著了。」情知賈珩與長公主還有話要說。
李嬋月雖有些依依不舍,也看向鹹寧公主,輕聲道:「表姐,咱們也去歇息吧。」
兩姐妹從小一起長大,此刻共居宮中。待眾人離去,賈珩與晉陽長公主兩人也離了偏廳,前往一間書房,兩人重又落座,品茗敘話。
賈珩坐在晉陽長公主身旁,捉住麗人的纖纖柔荑,低聲道:「晉陽。」
晉陽長公主卻象征性地掙脫了下,瞥了一眼賈珩,譏誚道:「鹹寧挺合你的意吧?」
賈珩麵色不自然,低聲說道:「她最近是有
些胡鬨了,她年歲還小,有些不知輕重,我回頭嗦·····說說她。」
也不好問,兩人究竟有沒有,不過從先前用飯時的和諧相處來看,應該沒有反目成仇。晉陽長公主叮囑道:「嗯,反正鹹寧你要盯著她一些,不要太寵她,她畢竟是······還有一個兄長。」
賈珩默然片刻,低聲道:「她和我說過,將來不會介入東宮屬誰之事。」
「她或許如此,她母後和母妃就難說了,總之,你現在要記住,你是皇兄的人,魏王也不行。」晉陽長公主柔聲說道。
賈珩點了點頭,道:「我醒得利害。」
「你明天要去河南府衙問事?」見氣氛略微有些沉悶,晉陽長公主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賈珩解釋道:「河南生過一場叛亂,需要調整一下人事,如今又值地方大計之年,我打算趁機提拔一些清廉正直的官吏出任地方,隻是袖籠裡一時無人可用,留在河南的時間又不太長。」
當著晉陽的麵,這些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當然也隻是
感慨。
晉陽長公主卻思索了下,神色遲疑片刻,丹唇微啟,柔聲道:「你如是不介意的話,本宮····」
說著,似又覺得不妥,頓住不言。賈珩問道:「你有舉薦的人選?」
晉陽長公主輕聲道:「也不是舉薦,就是有幾個有著幾分香火情的官員,還在河南為官。」「哦?」賈珩麵色浮起一絲好奇。
晉陽長公主美眸打量著少年,輕聲道:「就是本宮早年喜歡書畫和詩詞,開過幾個詩社,一些趕考舉人進京後,有的囊中羞澀,本宮對詩詞作的好的,贈送金銀,後來接濟的多,倒也漸漸積攢了一些香火情,隻是陸續在外為官的官員,平日裡也不怎麼來往,一來他們是避嫌,二來可能也是本宮在仕途上幫不了他們太多。」
晉陽長公主輕聲說道:「不過有時候還有書信往來,本宮都一向讓憐雪回著,逢年過節有的有心的,會讓自家誥命夫人備上一份禮。」
她知道男人的占有欲最是強烈,雖然眼前少年應該不會吃著乾醋,但她還是要提前解釋好。
賈珩擁住麗人的削肩,溫聲道:「我說正缺可靠的官吏,你若是在河南這邊兒有合適的人選,倒也可以引薦過來。」
他當然不會相疑晉陽,當初那朵綻放的紅梅已經證明,晉陽這些年來一直潔身自好,守身如玉。
「河南這邊兒的官吏倒也不多,最近一些年,其實還有書信往來的也就五六個吧,官倒不大,都是在地方為知縣、同知的,這些年倒也沒
有怎麼見麵,本宮也不知他們在地方上,官品如
何,你看著官聲、能為考察任用,本宮也不好妄下定語。」晉陽長公主眸光瀲灩,柔聲道。
她隻是提起這麼一茬兒,怎麼用,用幾人,都由自家男人做主。
賈珩點了點頭,笑道:「那回頭你將名單給我,我讓人考察一番,也可量才錄用。」
他早就猜測晉陽有著一些政治勢力,隻是過去隱藏在水下,看不大清,現在倒現出冰山一角。
其實,晉陽年歲也不大,縱是當初資助一些舉子,從中進士算,這些年最多轉遷三任,也就是十年,文官更多還是中低官吏,最高也隻到布、按兩司一級。
至於其他部堂、督撫一級的官吏,已經不能簡單視為某個人的政治資源,更多是作為政治盟友,偶爾的資源互換可以,但想完全投效某人麾下,整個大漢中樞朝堂也就三黨,都是因為政治主張或者地域利益結合在一起。
而如馮家或者還有彆的親戚,則是馮太後的政治臂助,這已經不是晉陽能夠單獨撬動的。至於崇平帝為何不怎麼管著晉陽,以他猜測,一來太後還在,除非完全軟禁自家妹妹,才能禁絕,二來,多半也是因為晉陽隻守著一個女兒過日子,這些年比較本分,換句話說,沒有政治野心和政治動機。
隻是,晉陽還有一些關於早年奪嫡的事情瞞著他,此舉或有深意。
晉陽長公主將螓首順勢依偎在賈珩懷裡,低聲道:「就是見你擔憂這個事兒,所以給你說說,你若不用,就不用了。」
她就擔心這人疑她彆有所圖,所以也有些小心翼翼,想著他根基淺薄,如不適當幫著,隻怕將來皇兄知道他的身世後,喜怒不定。
賈珩低聲道:「沒事兒,我先看看就是了。」
說來說去,還是他目前崛起太快,賈家的門生故吏還更多是在軍中,否則也不會吸納賈雨村這樣的文官為爪牙。
而且縱然來日根基漸固,在天子在位期間,也不好大肆文武交結,耳經過晉陽,也能掩人耳目。
如從目前來看,他封爵永寧伯以後,已徹底成為大漢朝堂中一方舉足鼎重的勢力,在文官集團也不是全無支
撐,嶽丈是工部侍郎,賈政是通政司通政,還有其他中立派和半政治盟友。隻是時日尚淺,還有些根基虛浮。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賈珩壓下思緒,看向麗人,撫著柔順的秀發,低聲道:「我們還是生孩子吧。」
晉陽長公主:「」
塗著玫紅眼影的美眸綺韻流波,嗔白了一眼賈珩,羞惱道:「誰放的火,你找誰滅去。」賈珩:「」
鹹寧放的火,他還能去找著鹹寧?就是真的能找,這時候也不能去,女人的話都要反著聽。
「荔兒。」賈珩拉住晉陽,將臉頰埋入麗人心口,輕輕蹭著宛如盈月的雪子。
晉陽長公主玉顏浮起綺豔紅霞,見著又是如小孩子一樣蹭著自己的少年,心底湧起一股母性的同時,也有幾分好笑,幽麗的眉眼,目光早已柔潤如水,說道:「今個兒是真不成了,天癸來了,不大方便,你要不去尋元春吧。」
賈珩麵色頓了頓,擁住晉陽長公主,輕聲道:「那我陪著你,咱們不做彆的,就是一起睡覺。」
這時候,他怎麼也不可能去尋元春,而且他能感受到晉陽是喜歡,他依賴著她,纏著她的。
晉陽長公主果然沒有拒絕,兩人進入書房裡廂,去了衣裳,躺在床上,躺在被窩裡,麗人緊緊摟住賈珩,呢喃道:「子鈺,本宮今晚就抱著你睡。」
「嗯,睡吧。」賈珩輕輕撫過晉陽的肩頭,也沒了彆的心思,聽著麗人的逐漸均勻的呼吸聲,心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寧。
翌日,河南府衙
官廳中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河南府下轄州縣的相關吏員聚之一堂。
以河南府尹孟錦文為首,另有河南府下轄十幾個州縣的官吏。
河南府下轄諸縣的官員,都是提前得了吩咐,騎快馬來到洛陽城。
賈珩坐在條案後,看向下方一眾河南府官吏,黑壓壓大約二十來人。
「見過製台大人。」河南府的官員,紛紛齊齊見禮說道。
賈珩麵色沉靜,目光逡巡過下方眾官吏,道:「都起來吧,都看座。」
二十來位官員分列兩旁的一張張椅子上坐下,正襟危坐。
賈珩道:「從今天開始本官會在洛陽停留半個月,與河南府衙合署辦公,主要職事有二,其一點檢河南府相關糧田、水利事宜,以備農事;其二,遵朝廷之令,完省內地方大計事宜。」
下方眾知縣、知州聞聽「大計」,麵色微變,拱手稱是。
賈珩做了個開場白,然後看向孟錦文,問道:「孟府尹諸縣官吏都來齊了吧?今歲以來的錢糧征收,刑名道議,諸般彙總簿冊都帶來了吧?」
「回大人,人皆已到齊,簿冊也都帶來了。」孟錦文開口說道。
賈珩點了點頭,道:「著文吏送入官邸,本官會吩咐專人審計、核實。」
孟錦文應了一聲,拱手稱是。
「此外,無商不興,無農不穩,河南積年大旱,諸縣都要興修水利,開鑿引河、蓄水湖,以
備不虞,先前本官也說過,將其作為政績考核之
要,但諸縣切記,不得濫發徭役,除發刑徒外,由官府以米糧雇人。」賈珩說道。
太倉還有不少糧米,這時候許多百姓能有口飯吃,都願意乾著公家的活。
官廳中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賈珩默然片刻,問道:「河南府下轄幾縣,受災情況如何?」
不得不說,這幾年旱情有增無減。
孟錦文歎了一口氣,拱手道:「大人,開春以來,攏共就下了兩場雨,不少地方
都受了災,如不是去年冬天還下了一場雪,隻怕有事··不過,今年夏糧可能又要減產。」
賈珩道:「具體受災情形是哪幾縣,幾位都可暢所欲言。」
從目前而言,大漢的主糧還是稻米和小麥、玉麥(玉米),此外,還可以派錦衣府去安南尋找番薯,或許大漢廣東、福建等省已有種植也說定,如果尋到,定要在省內歉收地域大力推廣,這個是饑年救人命的作物。
下方眾官吏也都紛紛訴說著難處。
賈珩認真聽著,過了會兒,問道:「儘量組織百姓挑水灌溉糧田,不能任由天災綿延成禍,同時還要謹防蝗災。」
在後世之所以沒有蝗災肆虐,就是因為水利的大範圍修建。
又交代了幾句,待官廳之中眾官員都離去,
賈珩喚來了在外值守的劉積賢,在其詫異中,命
書吏取來白紙,畫出番薯,並注明其特性,以便錦衣府相關探事尋找。
「命福建、廣東沿海等省的錦衣衛所,全力在民間尋找此農物,如尋到,將相關民夫帶來,推廣種植之法。」賈珩鄭重交代道。
劉積賢道:「是,大人。」
待劉積賢離去,賈珩看著輿圖怔怔出神。
民以食為天,天子為何信重齊黨?除卻以北製南的政治氣候所致,也是因為齊黨確有理財安民之能。
而他想要在河南做出一番實績,安治一方,起碼不能再餓死人,那麼就需要尤為重視農耕水利。
而原本中學時代沉睡在腦海中的知識也要開始調用起來,將一些沒有超越整個社會時代太多,甚至古代已有的農學知識大範圍推廣利用起來。
比如,這時候還是沒有化肥廠,但老農都知道牲畜糞便可以在增強地力,那麼進一步大範圍普及草木灰以及「堆肥之法」就是可行的。
賈珩看向放在書案上的輿圖,目光掠過洛陽輿圖的山山水水,開始思忖著礦業。
從前世而言,中原大地煤礦資源豐富,在洛陽城附近就有不少煤礦,還有上好的無煙煤,比如登封、鞏縣都有含有儲量豐富的無煙煤。
無煙煤,在這時還喚作石炭,可用作冶鐵、取暖,如今神京城中貴族人家取暖用的就是采自山西的無煙煤。
當然如果有蒸汽機,或許就能開啟第一次工業革命。不過,這個東西他就不怎麼會做,不過知道原理,當初記憶還頗為深刻,通過水蒸氣來做往複······活塞運動。
其實,就是後世普通大學生,大概知道工作原理,但你讓他畫個蒸汽機的圖紙,他多半也畫不出來。
賈珩在洛陽之地瞧著,他好像記得洛陽嵩縣和桐柏山有著金礦儲藏,可以試著勘探一番。
以往在中樞一地,倒做不了這些,如今總督一省,或許可派人勘探挖礦,甚至可以給工部的嶽丈行文,根據前世記憶,勘測天下相關礦藏,內務府也可協同參與。
晉陽如今掌內務府事,那麼如果能在河南發現一處金礦,在崇平帝麵前的話語權也會更重一些。
陳漢朝廷這些年不僅是缺米糧,還缺金銀,因為整個北方幾乎沒有好年成,一直蒙受旱蝗兩災,諸省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災情況。
賈珩這般想著,提起毛筆在箋紙上寫著,打算將一些零星的寫法記錄下來,如果確有實效,還需向崇平帝上疏建言。
不僅要能分、敢分蛋糕(革新變法),還要能做大蛋糕,那麼他身邊兒自然會圍攏出一批新的利益集團。
就在賈珩思維發散,提筆記錄時,一個著藍
色長衫的中年書吏進入官廳,拱手道:「大人,有位姓傅的京官,拿了吏部的公文,來河南履任新職,
聽聞製台大人在洛陽辟署辦公,已在門樓小偏房恭候多時了。
說著,拿了一封拜帖,遞送過去。
賈珩接過拜帖,麵色頓了頓,吩咐道:「請他過來。」
此刻,府衙小偏房內,傅試一身六品青色官袍,坐在一張靠背椅上,手中端著茶盅,時而皺眉,時而展顏,麵容上見著思索,身後躬身站著長隨。
原來傅試得了吏部的告身,就在家中收拾一番,帶上妻子和妹妹等家眷來河南上任,聽聞賈珩的總督行轅移至洛陽,就連忙遞上拜帖登門拜訪。
心底自然藏著一樁心事,還是自家妹妹傅秋芳的婚事。
這時,官衙中來了一個書吏,延請道:「傅大人,製台大人讓您進去。」
傅試連忙起身,拱手道:「多謝。」說著,就領著長隨進入官廳。
「學生見過製台大人。」傅試隨著書吏進入官廳,就朝條案後的蟒服少年行禮,以晚生之禮參見。
賈珩放下手中毛筆,看向傅試道:「傅通判免禮,看坐,上茶。」
傅試連忙拱手一禮,笑了笑說道:「多謝大人。」
側坐而下屁股都不敢做實,看向那蟒服少年,麵色恭謹,靜候著那少年說話。
賈珩問道:「什麼時候到的洛陽?」
「學生是昨日攜家眷到的洛陽,投宿客棧中,聽聞大人將行轅駐紮在洛陽,故而當麵聆聽大人教誨。」傅試心頭一喜,這般語氣,果是多著幾分親和。
賈珩點了點頭,問道:「本官給吏部的公文,可有看到?」
傅試整容斂色,說道:「下官看到了,信陽之地,人傑地靈,民風淳樸,下官定能安治信陽,不負大人期望。」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信陽州是個窮地方,需得一位實務之才,本官在河南也待不多久,你為一州知州,需得清廉為官,本本分分,安心任事,在神京中的一些事跡,本官既往不咎,但在信陽任上,如有貪瀆、酷虐之事,本官以錦衣司察天下省府州縣,不會視而不見。」
主要是敲打傅試,傅試本身也不是什麼清廉之吏,隻不過在大漢官場中,這等官員比比皆是,水至清則無魚。
當初許廬都沒有找出傅試的錯漏,那麼就沒有到那種地步。
傅試連忙道:「學生謹遵大人教誨,一字不敢或忘。」
賈珩點了點頭,轉而神色溫和地勉勵幾句,
說道:「好好任事,做出實績來,本官自會看在眼裡,三二年,總不致讓你在地方蹉跎沉淪。」
當官最怕的就是在地方上一焊就焊那十來年,對有政治抱負的人而言,朝中有人,可以說三年一個台階。
「多謝大人栽培。」傅試聞言,心頭徹底轉憂為喜,拱手說道。
不管如何,在信陽州是需好好為官了。